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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七月,方丽站在好朋友岳华家,刚生了好一顿子气。
“师傅,你看看你做的这个橱子,两个门根本就对不齐,你不能看我朋友是残疾人,就这么欺负人吧?”
方丽一边擦着汗,一边指责装修队的负责人。
岳华因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一条腿落下了残疾,没有劳动能力,这么多年就靠她老公陈燃一个人养家,后来陈燃单位破产,他下了岗,一家人的日子更是过的紧巴巴。
如今终于熬到了退休年龄,陈燃领了退休工资,又出去干着保安,儿子也工作了,他们家日子要比原来好过很多。
于是,节省了一辈子的岳华打算装修一下房子。
谁知装修队也许是见岳华是个残疾人,干的活糊糊弄弄,岳华几次三番与对方交涉都被压着,不得已,便让方丽来家里与包工队理论理论。
方丽与岳华做了半辈子朋友,不知从何时起,她便成了他们家的发言人,只要岳华家有什么事几乎都是她这个女流之辈出面解决,比岳华老公陈燃管用一百倍。
说起这陈燃 ,方丽活了大半辈子,也只见过这么一个窝囊透顶的男人,就像现在,原本该是他这个家的男主人出面解决的事情,他自己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一旁,傻看着她跟装修队理论。
方丽叹了口气,虽说这陈燃自年轻时脸上便木木的没什么表情,但那时说话对答还算顺畅,怎么现在越老反而看着越痴呆了呢?
打发走了装修队,方丽把岳华扯到卧室,悄悄说:“你真打算让陈燃回他妈那里住啊?”
岳华点点头,“当然,他妈快不行了,陈燃要再不露面,他妈那套房子早晚落到他大哥手里。”
方丽知道陈燃跟他大哥一家一向不对付,现在他大哥住在老太太家,陈燃过去了日子还能好过?她把目光看向坐在客厅的陈燃,见他有新买的沙发不坐,而是目光呆滞地缩坐在沙发旁边的小矮凳上。
方丽看着有些不忍心,劝岳华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陈燃他哥每次见了他都不给好脸色,你说你非让他搬过去住,这陈燃得多难受啊。”
“难受个屁。”岳华弯着腰往抽屉里收拾旧照片,“他妈的赡养费我们一个月都没少过,这老太太一病他大哥倒先一步搬进去,看着就他是亲生的一样,不就是想哄着老太太立个遗嘱把房子给他吗?凭啥?我从明天就让陈燃也过去伺候去,我就看陈燃在跟前他妈还能立这个遗嘱。”
方丽也搭手帮着岳华收拾,边说:“你为一套房子至于着?你看你家陈燃这两年越来越不大精神,现在你逼着他天天面对他哥,回头再把他逼出病来。”
岳华听了便冷笑道:“他从年轻时就这样,能逼出什么事儿来?”
方丽摇摇头,没再搭话,只是心想若真把陈燃逼出个好歹来,岳华口中的这个家还是个家么?
方丽帮着岳华收拾旧照片,一打眼就看见一张黑白照,照片里是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站在护城河边,双手反撑着后面的石头,微微仰望着镜头灿烂地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眉眼弯成了月牙。
方丽拿起照片,若不是她在年轻时便认识了陈燃,她会认为照片里这个男人只是个和陈燃长的很像的人而已。
气质实在是差太多了。
方丽回忆年轻时的陈燃,却发现自己竟从未见过这种表情的他。
自她认识陈燃时,这个人就是寡言沉默的,脸上最多的表情就是木然。
“陈燃,你这张照片什么时候拍的啊?”方丽转身瑶瑶手中的照片,问坐在客厅里从头到尾一言未发过的陈燃。
陈燃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下意识霍地站了起来,待看清方丽手中的照片,常年木讷的表情突然一变。
他脸颊的肌肉开始微微抽动,表情说不出是惊吓还是激动,双眼盯着方丽手中的照片,结巴地说:“我……我得去上班了。”
说罢,他拿起电动车钥匙就要走。
“陈燃!”岳华喊住了他,“明天装修队过来换大门,新门的钥匙我就先不给你了,别忘了明天你就去你妈那里住啊。”
陈燃点点头,迅速打开门走了。
方丽心里明白岳华不给陈燃钥匙,是怕他在他妈那里受不了自己跑回来住。
她此刻真是发自内心地佩服岳华对老公的狠劲。
她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照片,照片里的陈燃相当年轻,也就十八九岁的样子,清俊白净,笑的无忧无虑,仿若尘世未染。
再想想如今不过刚五十岁便像个小老头似的人。方丽想不通这三十年的时光怎么会将这人身上的生气一点不剩地全部给剥走了。
她翻过照片背面,上面写着“拍摄于一九八四年夏”。
一九八四年,他们那时候都还不认识陈燃呢。
一九八四年,陈燃刚满十九岁,高考失利,顶替了父亲的编制,进了国营搪瓷厂工作。
陈燃那时人瘦又白净,腼腼腆腆的,倒是很爱笑,因他上过高中,在厂里算是个“知识分子”,学东西又快,所以师傅们都挺喜欢他,进厂一年以后,他技术不落人后,俨然是个小师傅了。
一九八五年的冬天,车间主任通知陈燃,让他中午去厂门口接个新来的学徒工。
陈燃到厂门口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男青年正依靠在墙边等他。
那男青年梳着当时时髦的长头发,身后背了个长方形的黑箱子,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薄外套,在寒风中冻的直哆嗦。
陈燃便立即把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脱下披到了他身上,把他背上的黑箱子也一并包在了军大衣里面。
男青年有些意外他突来的动作,随即把已披到自己身上的军大衣掀开一边,盖到了陈燃身上。
两个人就这样共同盖着一件军大衣往厂区走。
陈燃看着他身后背的箱子,好奇道:“那是什么?”
