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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如此过了两日。
冯夷虽是个半路的郎中,可医术却是没得说的。这两日宴笙不在,他便全权负责我的一切。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种药给我吃,告诉我这可以暂时减轻我的症状。我虽不知这药到底是什么,可效果却是十分显著。
冯夷也会做饭。我从没想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总是不着调的男人居然也会做下厨这种活计。他还很会讲故事,宇宙之事,他知道的不少,几乎只要我问了,他总能回答。
他说,待在黄河的大部分时候都很闲,一闲下来就很闷,所以他便去了很多地方。
我极其羡慕冯夷,羡慕他去过许多地方。
“小阿井只要愿意,我可以带你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我的心有那么一丝雀跃,可转念一想,又万念俱灰。
“只怕是不行。”
冯夷问:“因为宴笙?你怕他作甚,有我在,他便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摇头:“没有得到他的同意,总是不好的。”
从小到大,我已经习惯了,做什么事情,若是没有宴笙的首肯,总是不安心。
冯夷轻笑:“你是被他管出魔障来了吧?或者——是小阿井你不信任我。”
——这个也算是有的。毕竟养大我的宴笙和相识数月的冯夷,我肯定是选择前者的。
冯夷笑了个哈哈。
我问他:“你怎么那么喜欢笑,有什么好笑的?”
冯夷反问:“不笑,难道还哭不成?”
这话也挺有道理。
“冯夷。”我问他,“你和我师父是怎么认识的?”
冯夷看起来极为认真的想了想,说道:“要追究怎么认识的这个事情的话,还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很久?那是多久?”
“多久么?”冯夷笑了笑,“……大概那时候人族的疆域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大。之前我也说过,当时黄河决堤,洪水泛滥,吞噬万物。我和帝禹一起寻找解救之法,后知河图洛书能解决洪水之灾。当时我和禹已经找到了河图,而洛书,便是宴笙承伏羲之命送来的,也就是这样,我便和宴笙混熟了。”
我了然颔首,脱口而出:“这是不是就是‘一水定情?”
冯夷脸色微微一变,扬着扇子就要朝我打来,但最终扇子还是没有落到我的头上,“什么一水定情,会不会说话?”
我觉得很冤枉,往后挪了挪位置,道:“一水定友情,没有毛病啊……”
冯夷被我这话噎了半天。
“既然你和我师父认识了那么久,按理说你们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可我师父……好像不是很喜欢你。”
冯夷:“我也不喜欢他,毕竟我只喜欢女人……”
“冯夷,正经点!”我朝他翻了个白眼。
他收敛了些,说道:“认识的久了关系就一定要很好?宴笙和苍龙认识的时间比我跟他的还久,现在,不是照样冷眼相向么?”
“那不一样嘛。”我补充了句,“苍龙是坏人,我师父是好人。”
冯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阿井,你怎么知道谁一定是好人,谁一定是坏人?这好坏二字,可不是这么好定义的。”
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问他:“那你说,怎么定义好坏?”
“啧啧啧……”冯夷看着我摇头,“看看宴笙,都把你给养傻了,养的那么傻,真的好么?”
我生了闷气,不去理他。
过了午时,冯夷照例端来汤药。
那晚汤药又浓又黑,味道十分怪异,甚至隐隐的还有股腥味,喝下去时让人忍不住作呕,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端着这碗散发着怪异味道的药,心里已经有了抗拒。因为我实在是很难喝得下去。
冯夷见状道:“没办法,你只能喝,不然你可能撑不到宴笙回来。”
“要不……我晚上再喝吧。”
“不行。”冯夷一口回绝了我,“该这个时候喝就得喝,不要辜负了。”
我抬眼问他:“辜负什么?”
“自然是不要辜负我对你的心意。”他突然冲我一笑。
这几日我已经习惯冯夷的言辞和行为,虽然对于他说的自己的事情我依然心存疑虑,但我还是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怀揣恶意的人。
我将碗捧的远远的,突然想起宴笙,他走的太匆忙,甚至都没有跟我打个招呼。
“这都两天了,不知道我师父现在如何了。”我望着水波投映下的光粼,“冯夷,我担心师父。”
片刻,头顶轻轻传来冯夷的声音:“他不会有事的。”
依旧是这样相同的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心安。
“冯夷,我想求你一件事。”
冯夷侧目,脸上洋溢着温和的笑,“若是我没记错,这是相识以来,小阿井第一次有事相求于我。”
“我……”
这个要求,其实是我的私心。
我终日只能在这床上待着做不了任何事,但冯夷可以。
宴笙为了我去那无妄山,即便他如冯夷所说那样,修为高深,可是我这几日,依然放不下心。
冯夷看我有些踌躇,便问:“怎么?”
