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越这个人

　　“我有疑议，这已经是二次投标，同样的文件，为何我家上次技术分70，这次只有64，是不是差太多。”
　　偌大的开标室，前排坐着得一位中年女士举手说道。
　　管越认识她，是本市一家国企建筑公司的，后台不言而喻。
　　要知道，投标这块，差0.1分，那都是致命的，都是可能让你错失几千万得关键。管越深表同情，但心里又好似知道为何如此，甚至，连工作人员接下来的话，她都能猜到。
　　“这是专家委员会的决定，我们无权干涉。”
　　敷衍，继续敷衍，管越面上依旧淡然如水。
　　坐在旁边得夏欢瞧在眼底，以为是蹭车得事没弄好，有些忐忑，她摇摇管越的手臂。
　　“管老师，你不要不高兴，我…”
　　“嘘。”管越打断她，示意噤声，这下小姑娘更忐忑了。
　　坐立难安，以上卫生间为由走了出去，刚到走廊，就见有人在打电话，是个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裤子，衬衫袖子卷了半截，个子高高的，背对着她。
　　“百联没戏，国企这项是短板……盛元？我见到管越了，果然如传闻……”男人声音不大，夏欢经过他时，恰好听到自家公司名字，下意识就将耳朵竖的高高。
　　信息不多，大概能猜到是同行在给公司汇报信息，夏欢回头故作自然地再看眼那男人面貌，五官硬朗，长相不错。
　　待到她从卫生间回来，男人已经不见，夏欢悄悄回到管越身边。
　　管老师还是副没有表情的样子，夏欢继续忐忑，左右不适，偶然一瞥，又看到刚才走廊上打电话的男人。
　　她扯扯管越的衣袖，低声道：“管老师，你知道那位是哪家公司的吗？”
　　管越顺着看过去，发现是刚才沃尔沃的车主，那个SK的李斯远。眉头不由一蹙，“SK的，那家外企，之前没见过这人。”
　　“噢，刚才听他打电话说到我们家了，还说百联没戏，国企不行。”小姑娘没注意到，她口中得百联，就坐在她们前排，还是个耳朵很尖的中年女人。
　　管越就差没捂住她的嘴，见前面女人坐姿动了动，应该是听到了。
　　“那SK的不知天高地厚，底子太浅，国企还轮不到他提。”这话，不大不小，反正前面肯定能听到。
　　做建筑行业，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国企，人家再怎么不行，至少有后台是吧，别管中不中标，反正摆在那都是人物。
　　管越此人，职场多年，圆滑十分，与人交道都很适度，就算刚才百联陷入分数不同的窘境，她也没什么表情。
　　管越起先刚入行没多久的时候，人送金马影后称号，说是小姑娘机灵活泼，虽近几年，成熟些，但影后到底还是影后，只是表演场子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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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后半场，已经准备唱商务标价格，开标室前方的工作人员在互相沟通拆封。
　　这次是报价后唱，所以保留了不少悬念。
　　管越低头瞧了瞧腕表上得时间，还差半小时就七点了，她有些闲适地敲打放在腿上的公文包。
　　“接下来拆封商务标，各投标人可派代表上来检查是否完整规范。”
　　下排去了两个，随意看看，表示没问题。
　　工作人员开始拆牛皮纸袋，再将每家文件分好，另一边的公证人员调整电脑上的表格投到正前方。
　　“本次投标一共28家单位，其中7家由于标书不规范性废标，剩下21家的商务标，我们将依次唱标。”
　　……
　　“江市百联建筑有限责任公司，壹亿贰仟万陆万五仟元整。”
　　“江市盛元城市建筑有限责任公司，壹亿壹仟肆佰捌拾万元整。”
　　“SK建筑有限责任公司，玖仟万元整。”
　　……
　　价格分，参差不齐，夏欢不解问管越，“会是价低者得吗？”
　　管越抱臂瞄她一眼，想了想，摇头，“基准价，他们在拉分数。”
　　“我们呢？好像不多不少。”