那人告诉他,黑箱子里面装的是萨克斯,一种乐器。
陈宇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他的窝囊废弟弟陈燃站在门口。
一见陈燃那畏畏缩缩的样子,陈宇心里就来气,皱眉道:“你来干吗?”
“我……”陈燃一见他哥,脸上就呈现出一种自然流露的羞愧和惧怕,哆哆嗦嗦地说:“妈、病、病了,我来照顾。”
“你?”陈宇一听,眼中是毫无掩饰的鄙薄厌恶,“你天天在这恶心谁?赶紧滚!”
陈燃被他哥骂了大半辈子,早已习惯任何难听的字眼,在闪过短暂的羞愧和惧怕过后,表情复又归于木然。
倒是他妈听见他们兄弟俩的对话,在里屋说道:“他来了,就让他进来吧。”
陈宇不甘不愿地放开门把,让陈燃进了屋,陈燃走到老太太床前,低声喊了句妈。
老母亲躺在床上,看着眼前这兄弟俩,叹口气,对陈宇说:“你俩都五十多岁的人了,到底是亲兄弟,你又打又骂了他大半辈子,也够啦。”
陈宇撇撇嘴,很想告诉老母亲,他一见陈燃就忍不住骂人的躁动,这种深恶痛绝早已从心理带到了生理,成了他改不掉的习惯。
那个背着萨克斯,与整个厂区都格格不入的男青年后来成了陈燃的徒弟。
一个春风拂面的晚夜,在值班宿舍外的水泥空地上,陈燃第一次到萨克斯吹奏出的歌曲。
是费玉清的《梦驼铃》。
他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那人边吹奏萨克斯边随音乐摆动身体,晚风轻轻吹起那人额角的短发,他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在指键上起伏。
在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一直在陈燃心里沉睡着的东西慢慢觉醒了。
陈宇他儿子陈靖很快就知道他小叔陈燃也搬到了这边,打着照顾他奶奶的名头长住这里,便立即敏感地意识到什么。
他结婚三年,还没一套自己的房子,对于他奶奶现在住的这套房子,他势在必得,前几日都已经劝动奶奶立遗嘱了。
可这会儿他小叔突然来插了这么一杠子,明眼人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因着从小他就看着他爸对他这个小叔动辄打骂,完全不当个人看,他心里自然对陈燃也没有任何尊敬,因此也没有什么顾忌地对他冷言冷语。
看着一进屋就埋头干活的小叔,他翻翻白眼,这小叔也是个奇葩,成天胆子小的有点声音都会被吓到,每天又傻傻呆呆的,受欺负了一辈子,谁都能朝他吐口口水。
陈燃第一次触碰萨克斯的时候,心中是有些畏惧的。
那人环坐在他身后,手掌覆着他的手,一点一点带着他触摸萨克斯金灿灿的管体。
原本冰凉的管壁在太阳的照射下带着微微的热度,他虔诚地抚摸每一个部分,他想,这个像个大烟斗的东西怎么能发出那么醇厚舒缓的美妙声音。
他转头,想让身后的人再为他演奏一次《梦驼铃》。
但转头迎上的,是那个人温热的唇瓣。
陈宇喝完面条,转头见陈燃也给老母亲准备好早饭,正一点一点喂了吃。
陈燃这些年的头发基本上掉没了,脸上都是沟壑,表情越来越木。
可陈宇模糊记得,陈燃年少时曾经有一头浓密的头发,面色白净,极为爱笑。
但现在的陈燃,明明比他小了五六岁,却看起来比他还老,看着就来气。
