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越这个人

　　管越意识勉强还能辨清面前的人和物。
　　李斯远送她来医院了。
　　“先去挂号吧，今晚人多啊 ，普外科医生差不多都下班了。”前台护士这样说道。
　　管越拍拍李斯远，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男人弯腰，先是让她双脚平稳站立，再扶着她的肩膀。
　　管越稍稍挣开李斯远的手，改为自己双手扶着前台的柜子，“麻烦你了，我自己站着可以。”
　　李斯远瞧她，脸色煞白，配上那艳红的唇，反差很大，整个人也是感觉随时要倒下。
　　“那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过来。”
　　李斯远有点不放心，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加快步伐，朝挂号处走去。
　　这边，管越还在尽力撑着，前台护士时不时看她。
　　“小姐，要不先坐会吧。”护士从里面走出来，扶着她在旁边长椅坐下。
　　还未坐稳，就见不远处急急走过来一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
　　“管越吗？”医生问她。
　　管越点头。
　　“罗医生，你怎么来了。”护士说。
　　“有点事，这位女士就交给我吧。”
　　说着，他上前扶住管越的肩膀。
　　管越很是疑惑，脑子里还来不及去想这人为什么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肚子那边上好痛，感觉快要死了。
　　“管越？”医生在叫她。
　　管越半睁开眼，“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会的，你先告诉我，你哪块痛。”
　　管越摸摸肚子旁边。
　　医生的手随之伸过来，他用手指按压，“这儿吗？”
　　“左边一点。”
　　“这儿？”
　　“嘶……好痛。”
　　“恩，大概是阑尾炎，发作多久了？”
　　管越闭着眼睛，想了想，“有一天了吧。”
　　“你可真能撑，先去拍CT吧，李斯远那小子呢？”
　　管越正想说，他去挂号了。
　　“罗叔，怎么样了？”
　　曹操自己到了。
　　管越意识越来越模糊，但还能辨清，李斯远是认识这位医生的。
　　“应该是慢性阑尾炎，你带她去拍CT，有亲属在吗？需要做手术。”
　　李斯远难为了，“没有亲属在这边。”管霖还没成年，不能担责。
　　“等等，慢性阑尾炎吗？我不用做手术，给我打点消炎和镇痛吧。”管越忽然说。
　　罗海看向李斯远，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
　　李斯远对管越的评价，多了个佩服。
　　她是真能硬撑。
　　好在打完消炎和镇痛药后，人能睡了。
　　管越躺在病床上，眉头紧锁，李斯远坐在一边看着她，女子面容憔悴，即使唇上红色再艳，也无法遮挡其余处的惨白。
　　“那我先回家了。”身后，罗海轻声跟李斯远说话。
　　李斯远从椅子上站起来，“麻烦罗叔了。”
　　“没什么，你能想到给我打电话我也挺高兴了。不过我听你妈说，你现在不住家啊？”
　　李斯远点头，“在离公司比较近的地方住，方便上班。”
　　罗海噢了声，伸手拍了拍李斯远的手臂，“你可得好好照顾身体，今年有三十了吧？别让你爸妈太操心。”说罢看了眼床上躺着的管越，欲言又止。
　　“谢谢罗叔，我明白。”
　　罗海微微驮着背，往病房外走，李斯远见他完全出门，自己才重新坐在椅子上。
　　————
　　管越醒的时候，时过深夜，整个医院都静悄悄的，病房的顶灯早已熄灭，只剩她自己这边的床头开着微亮的壁灯，旁边拉着隔帘。
　　管越睁着眼睛，四周扫视一圈，口中不由自主咽了口口水，却感觉喉咙里卡的跟放进一张纸片样，她侧过身，用手肘撑着床铺，努力起身。才稍稍扭头就发现放在床头柜上的大半杯水，手摸上去感觉还是有点余温的。
　　管越愣了愣，心想应该是李斯远或者护士倒的。于是端起凑到嘴里，一口见底。
　　随之她将杯子稍稍举起看了下，边沿沾了点口红。管越用大拇指抹了抹，直到口红印不见她再将杯子重新返回床头柜上。
　　管越坐在病床边，口中微微喘着粗气，伸手摸上腹部，周围还是有点余痛。她发了会呆。
　　嗡嗡。
　　枕头边上的手机震了下，管越顺着瞧过去，锁屏界面正跳出一条短信。她看到发信人写的是：管霖。
　　“姑姑，你睡着了吗？需不需要我去医院陪你？”——来自40秒前。
　　“姑姑，大腿给我打过电话了，你放心。”——来自晚上22：23。
　　“咕咕，你咋还没有回家呢……我们要不要一起出去吃宵夜啊……”——来自晚上20：46。
　　“姑，我高考成绩出来了……”——来自下午18:07。
　　一共四条，都是管霖发的。
　　管越右手拿着手机，在回复界面敲敲打打，来回很久，最后只回个：等会回来。
