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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誓
我将我手中的衣衫托给了汀兰,缓缓地走到刑具架前,不急不慢地拿下了一根浸盐刺鞭,汀兰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哆嗦着朝我跑来,企图抢下我手中的鞭子:“我的小姐……小姐,我求您了,可千万别冲动,虞公子的身子这才堪堪上了药,您……您忘了孙大夫的话了吗?您……您这是要逼死虞公子啊!”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淡淡地问道:“谁跟你说我要揍虞瑾了?”
汀兰急得忙给虞瑾使眼色,让他顺着我点儿,这样好少吃皮肉之苦。
我不理会她。直直地朝着虞瑾走去,手中的鞭子时不时地抽向地面,在寂静的地牢中发出让人胆颤的啪啪声。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充满了嫉妒与戾气,应该满脸扭曲,可是我没法镇静下来。
只要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敢有人觊觎我的男人,我就恨不得将那人生吞活剥。
我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眼神淡淡地扫向虞瑾:“和她解除婚约。”
虞瑾被我的话弄的莫名其妙:“什么?”
“并发誓此生不再见她。”
他气极反笑:“温琰,你又发什么神经。”
“你知道的,”我看着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虽不修长,却白得几近透明,现在那一根根晶莹剔透的指尖正有力地握着鞭子的银柄,仿佛要随时爆发力气将它挥舞出去,破空一划。我缓缓地说着,“我脾气不好。我能允许她活着,已经是我的极限。”
虞瑾沉默。
我看着他,温柔地笑着:“现在她的命,握在你手里。她生或死,由你决定。”
他垂头,似是真的在思考。我看不见他的眼睛,因而不知他何想。大抵是恨极了我的。
我那日真不是故意要说那样戳人心窝子的话的。
委实是被气糊涂了。
近几年我已经很少为了不相干的人或事发怒了。但虞瑾永远是个例外。但凡任何一件事,只要与他有关,我的情绪波动便大的可怕。本来那日是我的生辰,我想央求爹将他放出来,与我一道过生辰的,谁知还没等到我爹返家,却等来了一个陌生的女人。
“我是虞瑾的未婚妻。”她平静无波地同我缓缓说道。
最初初我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这些年全洛城都知道首富温家的大小姐要靠虞瑾这个废人的血活着,多少人从中投机取巧,想尽办法要捞点好处。这个与虞瑾沾点儿亲,那个与虞瑾带点儿故。我要是个个都当回事去认真应付,还不得累得半死。
我不理她,心里忖度着这府里的下人该管管了,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放进来碍眼。
她也不恼,又静静地在我身后问道:“你知道他额头上那个深可见骨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么?”
我倏地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着她。
我至今不曾看到过他的脸因为虞瑾在我目光所及之处都带着面具。不可摘下。
他对我就百般抗拒,这女人却能对他了解如斯。
哎哟我这暴脾气。
不行,我得忍住。
她要是死了,很多情报,我可无法从虞瑾的口中挖出。
我撬不开他的嘴,可我能撬开这个女人的嘴。
更何况,现在不用我撬,她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我转身,坐在她对面,看着她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想这个女人不简单。
她若是疾言厉色,咄咄相逼,我可以一鞭子甩出去,直接叫人将她扔出温府,叫她颜面尽失。又或者她若是哭哭啼啼,怨言指责,我也可以冷嘲热讽,字字相逼,说得她无地自容。但现在看来,她这样好言好语,我反倒无处发难,更危险的是,打蛇打七寸,她居然一句话就让我不得不老老实实坐下来听她一番说词。可见这女人很会一击即中,直击要害。
我这样想着,却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不算特别美,虞瑾喜欢不了那样的女人。
但也决计不丑的,总有种特别的味道。
大概算是汀兰口中的“女人味”?
总之是我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的东西。
我这边乱七八糟地想着,她却已经开了口:“温小姐愿意坐下听我说几句话,民女感激不尽,此番前来……”
我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如果你今天都打算说这些没什么价值的废话,我敢保证你今天无法安然无恙地走出温府。”
她一愣,大概是没想到我说话居然如此不留情面。
在短暂的尴尬之后,她终于直奔主题:“阿瑾他……”
“虞公子。”我插道。
她默了默,方才改口:“虞公子本是羽族的后人……不知温小姐可听说过羽族,传说羽族每一代的继承人都有可以音御百禽的异能,口吐清音,百禽奔走……阿,虞公子便是这一代羽族的继承人。羽族每一代都避世隐居,远离世俗,虽身怀异能,却从不为世间名利所惑,一方面是因为其自身清高孤傲的品行,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朝廷中人一直都想招揽羽族,为其所用,羽族为了躲避朝廷的搜寻,也不得不长居山林,隐蔽自己来保全族人。”
噢,难怪我爹当年说他不能唱歌,一唱我们都要惹祸上身。
我托着腮看着她,手无意识地拨着杯盖:“然后呢?”