他越想越气,又不知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陈燃原本应该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却生生被他自己给毁掉了。
“陈燃!”他突然一叫,陈燃吓着手一抖,一碗鸡蛋面一下子扣在了地上。
陈宇的火彻底被激了起来,看着蹲在地上清理的陈燃,上去就是一脚。
那次亲吻以后,陈燃与那个人彻底捅破了窗户纸。
两人完全陷入了热恋,眼中只有彼此。
参见而过时指尖有意地碰触,工作间隙中不经意碰撞的眼神……都觉得幸福异常。
八十年代的国营厂里,两个男人偷偷谈起了恋爱……他们都知道这有多惊世骇俗,所以他们从不放纵,格外小心翼翼。
工作之余,那人便教陈燃吹萨克斯。
陈燃很笨,学了快一年,也只学会了一首《梦驼铃》。
陈靖近来越看他小叔越不顺眼。
要照着原来,冷言冷语说他两句,他小叔便会知趣地离开这里,但这次无论他怎么故意为难他,他都像是铁了心般一直住在这里。
就像今天,他一进门就看见他爸使劲拿脚踹他小叔,嘴里疯了似地骂。
他奶奶一开始还抬手阻止,后来见劝不住他爸,便只在旁边叹气。
可就算这样,等他爸踹累了、骂累了的时候,他小叔从地上爬起来,默默打扫干净地上洒落的面条和碎碗,然后再默默地去清洗被碎碗划破的手掌,决口没有提离开这间房子的事情。
陈靖对他小叔的坚持,突然生出了很大的危机感。
这不是陈靖第一次见他爸揍小叔,很小时他就经常见父亲无缘无故地就对小叔打骂。
他看着表情木然的小叔,忽然想起,自己自有记忆以来竟从未自小叔脸上见到过其他的表情。
他头一次感到疑惑,为什么小叔在他们家这么不受待见?
等到陈燃可以熟练用萨克斯演奏《梦驼铃》的时候,那个人告诉他,他考上了音乐学院。
他告诉陈燃时,他们正坐在值班室的床上,那个人的表情又开心又担心。
陈燃知道他担心什么,轻轻地对他说:“你好好学习,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放假了我就去你学校看你。”
那人听了,便放松下来,欢快笑了,然后神神秘秘地从枕头下拿出一样东西递给陈燃。
陈燃接过来,是一个搪瓷圆盘,里面用简笔画画了一个吹萨克斯的人。
“我不在你身边,它就代替我陪着你。”他温柔地环着陈燃的肩膀,笑着说。
那晚,他们在值夜班的宿舍里发生了关系。
“等我毕了业,我就来找你,然后我们一起离开这里。”那个人搂着他,看着天花板摇晃的灯泡说。
陈燃躺在他光裸的胸膛上,闭上眼,却不敢如他这般乐观。
他们这样的感情,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是不容于世的吧。
那人仿佛感知到他的忧虑,拥紧了他,坚定说道:“我相信总有一天,这个世界会接受我们这样的人的,只要坚持,一定能等到那一天的。”
陈燃抬头看他,“会有那么一天吗?”
“一定会有的。"他看着他笑,“到那时候,我们就堂堂正正地牵着手走在大街上,退了休就去海边生活。”
“去海边生活?”
“嗯,等我们成了两个小老头,每天我都牵着你走在沙滩上,听着海浪声,吹萨克斯给你听。”他摸摸他的头,“你说去海城怎么样?”