　　她到底闻不惯医院的味道，也爱认床，在这待不下去，索性整理好出了病房，路过护士站时，跟护士打招呼。
　　“你好，我是那间病房的。”管越指着自己出来的地方。
　　护士记得她，似乎是罗医生熟人，还有那个挺帅的男人跟她一起过来的。
　　“嗯，你有什么事吗？”
　　“我想回家，需要办出院吗？”
　　护士闻言看向电脑屏幕，找到住院记录那边，“您这边没办入院噢，只是罗医生临时安排的病床，医药费也给过了，您要想走，随时都可以。”
　　那感情方便，管越面上笑了笑，“谢谢。”
　　————
　　回去路上，管越坐在出租车上，百般想过晚上发生的事。
　　她这回欠李斯远的人情可大发了。
　　思绪万千，管越无力将脑袋靠在车窗边，夏季的夜风透过车窗吹进来，她头发微乱，缠绕在脸上，女人伸手拨开。
　　到了这个点，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只有少数几辆，开的飞快，呼啸在江市的主城大道上。
　　夜晚使人更寂寞，就连车都是寂寞的。
　　管越回到家时，已经快要1点，她掏钥匙开门，叮铃一阵，还未完全找到锁的方向，就见防盗门从里向外开了。
　　啪嗒。
　　管霖正在门里。
　　“姑。”他叫。
　　管越猛一激灵，原先的寂寞与不堪瞬间被吓走几分。
　　“你姑还活着，别那副样子。”管越收起钥匙，抬脚进门。
　　管霖侧身让她，眼里委屈巴巴。
　　“姑，你没事吗？要不要紧啊，医生怎么说的，你怎么这么晚还回来了？医生不给床位嘛……”
　　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从管越进门开始，到她准备去卫生间洗漱，管霖一直跟在屁股后面。
　　“医生说，让我不要生气。”管越突然回身向管霖道。
　　管霖愣了下，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惹你生气了。”
　　“医生还说，我要是有侄子，就得让他多读书，多看报，少打游戏和睡觉。”管越继续道，模样认真。
　　影后到底还是影后啊。
　　管霖差点就信了，“不对吧，姑，你是不是骗我，你当我傻子吗？医生怎么会说这些。”
　　“医生是这么说的啊，为什么不信，姑姑的话都不听，你是想惹我生气吧。”管越边说边解下头发上的头绳，长发随之落下，贴在后背，直到腰。
　　“没有哇，我不是这个意思，可这医嘱好像不对啊。”管霖是打心底，觉得管越在蒙他，可又不敢反驳。
　　洗漱台镜子前，管越叹气，“怕是这病是好不了了。”
　　“别介……我依你就是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管霖如是。
　　“别勉强啊，我可不爱为难人。”
　　管霖委屈摇头，“没有，我自愿的。姑有啥安排吗？我正好高考成绩也出来了，是时候打算以后的事了。”
　　听到此，正刷好牙的管越突然转头，她紧紧盯着管霖，“几本？”
　　真是她疏忽，最近工作忙到连管霖的成绩都忘记关注了。
　　“应该一本，但我还没确定是选外地或者这边。”
　　管越心中了然，管霖一向学习不错的，只是好玩罢了，导致发挥常常不稳定。
　　“有喜欢的专业吗？”
　　“有啊，我喜欢游戏制作，姑你觉得怎么样？”
　　每次，只要谈到游戏，管霖总能眼中放光。
　　管越忍不住笑了，她抬手摸上管霖的脑袋。
　　“姑看好你。”
　　“恩，还是姑你明智，不像奶奶，就知道让我选建筑，说出来后跟你一样工作。”管霖咕哝两句，落在管越耳朵里，她不由深思。
　　“你奶奶，只是不想你太冒险。你个毛孩子，还不领情，有时间给她多打打电话晓得吗？”管越拍他脑袋。
　　管霖赶忙捂住。
　　“晓得了晓得了。那我先去睡觉啦。”
　　管越点头，眼看管霖准备关上房门，忽然想起一事。
　　“等等。”她叫住管霖。
　　管霖靠在门边，回头望她，“咋了啊姑。”
　　管越面上略有为难，额了几声，伸手挠了挠头。
　　“那个，你有李斯远的微信吗？”
　　“有啊，姑你要干嘛？加他微信吗？”管霖边说边从睡衣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到微信。
　　“噢，替我，转点钱给他吧，转……额600，我等会再转给你。”
　　管霖不解，一头雾水，“干嘛要这么做？”
　　管越冲他白了一眼，“你当人家白送我进医院啊，医药费我都没给，晓得了嘛。”
　　她向来不爱欠人，能给的自然就给了。管霖又不傻，知道什么意思，想着他平日也麻烦了李斯远不少。
　　于是在转账时，悄咪咪多加了一百，算是换个心安理得。
　　“转好了，加上手续费，一共800，姑你记得打我卡里，我先睡觉啦！拜拜！”管霖快速闪身进房关门。
　　嘭的一声，管越越瞧越好笑，最后忍不住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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