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清游

　　转眼到了除夕夜，罗老太深爱越剧，大夫人请来绍家班。台上正唱到《蛟龙扇》第一出，宰相之子焦豪遭蛟龙精偷袭，关总兵之子高德怀救了他。演焦豪的小角儿，身段纤弱风流，高怀德却英勇潇洒，罗小小自动脑补出一部耽美剧，一攻一受从此过上幸福生活，简直完美。
　　戏台子搭在水汀上建的阁楼，唱唱念念的声音隔着水传过来越发热闹。戏楼的一楼以罗老太爷为中心围坐着，一边喝酒一边赏戏，二楼以罗老太为中心，女眷们一边嗑瓜子吃春果喝浓茶一边唠着家常，一家人聚在一起守岁。午夜将到时，正是最后一场戏唱罢，早就准备好的小厮们点燃沿着水边摆放的十余盆烟花，全家人一起举杯贺岁，一时间绚烂繁华，热闹非凡。
　　节后走亲访友又热闹了好几场，罗小小渐渐熟悉了这里的生活。这日是正月初九，罗四爷和罗五爷明日就要带上家眷回任上，城北的大姑奶奶一家来拜年。按理出嫁的闺女初三回娘家，但是这位大姑奶奶主持家里的一应事物年节里忙的几乎脚不沾地，初三那日着儿子和女儿带着节礼过来请罪，直到初九马家的亲戚来往结束才赶过来与兄弟姊妹团聚。
　　大姑奶奶圆脸白胖，看得出年轻时是个清秀佳人，坐在罗老太身边，拉着罗四小姐和五小姐的手，眼里透出慈爱，“四姑娘现下读的什么书？可别听你爹那顽固的话，他自己读圣贤书得了圣上的赏识，做了一县之长，却偏偏不主张女儿读书断字，好生没有道理。”
　　“只有大姐能说到四老爷，刚去江宁时他就给奕兴请到朱先生讲书，紫薇求他一起听课却不许，后来还是多亏了大姐来信说他，他才准紫薇跟着朱先生读书。”四夫人停住跟五夫人一起打趣马家表小姐的话头，开始吐槽罗四老爷。
　　马家的这位表小姐，芳名思思，去年秋天和罗老太的小女儿前后脚订的婚。这位思思表小姐是个妙人，十六岁时和梁家七少爷讲亲，马家和梁家都很满意，交换更贴那日思思姑娘派出自己的亲信丫头把梁家来的人引到角门打了一顿，偏偏梁家那日为表对这门亲事的重视来的是梁家夫人嫡亲的妹妹。婚事自然没成。后来的张家李家都被思思姑娘已各种暴力手段给拒了。再后来没人敢上门提亲，思思姑娘名声在外落得清闲，罗家大姑奶奶愁白了头发。直到去年马家少爷的同窗好友上门提亲，思思姑娘才乖乖的允嫁。
　　罗四小姐紫薇看话头被自己娘亲转到爹身上，吐吐舌头拉着五姑娘蔷薇去间壁说悄悄话。
　　罗小小的注意力完全被自己的娘亲吸引住，从年初一开始只要看到罗小小，罗三夫人的目光就可怜里透着悲切，看的罗小小浑身发毛，关键是三夫人什么都不说，小小曾问过她怎么了，三夫人只是说没事。今天三夫人很焦躁，进屋跟老夫人请过安就拉着小小坐在角落里。一屋子的欢声笑语一点也没感染她，反而让她更坐立不安。
　　“娘，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们才好解决呀。”
　　三夫人看着小小，眼神慢慢的变得坚定，“小小，娘做什么都是为了你爹和你三哥好，当然还有你，娘为了你们什么都愿意。”
　　罗小小有很多不好的想法冒出来，但是抓不住头绪，三夫人没给她思考的时间，细瘦的手指忽然抓住小小的胳膊，力气出奇的大，拉扯着小小扑通一声跪倒在客厅中央。所有人都被罗小小母女突然的举动惊的一头雾水，罗小小本能的想起身，却发现身边的三夫人压的她起不来。
　　“老太太，求您救救三老爷！救救三少爷呀！”三夫人满眼通红，哭嚎起来。
　　“有话怎么不好好说，这是哪家子教的做派？！快起来！年节里没得说丧气话，老三和奕程好好的，你这话从哪里来？”
　　大姑奶奶看不下去突然的闹剧气道，“三弟妹把话说明白，三弟怎么了？奕程又怎么了？”
　　“老太太，大姑奶奶，你们不知道，小小她不能留啊！”
　　罗小小毛骨悚然，三夫人知道什么了？！摸了摸左手臂，钢环带来的安全感让她冷静下来，三夫人怎么会知道？除非是珍珠，但是不可能啊…
　　“你这话糊涂，小小是你的亲生女儿，从哪听来的鬼话！”
　　“老太太，是真的啊，道士算出来的，说，说小小命硬煞气重，克父克兄！如果留下她三爷身体会越来越差，奕程也要被连累啊！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怎么不疼，但是留着她当祸害，三爷可怎么办，我的奕程怎么办啊！老太太！”
　　“什么道士？妖言惑众你也信”
　　“是玄妙观的观主，张真人，他是得道高人不会有错的啊！张真人说小小命不在此强留祸害无边！”
　　“张真人？！果真是张真人说的？他什么时候说的？”
　　“初一一早张道人派他徒弟过来给三爷送了封信，信里说的清清楚楚，三爷不信，但是我不能不信啊，万一奕程被克…被克坏，我还指望谁去…”三夫人开始大哭。
　　想起清原那个回忆的眼神，原来不是暗示她出钱啊，罗小小觉的自己要完，这个张真人的话好像很灵，传说中他抓鬼无数，道行颇深，就快成仙了。
　　“既然如此，我们要从长计议”说着，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小。感受着屋里人投过来或惊异或怜悯或冷漠的眼神，罗小小做出了决定。
　　挣脱三夫人的压制，小小挺直了腰背，“祖母，孙女从来没有半点害人之心，从小敬爱长辈孝顺父女，爹爹身体不好，孙女一直内疚没办法尽孝心让爹爹好起来。如果张真人真这么说，孙女愿自请出家门，愿爹爹身体康健。”说完，站起身，小小准备来个潇洒的转身从此做个自由人，不带走一片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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