　　“不好说，看他们还有什么花样吧。”管越到了此刻，已经有些不大好的预感，她忽然开始在心底盘算起SK这家，因为入驻江市时间不长，一直没太当回事，业绩方面更是不行，但看近日动作……或者，有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首都天一建筑有限责任公司，捌仟玖佰万元整……山东伟上建筑有限责任公司，捌仟肆佰陆拾万元整……”
　　管越皱眉，她怎么觉着这个SK，有挺大机会呢？不知不觉便顺着看向那个李斯远。
　　这男的一直保持观望得姿势，余光像是忽然察觉到管越的视线，于是侧眼对上，四目相视，男人微微一笑，意味颇深。
　　管越没回应他，而是坐正身子，低声同夏欢耳语，“我出去抽烟，你有事打我电话。”
　　报价已经结束，只要等待评委专家和业主委员会算总分，就结束了，管越索然无味，工作这么久，每次遇到大点的项目，心情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得亏她老管家没有心脏病遗传史。
　　走廊上，只剩这层楼的顶灯还亮着，所幸时值六月，天黑得晚，这会儿外面还蒙蒙亮，伴着夕阳余温。
　　管越从包里掏出烟跟打火机，凑在嘴边，咔嚓，红色火星燃起。
　　耳边静了很有一会儿，管越一直慢悠悠地抽着烟，直到一根烟抽完，远处走来位工作人员，匆匆路过管越身边，她手上拿着得，大概就是这次专家评委决定好得中标方。
　　又过了一会儿，开标室里传来些大得动静。
　　百联那个中年女人率先走出来，看起来不太高兴，接着是几家同行，然后是夏欢，最后是SK的李斯远。夏欢瞅到管越在旁边，连忙小跑过去，有点苦相。
　　“管老师，SK中啦。”
　　恰好李斯远经过，望来，管越点头示意，“恭喜SK。”
　　李斯远点头，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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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欢车上总在碎碎念，一会儿和管越说她家狗的罗曼史，一会儿和她说她自己养的花草，反正管越没怎么听进去。
　　直到车子停在夏欢住的小区门口，临下车前，小姑娘才弱弱向管越问道：“管老师，那个我撞得车……”
　　铺垫这么久，其实就想问这个吧。
　　管越冲她笑笑，“恭喜你，你撞得是SK李斯远的车，就是刚才那位。”
　　“啊？”夏欢张着嘴，不知说什么。
　　“好了，回去吧，没要紧事，祝你周末过的愉快。”管越难得没逗她，夏欢却怏怏地，提不起精神，颓着走回家，女儿奴爸爸问她。
　　“我家闺女怎么了啊？”
　　“爸，我撞了辆沃尔沃，还是SK家的，你认识吗，就是那个李斯远。”
　　夏爸爸昂着头思忖两秒，噢道：“他啊，我认识，不要紧，你人没事吧，撞到哪了？”
　　“我，我没敢看，我们管老师跟我说没事，但我总觉得有事。”
　　夏爸爸笑开怀，拍着夏欢肩膀，“你们管老师都说没事了，肯定是没事啊，管越是谁，金鸡影后啊。”
　　“是金马啦，什么金鸡。”夏欢嫌弃说。
　　“哈哈哈是是，是金马，有什么金马影后管越搞不定的，你放心吧。”
　　夏欢闻此，心底石头渐渐放下，她应该相信管老师的，她很厉害，她像是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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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说要想人前富贵，必须人后受罪呢，大名鼎鼎得金马影后管越女士回到家一副咸鱼像，躺尸。
　　“姑姑，你怎么每天要死不活的样子。”正在客厅打游戏的大侄子管霖道。
　　管越用脚踹他，“闭嘴你丫的，去给姑姑倒水，姑姑累了，需要修仙了。”
　　管霖嫌弃的白眼，真不知道上辈子倒什么霉，遇到这种神经质得姑姑。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撒开游戏机朝厨房走去，倒水。
　　窗外，万家灯火，各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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