“……冯夷,我很担心我师父……”
我总觉得这是个无理要求,说出口来,总有几分为难。
我想了想,还是作罢,“算了。”
“你想让我去你师父那儿?”
他猜到了我要说什么,我也就默认。
“小阿井啊——”冯夷突然揽上我的肩,我受惊般往后仰。他看到我这反应,也只是笑,“我冯夷怎么说也是神族第一美男子,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你如此怕我作甚?”
“……你,你先放开我。”
“小阿井,你总是这么关心宴笙,我可是要吃醋了。”
我尽量和他保持间距,“别靠的这么近,宓妃才是你的妻子,我不是。”我想了想,又添了句,“别把我当成别人的替身。”
“可你就是宓妃。”
“冯夷,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他依然没有放开我,“小阿井,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关心宴笙这样关心我啊——”
“你再这样,我就告诉我师父。”
他罔若未闻,“小阿井,你是不是喜欢你师父?”
我大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推开他,“你胡说什么?!”
“难道没有?”他半玩笑半认真的问。
“我师父就是我师父。我看,你老这么纠缠不休的,是喜欢我师父吧!”我被他气得头皮跟着发麻,“你要真那么喜欢我师父,又不好意思说的话,大不了等我师父回来,我给你当红娘好了!”
冯夷怔了半天,眉峰一挑:“你从哪里学来这些的?”
我不理他,继续说道:“虽然你跟我师父有云泥之别,但我想我师父是不会介意的。”
“云泥之别?谁是云谁是泥啊?”
“不跟你说了。自己领悟去!”
冯夷笑出声。
我背对着他,半天都没缓过来。
看我沉默,冯夷在我身后,轻点我的背,唤着:“小阿井?”
“不理我了?”
“哼。”
“算我多嘴,可以吧?”冯夷扳了扳我的肩,“别不理我啊——”
我甩开他,往前面坐了点。
“不想知道宴笙的情况了?”
我依然没有理他。
冯夷绕到我面前,伸出一只拳头,他缓缓张开手,一颗鹌鹑蛋大小通体透明的珠子便展现在我眼前,那颗珠子散发着微弱的流光,中心有小拇指甲那样大小鲜红的一点。
“这是什么?”我终于抬起眼皮问他。
“肯理我了?”
我还在因为刚才他的话闷着,没有搭理他这句话,兀自拿起他手心里的珠子,放到水光下看。
珠子中央的鲜红一点似乎在微微浮动。
冯夷道:“这是不死树上的琥珀,里面是宴笙的血,若是宴笙出了什么事,或者他死了,这里面的血便会变成暗红色,甚至是黑色,你看,这血鲜红的正常,你师父并没有什么事。”
我将信将疑:“你说的是真的?”
“自然。我们是做了准备的,若是他真的死在了无妄山那个地方,难不成我们还要傻傻的等他么?”
“冯夷,你要是骗我的话,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冯夷从我手中接过那颗珠子,“我怎么敢骗你啊——”
我心安了不少。
我鼓起勇气,一口气将汤药一饮而尽。我想,我总要好好等着宴笙回来。
冯夷满意的看着我,“这才对。”
一天过去,宴笙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天,宴笙还是没有回来。
第三日的中午,宴笙依旧没有回来。但冯夷已经没有能让我撑着宴笙回来的药了。
没有了那药,我消瘦的比之前还要厉害。
冯夷嘴上没有说,这半日,他一直在陪我聊天,怕我会有什么悲观。
但我还是看出他眼底的担忧。
我对他笑笑:“冯夷,你不必担心我,我没事。”
其实现在的我因为消瘦,皮都已经开始迅速褶皱,甚至可以看得出我手上的那些骨头,我不敢照镜子。现在的我,笑起来恐怕也是狰狞的。
冯夷一瞬不瞬的看着我,回之一笑,说了句:“你当然不会有事的。”
不知这句话,他是安慰我,还是在安慰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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