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女儿]女王的反派人生

　　19

　　就在爱西丝的期盼中，孟菲斯宫廷的花园开始变得火热，数十个工匠在花园里进进出出，砖石被垒砌起来，铜管在测量了长度之后开始烧造，风箱倒是简单，只是其中的皮橐还是要费上一些功夫，工匠们已经耗费了数张小羊皮了，却还是没有制造出令人满意的成品。
　　而这种热情却使得在宫廷里生活的女官开始感到了不自在，毕竟花园曾经是她们纳凉消暑的好去处，她们喜欢在那些阴凉的树荫下谈笑休憩，但是现在绿荫却被那些粗鲁的工匠们占领了，而且恼人的叮叮咚咚的声音从日出时就开始响起，直到日落时分才停歇。
　　不是没有人对此提出过不满，只是在伊蒂的控制之下那些抱怨都没有传入爱西丝的耳中。
　　是的，伊蒂是个聪明的女官，她已经看出了这次女王陛下似乎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爱西丝对于那座‘能够炼铁’的火炉倾注了极大的热情，每天清晨第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工程到了何种进度，而每夜入睡前也总要就着朦胧的月色往花园里张望一阵。
　　爱西丝的期待是如此的迫切，简直已经到了瞎子都能看出的地步，因此伊蒂聪明的选择了沉默，她可不敢在女王兴致最好的时候浇上一瓢冷水。

　　而这些日子里爱西丝所做的也并非只有督造高炉的建造，她还召见了下埃及的将军和维西尔，似乎准备将军队和政务一起好好的整顿一番。
　　下埃及共有17个省份，每个省份由总督统揽，而现有的总督还是尼普禄多王在时任命的，这种情况不但是因为爱西丝和曼菲士上位的时间并不长，也是因为之前的爱西丝并没有心思管理下埃及，在她的心中，下埃及能够不叛变不闹事，每年交上足够的税负，这就够了，至于下埃及究竟该如何管理，并由谁管理，这并不在爱西丝操心范围内。
　　可是现在不同了。
　　现在爱西丝决定成为一个合格的女王，一个有资格和曼菲士一争高下的女王，政务和军事就变得重要起来，甚至于可以说它们所应该受到的重视程度还在铁器之上，毕竟一个国家的根本还在于民众，先进的武器的确能使得这个国家更加的强硬，却无法使国家变得富强。
　　可是这依旧并非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爱西丝先召集的是下埃及的维西尔，维西尔是统领整个下埃及政务的人，用中国人的话来说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是一个有着圆滚滚的肚皮的中年人，他有着一份惊人的好胃口，因此身材极为喜人，而最讨喜的是他的头上还顶着蓝色的假发，发尾坠着金色的水滴状装饰，看上去艳丽又喜庆，用熊瑶的话说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号的不倒娃娃，嗯……就是老了些，不过饱满的肥肉让他脸上的皱纹也不是那么明显了。
　　而为了表示亲近之意，爱西丝特别邀请了他到孟菲斯王宫中来陪伴自己共进早餐。餐点是金黄的面包和烤饼，佐以绿芽洋葱和长豆角之类的蔬菜，并搭配有涂着蜂蜜的烤肉片和产自尼罗河的鲜美烤鱼。
　　这并非是爱西丝常用的早餐，为了保持身材，爱西丝惯常的饮食是清淡的蔬菜水果，并食用少量的面包或烤饼，肉类一般不会出现在爱西丝的餐桌上，但是看这位维西尔的表情，似乎对于这样丰盛的早餐极为满意，他眉眼弯弯，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出现了。
　　爱西丝端起葡萄酒微微啜饮了一口，酒里混有蜂蜜淡淡的甜味，这使得爱西丝的心情更好了些：“菲拉斯，但愿这份早餐能够令你感到满意。”

　　是的，维西尔只是官名，这个官员的名字叫做菲拉斯，这还是爱西丝昨晚才匆忙得知的，这也使得爱西丝更加的自责了，对于下埃及，她究竟都错过了些什么？！
　　而就在爱西丝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自己的时候，菲拉斯站了起来，他谨慎的对着爱西丝鞠躬：“当然，我的陛下，这份早餐真是再完美不过了，更何况我竟然还有这个荣幸陪伴美丽的女王陛下共进早餐，便是什么都不吃，我也是没有怨言的。”
　　爱西丝笑了笑，无论什么时候，听到有关于自己容貌的赞美总是能令女人心身愉快的，她举起手里的羽毛扇，白色中微微带着一点鹅黄的羽毛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剩下一对熠熠生辉的眼眸，眼角的眼线妖娆上挑，蛊惑又迷人：“哦，这话听上去真是令人开心，菲拉斯，但愿你接下来的话语也能够令我满意。”
　　菲拉斯的谨慎的没有说话，他已经得到了消息，女王陛下正在宫里捣鼓一种叫做高炉的玩意，虽然还没有成功，但很有可能女王陛下召见他的目的就这东西有关，菲拉斯已经下定主意了，如果女王想要在全国推行这种东西，他答应就是了，反正耗费的不过是一些砖石木头还有少量的铜，富裕的下埃及满足一下女王的小兴趣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就在他信心满满的时候，爱西丝开口了：“菲拉斯，今年下埃及的人口有多少？出生了多少人？死了多少人？其中奴隶和平民各占多少的比重？”