陈燃听了,趴在他怀里止不住地笑。
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
若不是下一刻他哥陈宇突然推开了值班室的门,他也许就真的相信了。
陈靖推开门,就看见他小叔陈燃正坐在板凳上跟他两岁多的儿子玩。
陈靖想起刚从他爸口中得知的事情,此时一见陈燃只觉一阵恶心反胃。
他一下子冲上前将孩子拉了过来。
孩子被突然的拉扯吓得哭了出来。
“小靖?”陈燃困惑地看着他。
陈靖看着陈燃,又看了看刚才自己孩子被陈燃碰触过的地方,心中涌上一阵压抑不住的厌恶和气愤。
他伸手便扇了他小叔一巴掌,一下子就扇的陈燃踉跄了一下。
陈燃被这突然来自于侄子的一巴掌扇蒙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靖拽着他的脖子一下子把他扯出门外。
“死同性恋!谁让你碰我孩子的,你脏不脏!”陈靖把他一下子掼到地上,开始对陈燃拳打脚踢起来。
“你个死同性恋!你还想分这个房子?你说你脏不脏,恶不恶心?!”陈靖失去理智地大声咒骂着,渐渐吸引了四周的邻居。
陈燃跑着头,在手臂的缝隙间看到周围越来越多的脚,他想起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的哥哥陈宇也是这样,突然撞开值班室的门,将□□的他从床上拽起来,疯了似地殴打。
那时,在剧烈的疼痛中,他极力去寻找那个人的身影,但他看到的,只有越来越多脚,越来越多的震惊厌恶的目光。
光裸的他只能蜷缩着身体,努力掩饰最羞愧的部位,以及最真实的自己。
那一晚开始,陈燃脸上就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而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人,只听说他被家人强制带离了工厂。
而他,再也不是厂里受欢迎的小师傅,人们开始躲避着他,用各种难听话辱骂他。
然后他被安排和有小儿麻痹的岳华结了婚。
一九八九年,他的儿子出生。
同年,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新闻,上面说一个叫做丹麦的国家承认了同性恋婚姻的合法性,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承认同性婚姻合法的国家。
多年未曾笑过的陈燃,露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一个笑容。
原来那个人没有骗他,真的有了这一天。
陈靖打够了以后,留下一句:“你要再敢进这个家门,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房门。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只留下鼻青脸肿的陈燃躺在地上。
陈燃用手背擦了一下鼻子上流出的血,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掏了掏口袋,发现身无分文,电动车钥匙也放在了屋子里。
他站起身,缓缓朝着马路走去。
他的狼狈很快引起周围人的目光,但他毫无所觉。
不知走了多久,他坐在路边,身旁散落着几张报纸。
他拿起报纸擦了擦身上的血。
报纸上角落中一条新闻吸引了他的目光。
“我省著名萨克斯演奏家在火车站突发心脏病去世,死时手中握有一张去海城的火车票。”
新闻下面是这个演奏家的名字。
陈燃拿着报纸看了一会儿,又站起身,继续走着。
几个小时后,他走到了家门口。
因为没有家门的钥匙,他只能耐心地敲着门。
很快大门开了一条缝,岳华的半张脸露出来。
“你怎么回来了?”岳华没有丝毫想给陈燃开门的意思,“不是说好了吗?房子一半不分到手里,绝对不能回来。”
陈燃扶着门框,轻轻地说:“我只是回来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岳华这才开了门。
她并不是没有注意到陈燃身上的伤,不过她没问,因为就算她问了,她也不可能在房子没得手前让陈燃回来的。
陈燃很快进了房间,等他出来时,已经换了一件衣服。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岳华见他手里拿着个圆盘似的东西,随口问道。
陈燃仿若没有听到她的话,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他的身后顿时响起带着岳华怒气的关门声。
陈燃怀里揣着那个人当年给他的搪瓷盘,上面的简笔画因年岁太长微微掉了点颜色,但仍然栩栩如生。
他路过一个广场,广场上自发正组织一些退休老人合唱,唱的都是一些七八十年代的老歌,后面有现场乐器伴奏。
陈燃站在一旁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当报幕人说下首歌唱费玉清的《梦驼铃》时,陈燃走过去,问能不能借他吹萨克斯让他为这首歌伴奏。
乐队的几个人互相看看,最终同意了陈燃的请求。
于是,陈燃在三十年后再次拿起萨克斯,吹奏了一首《梦驼铃》。
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那个值班室前的空地上,他依靠在那个人的胸膛上,那人厚实的手掌覆着他的手,两人的身体随着音乐缓缓摆动。
一曲完毕,大家都为陈燃鼓掌。
陈燃粗糙的手指在萨克斯金灿灿的管壁上留恋地抚摸了一会儿,才郑重地还给它的主人。
乐团的负责人走过来问陈燃有没有兴趣业余时间加入乐队,丰富退休生活。
陈燃摇了摇头,微笑地告诉负责人:“我这辈子只会吹这一首歌曲。”
说完,他怀抱着搪瓷盘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夜幕降临,陈燃站在护城河边。
他小时候听说,这条河最后会汇入大海。
他看着清澈的河水,像十八九岁的少年那般笑着,纵身跳了下去。
《陈燃之死》全文完
附:《梦驼铃》歌词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雁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风沙挥不去印在
历史的血痕
风沙挥不去苍白
海棠血泪
攀登高峰望故乡
黄沙万里长
何处传来驼铃声
声声敲心坎
盼望踏上思念路
飞纵千里山
天边归燕披残霞
乡关在何方
黄沙吹老了岁月
吹不老我的思念
曾经多少个今夜
梦回秦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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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