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空灵（秦方）

　　“是的。”方木点头，“这根虽然已经被人用脚撵灭，上面有很多灰，但是相对之下还很新，上面没有被雪水打湿，也没有灰土，这应该是不久前才留下来的。”

　　“那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看样子似乎是没什么关系，但如果我说……昨晚我昏迷之后闻到了一丝烟味呢？”

　　在场人心中皆是巨震！
　　闻到烟味这证明着什么？凶手一定是个会抽烟并且在当天晚上抽过烟的人！这让警方的搜索范围一下子变小，这个村子不过几百来号人，排查起来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那么困难了。

　　“我们可以通过香烟滤嘴上的唾液检测出凶手的DNA！”李大宝激动的几乎要跳起来，林涛也掏出手机打算给山下驻守的警察打电话，他高兴的手都有些哆嗦。

　　“太晚了，”方木制止了林涛，“先别打。我有把握在DNA检测出之前就找出凶手！”

　　“可以啊方木！”李大宝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那这么说，看来明后天我们就能回家了！”

　　“宝哥你这是要方木命吧!”李大宝下手没个轻重，把方木捶的差点跪下去，还好他背后站着林涛不至于摔个底朝天。林涛把方木扶好，回忆了一下刚才手里的重量，“别看方木瘦归瘦，还挺沉啊。”

　　“肯定的，”李大宝侧目，“好歹也是从警官学院里训练出来的啊。没个几两肉哪能当警察啊。”

　　方木咧嘴笑了笑，随即又正色道，“不过虽然我已经大致能知道凶手是谁，但是还是缺乏一定的证据。想要逮捕犯罪嫌疑人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李大宝不疑有他，林涛没啥意见，秦明沉默。

　　林涛先是用手机拍下了烟嘴的大致样子，然后把烟嘴丢进了证物袋里。用两根手机捏起证物袋的一角仔细看了看，那被踩扁的香烟嘴的滤嘴一圈有一条商标做识，他眯着眼睛分辨，“是云烟。”

　　“你不是不抽烟吗？”李大宝见他一眼辨别出香烟的品种甚是诧异，“怎么这会连是什么烟都知道了？”

　　林涛嗨了一声，“上面有写。”李大宝闻言一个白眼丢过去，果然太高估他的智商了！

　　“既然如此，好戏就要开始了。”

　　“哎老李，老样子，来包烟！”

　　“行嘞。”坐在账台前剥毛豆的中年男子用抹布擦了擦手，然后推开柜台上的玻璃拿了包烟，“最近瘾又大了？”

　　“最近事儿多，”来人从裤子口袋里掏了张十块的，咧嘴笑道，“不抽根烟心里不踏实。”
　　“哎我问你，”中年男子把钱丢到抽屉里，神神秘秘的，粗粝的声音都压低了几个调，“村长家那几个警察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来人被问的一惊，连撕开烟盒包装的动作都顿住了。

　　“就是那、那个杀人案啊！”店老板一想起这事儿就哆嗦，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村里几乎都传遍了，会把人分肢的杀人恶魔！“怎么样了啊？凶手抓到没？”

　　来人从烟盒里取了根烟塞嘴里叼着，眯了眼从裤兜里掏出个塑料打火机，啪啪按了几下把烟凑过去点燃了，吸了口才回答，“我说，你管这么多事儿干嘛？老老实实开你的店，那凶手总不能光天化日的把你从店里拖出去做了吧？”

　　“嘴上没把门儿可不行啊，”老李叹了一句，“我这几天夜里都不敢出门打麻将了，哎——你说来也奇怪啊，以前也不觉得这村儿里有啥，现在这、这什么来着，哦对，凶杀案！”

　　老李一拍脑门，“这凶杀案一出吧，我就是搁白天里出门都觉着心里发毛。”

　　来人一咧嘴，笑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老李头你这心虚的可以啊。”

　　“我心虚啥！”老李斜着眼睛怒道，然后用剥了毛豆的手蹭了蹭长了胡茬的下巴，“我这是不是担心吗？！出事的那两个人身份查清楚了没有？是不是我们村的？”

　　“是我们村的还不来认领？”

　　“那就奇怪了哟，”老李琢磨着这事儿怎么这么不对劲啊，“哎——你说，这死的俩，又不是我们村的，人警察老赖我们村不走干啥啊？”