她继续说道:“羽族每一代的继承人生来额上便有一道红色印记似火焰,他们从不随意走动,就怕被人认出来引来朝廷中人,原本虞瑾也是深居山林甚少外出的,都是我……几年前一时好奇,偷跑出来,后来竟在这俗世流连忘返,久久未归,他为了寻我,冒险一路找了过来,最后……竟被你爹给……”
她说着说着便红了眼,像是要落泪,哽咽着说不出话。
我回想着最初他来温府的场景,却也不像是被抓进来的,不过倒是真的有几分不情不愿的样子,我淡淡开口:“他是自愿进温府的。”
言下之意,并不是被我爹捉来的。
再说了,我爹又不是官府,何来捉拿平民的权利。
她咬了咬唇,脸上红了起来,有些羞愧:“那日他寻到我,便要我同他回族里去,我不应,便同他纠缠了起来,推搡间,他遮挡容貌的纱帽被我失手挥到了地上,刚好你爹那时经过,他被你爹认出来了。你爹为了得到他,就……就使计捉了我逼他自愿就范。”
我重重地将喝完茶的杯盏摆到石桌上,发生“哐当”一声,好大的声响,她被我的举动惊了一惊,没缓过神来。
我继续问道:“他额头上原有道火焰印记?”
她点点头。
“你刚刚说他那印记毁掉了,如何毁掉的?”
她眼睛更红了,咬着唇半晌才答道:“他自己毁了的。”
我手中的杯盖一滑,摔到地上,立刻粉碎,将她吓了一跳,我皱眉,低声喝道:“他疯了?好好地毁容做什么?”
她强自忍着声音里的颤抖,慢慢同我说:“虞瑾自小就十分避世,在族里也是长久独居于一屋,十分孤僻少言,长大后更是不愿同外人过多接触,所以他是历代羽族继承人里最不愿出世的那一个。沦为温府阶下囚后,他更是想摆脱自己这样的一个身份,在温老爷日复一日的折磨之下,最后竟生生地毁去了自己额头上的那枚印记。温老爷原本是想捉住他上献给朝廷以谋取一个官位,这样的一个机会最后却被虞瑾给生生毁了,你爹当时恨不得扒了他的皮,但当年却出了那件事……”她小心地朝我望了望,见我没什么表情,才继续往下说,“温老爷才不得不留他在世上继续苟延残喘。”
是的,后来是因为我得了恶疾,须得靠着他的血方能存活,我爹这才留了他一条命。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从今天开始,你没有未婚夫了。”
她闻言,瞪大了眼,不敢置信。
我冷言道:“你可以滚了。”
我快速地转身就要离开。
她在我身后失态大叫:“温琰,你们温府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不怕遭雷劈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离开他,至死都不!”
我猛然转身,一脸煞气地将她看着,她被我脸上阴狠的表情震住了,不自觉向后退了一步,我一步步朝她逼近,字字句句都像淬了毒般阴冷:“我警告你,虞瑾是我的,就算他现在成了个废物,那也必须是我的。他死,都要死在我怀里。他的眼里,若看到的不是我,我就把他关起来,让他一辈子只能看到我,他的心里,若装不下我,我就要让他的血融进我的骨血里。至死都不会和他分开的人,不是你,是我。”我将最后两个字咬得及其重,生生地将她逼得退无可退脸色惨白。
她像是失了魂般喃喃自语:“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我是疯了。
遇到虞瑾的那一刻,我就疯了。
疯到,饮他的血上了瘾。
我曾有一度想杀了这个女人,但我怕虞瑾用厌憎的目光看着我,这让我不能接受,于是我还是放了这个女人,却警告了当时在场的所有下人,今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必须给我烂在肚子里,不许向虞瑾透漏半个字。
不管他是不是爱那个女人,我都不能让另一个女人的名字,横在我和他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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