　　不客气的说，菲拉斯的大脑当即就一片的空白，这并非是由于他对于女王的问话一无所知，而是因为他着实不明白为什么女王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爱西丝当上女王的时间并不长，但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埃及的第一公主，作为尼普禄多王和王后唯一的女儿，她从生下来就拥有下埃及的继承权，但是对于下埃及，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王后过世之后，菲拉斯曾特意到底比斯觐见过这个未来的女主人，但是爱西丝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话语好说，她甚至连表情都淡淡的，仿佛在她的眼中自己还比不上底比斯王宫里那些亲近的女奴。
　　那时的菲拉斯就意识到这个公主并无意于下埃及的王位，她的目光始终放在法老王身旁的位子上。下埃及，依旧不过是一个富饶而美丽的附庸。
　　所以菲拉斯聪明的调整了自己的策略，他明白爱西丝并不需要他做些什么，或者应该说他什么也不做才是最好的，爱西丝需要的只是一个平静的下埃及，安宁稳定，再定期交上足够的赋税，这就够了。
　　从那时起菲拉斯就不再多言了，他沉默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但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插手，也什么都不会插手。

　　可今天他听到了什么？爱西丝竟然开始过问下埃及的政务了？哦，阿蒙神啊！他的耳朵是出问题了吗？
　　菲拉斯甚至于觉得自己的手都开始颤抖了，他麻木的开口，以至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些什么：“请陛下放心，下埃及一切都好，无论是平民还是奴隶都沐浴在女王的恩泽之中，他们对于女王的仁慈都感恩戴德，陛下无需为下埃及担忧。”
　　爱西丝的眉头微微的皱了皱，她并不喜欢菲拉斯的回答，这话看似回答了，可其实却什么都没有说：“菲拉斯，你这是在敷衍我吗？”
　　女王陛下的话语里带着质问和淡淡的怒气，混杂着上位者天生的威严，几乎是在这句话出口的同时菲拉斯就跪下了：“请陛下原谅，我并没有这样的心思！”
　　爱西丝淡淡的看着菲拉斯跪在地上的身影，他的身子圆不隆冬的，此时蜷缩起来更像一个球了，但这并没有使得爱西丝感到开心，可以说此时她的心情极其的糟糕。
　　她并非没有预料到眼前的状况，但只有真正遇上的时候才知道这样的情况有多么糟心。

　　她是下埃及的女王，下埃及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土地，子民，牲口，所有的一切都她都应该了解清楚，因为这是她身为女王的职责所在，也是她立身的根本。可是现在，她仅仅是询问一下下埃及的人口，就得到这样的回答——下埃及一切都好，陛下不用操心。
　　爱西丝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丛怒火想要发泄，她甚至于想站起来讲面前的案几狠狠的掀翻。
　　可是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她知道，造成今天这种局面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是她自己长时间的对下埃及的漠不关心造成了今天的局面，所以如果有人要为此负责的话，那也应该是将她自己钉在处刑架上。
　　这样想着爱西丝的口气有些飘忽：“起来吧菲拉斯，我并没有怪你，只是你能够告诉我今年的下埃及有多少人口吗？”
　　菲拉斯抬起头来小心的睨了爱西丝一眼，在意识到女王的表情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时他小心的松了一口气，但到底还是止不住心中疑惑：“请陛下原谅，只是您……只是您……”只是您向来是不关心这些事的啊！

　　爱西丝扯了扯嘴角，她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有多么苍白：“我意识到从前自己对于下埃及太过于漠视，以后……不会这样了。”
　　菲拉斯顿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女王的语气已经类似于道歉了，但女王的道歉却不是什么人都能承担的起的，于是他再次督了爱西丝一眼，反复的确定爱西丝的表情中没有生气之后，他缓慢的开口了：“陛下，下埃及的人口共有95万，其中有65万是奴隶，新生人口总共是6万，死亡4万人，但这只是去年的数据，因为今年的统计还没有出来。”
　　95万，这个人口不算少，但也绝对不多，爱西丝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失望，想了一想，她再次提问：“如果我现在就要做一次人口的统计，需要多长时间？”
　　“至少30天，”在看到爱西丝蹙眉后菲拉斯解释道：“不能再少了陛下，下埃及总共有17个省份，一一统计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更何况我们还要将这17个省份的数目汇总。”
　　爱西丝摇了摇扇子，表示理解：“那我给你60天，不但人口，牲畜和耕地的统计也要一并报上来，你能够做到吗？”
　　菲拉斯垂下眼眸，恭敬道：“遵命，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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