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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礼
陆珝平静的眸子蓦地变冷,似寒冰般刺向花月浓,穿皮入骨。
花月浓身子一颤,随即邪魅一笑,脸上的斜红鲜艳欲滴,像极了盛放的海棠花:“我不过是开个玩笑,王爷何至于如此。”
“这便算我送与王爷大婚的贺礼吧。”言罢,她将手中的锦盒一抛,锦盒稳稳地落入陆珝手中。
庞远冷哼一声:“假惺惺!若不是你,那药我家王爷早拿到了。”声音虽小,可在场的两人俱听得一清二楚。
陆珝看了一眼庞远,庞远立即噤声。他拱了拱手道:“多谢。”声音疏离而淡漠。
花月浓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子轻闭遮住似海浪翻涌的目光,再睁开,只剩下一片平静。
*
“什么!”陆璋一把推开倚在身上的美人,怒视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
一旁的贴身侍卫孟平向下使了个眼色,舞姬纷纷退了下去,偌大的屋子只剩下三人。
陆璋不怒反笑:“跑了?”
来回话的侍从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宸王同平威王次子,还有几位世家子在别院,属下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陆璋一脚踹向侍从,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本王要你们有何用!”
侍从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匍伏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齐王府的幕僚韦政闻讯赶来。韦政看了眼跪在地上人,开口道:“王爷息怒。”
“息怒?让本王怎么息怒?”韦政素有谋略,陆璋很是信任他,平日见了也尊称一声“韦先生”
此刻气得很了,陆璋虽是极力克制,可语气中仍带着几分气急败坏:“本王计划了这么多,连怎么回父皇的话都想到了,此时却说人跑了!先生叫我怎能不气。”
韦政微一行礼,说道:“端王被贬这么多年都未见皇上提过半分,可见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不过如此。要在下说,能抓住端王固然是好,便是抓不住也没什么。”
陆璋听后点了点头,又有些犹豫道:“只是……”
“王爷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如日中天,又岂是端王可比?”韦政打断陆璋的话,声音轻缓而有力。
陆璋这才笑了起来。
*
直到日暮西垂花月浓才回来。
怡桑和辛夷忙围了上来。瞧见她们担忧的神色,花月浓笑道:“干嘛都这样看我,不过是有事耽搁了。今日你们辛苦了,下去歇息吧。”
辛夷看着花月浓的背影喃喃道:“主子怕是见了那人了。”怡桑听了此话,低头抿了抿嘴。
花月浓坐在妆镜前,如缎的长发随意地散着。没了白日里浓厚的脂粉,唯有红色的海棠花在素白的脸上肆意着。她拿了帕子轻轻擦拭着,如血的海棠花渐渐消失,却出现了一道深红色的伤疤。几寸长的疤痕像蜈蚣般盘旋,随已隔数年,仍触目惊心。似美玉上的裂痕,生生毁了精致的面容。
镜中的人目光冰凉,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谁能想到以貌美闻名的花月浓竟是这副模样。
花月浓抬手轻轻划过脸颊,缓缓抚上伤疤。她眸子微阖,脑海里印出白日里陆珝的模样。时隔多年,她第一次有机会这么真切地看他。
他的面容依旧清逸隽永,只是眸子不复当年的明澈,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周身的冷厉似水雾般包裹着他,像是一道坚硬的壁垒,让人不敢靠近。
时间将他打磨的面目全非。
然而,她又何尝不是呢?
院子外面,叫卖声携着嬉戏声一齐传来。花月浓临窗远望,记忆里远处是一片桃林,可如今竟成了市集。倒是有几分时过境迁之感。
花月浓缓缓一笑,带着一丝凄婉。
终究是回不去了……
即使此刻心绪不宁,花月浓还是习惯性地画好斜红才去歇息。
她用的朱笔乃是药王特制而成,遇水不化,唯有特殊的药水方可洗去。
许是因为白日里忧虑过多,不过戌时她便有了睡意。朦胧间,花月浓忽觉得有些不对,她猛地睁开眼,就见床榻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人。
花月浓心里闪过一丝怒意,淡淡道:“不只王爷深夜前来,所为何事?”许是因为刚睡醒,带了些软糯的鼻音,消减了几分语气中的锐气。
陆珩亲手倒了一杯茶递给花月浓。修长的手执着白玉杯,甚是好看。
花月浓接过来,杯壁温热,温度正好。她轻抿一口,干涩的喉咙顿时舒服了不少。
陆珩一撩衣袍,顺势坐在床榻边,轻笑道:“阿浓,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打算如何谢我?”
