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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家
2.
青荷十二岁的那年,奶奶从单位退休,她用自己毕生的积蓄在通州的土桥附近买下了一户农院。院子很大,可以种花种草种菜种瓜,总之想种什么就可以种什么。她们还养了几只鸡,青荷那时候最快乐的事情,就是每天中午在母鸡咯咯哒的叫声响起之后,去鸡窝里捡鸡蛋。她们还养了一条狗,青荷给她起名叫黄黄。
那段日子是青荷记忆里最快乐,也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像是一种恩赐。在以后的好多年里,青荷都没有再体会到过那种单纯的快乐和无忧无虑。
只是,青荷的这种幸福并没有持续太久。十五岁的那年,她的奶奶在雨天的院子里摔了一跤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的奶奶没能护她到二十九岁,连十九岁都没有护到。
那是青荷第一次直面至亲的离世。她跟蘑菇形容,那一刻,心就像塌陷一样的,不停的无法遏制的往下沉,像被东西用力的往下扯,一直沉,直沉到脚底。
奶奶走了以后,青荷变得“无家可归”。母亲死活不同意她再在土桥住下去。父亲利用手里的人际关系将她迁回到离自己比较近的中学,并和母亲商定每人轮流一个星期来照顾她。
但是,这个关系到青荷未来生活的重大决定,却并没有征求她本人的意见。因此,青荷在此后长达三年多的时间里,不得不不停的在父亲的家和母亲的家之间频繁挪移。虽然他们为她准备的房间宽敞又明亮,她的继父和继母对她也很是宽和,可是青荷却总觉得自己像个客人。她不再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边看电视边吃零食,在房间里走路的时候会敛着脚尖,话语说出口之前慎之又慎。
而最折磨青荷的是夜晚。夜晚来临的时候,青荷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她的父亲和母亲则分别和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和男人睡在她隔壁的房间里。有时,午夜惊醒,耳边好像隐隐可以听到某种深沉的喘息声......这让青荷还在懵懂着的心感到羞愤,为他们,也为自己。
所以,大学录取通知书下来的第一时间,青荷就果断的选择了住校。她的父母对此很有默契的保持了缄默。他的父亲在学校附近为她购买了一套精装的小户型房子。他对青荷说:“学校里人杂,住不习惯就不要住。”青荷的父亲是典型的实用简约主义者。而她的母亲则高调的以她的名义在郊县购置了一套别墅。
青荷望着自己手里的两套房子的钥匙,觉得自己的父母就像一个事物的两个极端,她想象不出他们当初是怎样走到一起的。
母亲说:“也就你爸爸会想起买那种鸽子笼似的东西,那么小点,怎么住?”青荷说:“我去看过了,也不算小了,我们好多同学,都是一家四五口人才住那么大的房子。”
母亲看了她一眼,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青荷知道她的父母都很爱她,并为了她各自婚后都没有再要孩子。可是,她却始终无法与他们亲密无间。她与他们之间好像有一条无形的河,青荷找不到可以摆渡过去的船。
青荷平时住校,周末独自一人回到东四胡同的那间小房子里。在那里,即使奶奶不在了,她也觉得那里是家。她自己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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