　　“你说干啥？”男子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这死的不是我们村的，可没说凶手是不是我们村的啊！龙番市那么大，再怎么说都比待在咱们这村子里强吧？再说了，人警察多忙啊，山下那么多事儿，天天吃饱了撑的搁你这儿小坡村里呆着！这也句就是凶手没抓到，要是抓到了还不拍屁股走人？”

　　老李一听立马脸色变了，这个村总统那么点儿大，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表面上见着面都笑呵呵的打个招呼，哪家哪户大晚上吵架嗓门儿大点的都知道。隔三差五串个门，谁家过年过节包了点儿粽子做了些月饼饺子邻里乡亲的多半也都会送一些。但他也知道不过是表面现象，这每个人肚子里那点花花肠子他还真不清楚。

　　男子见老李脸色铁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这话说错了，把您吓着了，我给您赔罪了嘿。不过人心隔肚皮，您老自己也注意着点儿。”

　　男子说完把烟塞口袋里走了，老李一个人搁柜台前站着跟木桩似的，半晌拿起一边的抹布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玻璃柜，手指分明是有些颤抖。

　　老李把抹布放到一边，又坐下来剥豆子，他生性胆子小，一辈子老老实实没干过亏心事，也没见过大世面，有时候去山下赶集见着城管都发毛，这会儿碰上凶杀案可不了得，这日夜里都不安宁。老李手下一抖，两粒毛豆竟是从指缝间溜出去了。他低头去捡，抬头的时候便发现店里进来了个人。

　　是个生面孔。个子很高，蓄着点小胡子。
　　村里不乏生面孔，韩伟那林场每年就会来好些山下的人，伐木工或者是看木头装货之类的，这村里就老李这么一家杂货铺子，东西都要在他这儿买。

　　“要买啥？”

　　“不买什么，我就看看。”

　　看看？
　　杂货铺子有什么好看的？老李心中犯嘀咕，却没说什么，只是手里头剥着毛豆眼睛时不时的看他一两眼。

　　高个子男人随处看了看，杂货铺子里比较暗，白天里也没开灯，小小的地方堆了几百样东西，倒是有些寸步难行的感觉。男人的视线最终放在了玻璃柜台上，那里码着各式各样的烟。
　　他走到柜台前看了看，“老板，你们这儿有云烟卖吗？”

　　得，又是个烟鬼！
　　老李擦了手走过来把柜子门打开，看了看男人，问道，“你要哪种？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是云烟。”

　　高个子男人的视线跟着他的手指移动，在听到他问了之后略显羞赧的回答，“我这……我也不怎么抽烟，只知道是云烟。”

　　“啊？”老李愣住了，随后疑惑道，“你这人，不抽烟买烟干啥？”

　　“嗨，我朋友让我来买的，他抽烟。”

　　“哦……”老李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虽有疑惑却不敢多问，“那你记得你朋友抽的烟是哪一种吗？”

　　高个子男人低头看了一眼柜台里的烟，面露难色。

　　这柜台中有好几款样式，红的白的都有，他分辨不清，只得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里面躺着一根被踩扁的烟嘴。

　　“就这样的。”

　　老李这会儿更警惕了，他还从来没见过人拿着烟嘴来买烟的，但是这小袋子倒是眼熟，电视剧里常有的！那……那啥，证物袋！老李心里一颤，倒是把这人的身份猜了个七七八八了。

　　店里光线暗，他年纪又大了眼神不太好，接过来细细看了，“哎，是这款。”他利索的从柜子底下拿了条烟，从里面掏了一包出来，红色的磨砂壳。

　　男人伸手接了，略有些好奇的问，“怎么这款搁底下摆着，不放在柜里？”

　　“嗨——”老李一挥手，又掏了包相同的云烟放在了柜台里，笑道，“刚才有人来买过，我忘给补货了。”

　　高个子男人也跟着笑，“这个多少钱？”

　　“不要钱。”

　　“？”男人正掏钱呢，闻言掏钱的动作都停住了，他抬头看向老李，脸上尽是疑惑。

　　老李搓搓手，甚是促狭，“不瞒您说……那个，警察同志，这案子呢，你们好好查！我这……我这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当，就当为国家做贡献了！你们一定要尽快破案呐！”