花月浓目光流转,对上陆珩深沉的眸子,嫣然一笑:“王爷大恩大德,小女无以为报,唯有日日在菩萨面前为王爷祈福了。”花月浓心里冷笑,他要救纪氏,还想拿她作筏子。
陆珩似是没有看出她的敷衍,不为所动道:“祈福就不必了,只是我一向锱铢必较,万万不容别人欠我,如今恰好有时间,不如阿浓就今日来还吧。”
“现在?”花月浓挑眉。
“不错,”陆珩起身,转头看向拥着锦被的花月浓,“就现在。”
*
“王爷这是要带我去哪?”花月浓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不由好奇道。
陆珩扭头,压低了声音,笑得愈发神秘:“到时你便知道了。”
凌天阁乃太祖所建,是京都最高的楼阁。太祖一生好战,扩增了不少疆土,闲来想看看自己亲手打下的江山,于是便命人修造了凌天阁。凌天阁延续至今便成了京都的一道风景。
平日里熙熙攘攘的阁楼,此时竟一人也没有。花月浓向下望去,倒真有几分俯视天下的感觉。她突然明白太祖晚年独独钟爱此地的原因了。
浩瀚的天幕上星罗棋布,与下方的万家灯火遥相辉映。目极远望,能看见泼墨似的远山环绕,像极了画师笔下的山水画。
花月浓轻轻吐出一口浊气,什么不快都烟消云散了。陆珩见此,不由弯了弯嘴角。
“今日怎么这么多人?”花月浓望着下面热闹的街市,疑惑道。
“你忘了今日可是花朝节。”陆珩好心提醒。
花月浓恍然,这些日子事太多,她竟连这个都忘了。
西楚民风开放,可对女子仍有所约束,唯有这样的日子才可让女子上街玩耍。是以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两结伴的年轻男女。
护城河上漂了不少花灯,星星点点,颜色各异,煞是好看。
陆珩不知去了哪里,不过转身的工夫就不见了踪影。花月浓立在河边寻找他的身影。
却见他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盏海棠花灯,穿越人海向她而来。许是今夜月色醉人,陆珩也镀了层暖色,花月浓竟觉得此时的陆珩带了一丝温柔。
陆珩不同于陆珝的清逸,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狂傲,他的双眸生得极好,如浓墨般的眸子带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眼角微微上扬,不笑而含情,却让人见之不忘。
“给。”陆珩将手里的花灯递给花月浓。
花月浓接过放在手中。那花灯竟是用竹子雕刻而成,外面又镶了一层绸缎,便是一片片花瓣上都绘着一圈暗纹,可见制作之人的用心。
花月浓不由低叹了一声:“真漂亮!”
陆珩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朗声道:“来都来了,不如放盏花灯再走。”言罢,便拉着花月浓来到河边一张供人书写的桌案旁,将笔递给花月浓问道:“你可有什么要写的?”
花月浓执笔的手一凝。年幼时,她也曾放过一次花灯,当时所求不过是家人平顺罢了,可最后呢?
花月浓思索片刻笑,提笔写下一行字:
知前辙之不遂兮,未改此度。
“在想什么?”陆珩见她望着渐渐漂远的花灯出神,不由问道。
“王爷可知,这花灯能漂多远?”一阵风吹过,花灯周围荡起一圈涟漪,那花灯摇摇晃晃最终仍稳稳地漂在河上。
陆珩也望过去,轻声道:“这护城河连到城外,怕是要漂到城外去了。”
花月浓缓缓一笑:“走吧,时间不早了。”
陆珩点头,两人一起往迷楼走去。
一阵猥琐地笑声自前方传来,花月浓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忽然顿住了脚步。
只见迎面走来一群人,为首那人身着锦衣,容貌俊秀,眼睑下的一颗大痣格外明显,却是眼圈发青,脚步虚浮,明显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不只旁边人说了什么,引得他一阵大笑。
陆珩瞧了一眼对面的人,又转头看向花月浓。
花月浓眸子微垂,轻笑道:“只是瞧见了一位故人罢了。”
陆珩微微颔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为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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