　　林涛此刻有些懵逼，他没想过自己的身份会暴露，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原本不想拿着警官证直接来查就是怕扰了村里其他平常人家的生活。又突觉好笑，他放下了准备拿钱的手，和老李握了一下，字字有力的保证道，“我会的。”

　　这是一个人民警察的承诺。老李得了保证仿佛安心了许多，“那……那警察同志，还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林涛挠了挠头，想了想，“你知道这款烟……平常买的人多吗？”

　　“你说软如意啊？”老李琢磨了会儿，“我们村里就那么些人，大多数都老实巴交的，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钱，抽的烟也都是便宜货……买芙蓉的比较多，也有些条件稍微好点儿的就会买云烟，不过买软如意的就俩人，一个是家里搞林场的韩伟，还有一个是村东头的一个猎户，不过那猎户上个月就去山下了，他儿子在城里打工买了房，让他去那儿过年，顺便在城里玩玩。”

　　“啊……原来是这样。”林涛把香烟放兜里揣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您了。您忙。”

　　“哎好，警察同志您多受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提，我们呢……能帮的绝对帮！”

　　林涛笑眯了眼，他办案以来见过太多难搞的角色，这会儿冷不丁碰上好说话还特积极主动的可高兴坏了，心里暖烘烘的，“行了大爷，我保证这几天就能把案子破了，你们也能睡个好觉了。”

　　老李连连应着送人出去了，站在门口看着那个警察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店里。
　　真能抓到凶手吗……哎，但愿吧。
　　咦，那是什么？

　　老李走进柜台一看，玻璃柜台的边缘有一层铁皮包边，是为了不划伤自己才特意弄的。此刻那铁皮的缝隙中夹了一张有着折痕的褐色纸钞。

　　林涛这边得了重大消息可不兴奋，刚一出门就给秦明打了电话，把这边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特别强调了一下这款云烟全村只有两个人抽，其中一个早就离开村子了这件事情。

　　“我知道了。”

　　“你那边怎么样？”

　　“我和方木正在他家门口守着，”秦明瞥了一眼坐在门框上似乎在发呆又好像在沉思的方木，“就等他回来呢。”

　　“不会吧？”林涛皱了下眉头，“我看他从杂货店里出来的啊，他前脚走我后脚就进去问了，哎——放心，他没发现我。只是这村子也不大，他应该早就到家了吧？”

　　“不清楚。”

　　“反正……你们就在那儿等着吧，应该不一会儿就到家了。”林涛忽而又想起来什么，“你们俩能不能行？要不要我去帮你们？”

　　“不用。”秦明冷声拒绝，“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别这么冷淡嘛……想去看场戏都不行？”

　　“看戏可以，只是你回去晚了李大宝那边可不好交代吧？”

　　“呃……”林涛一想到李大宝还在韩宁业家等着他就一阵头皮发麻，哎……社会他宝哥，心狠话还多！

　　“行行行，有事儿电话招呼啊！”林涛不得已妥协了。

　　秦明嗯了一声，随即挂了电话。

　　他和方木已经在这儿等了有一会儿了，只是这人还不回来未免等的有些心烦意乱，连眉头都皱的老高。
　　方木倒是没什么情绪，闷不吭声的坐在台阶上，只是估计有些受不了这天气，脸色并不是很好看，冷风阵阵的，他伸手把衣服裹紧了些。

　　韩伟打杂货铺子里买了烟，又转道去称了两斤猪肉。神秘男子把那颗头颅带下山，就没有可以威胁到他的东西了。他的心情一扫之前的阴郁，于是想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村东头那家猎户经常会卖些野味儿，他倒是嘴馋，只可惜人下山陪儿子过年去了。他只得去猪肉铺子里买了些肉回来，心里盘算着年关将近等雪化了要下山去添置哪些东西，他一个大老爷们过日子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好歹是过年么，买些东西也捯饬捯饬，去去晦气。

　　他正想着，一拐弯便到了自己门前，铁大门前有两个人，一个略高些的穿着黑色风衣，面色不善的盯着另一个人看。

　　韩伟走近细瞧了，脑袋顿时像被人打了一棒子，一颗心咚的一下沉到脚底。

　　那，那不是他昨夜打晕的方警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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