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何处来

　　郑衍大动肝火，没有人敢触他的逆鳞，是以郑宣被结结实实打了一顿，然后被手指粗的麻绳捆起来丢到柴房里。

　　末了，郑衍扬言要饿上郑宣三天三夜，哪个要敢偷偷的敢给他饭吃，喂他水喝，直接丢出府门去，郑家不要这样阳奉阴违的下人。

　　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没有人敢违抗郑衍说的话，但是架不住郑宣这个孩子，性子活泛。虽然是郑家的独子，可他平日里对待下人和善，笑笑哈哈的没有一点少爷的架子，所以这个时候，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愿意舍命陪君子的人。

　　郑玄被郑衍收拾地不轻，身上都是鞭痕，锦缎衣裳都被大裂好多缝，现在被捆成了粽子，歪倒在柴禾垛上，看着奄奄一息，好不可怜。

　　太阳已然完全没落在西山头，东山之上，月华未出。郑府的各间房内已经燃起灯火，可这一所偏僻的柴院里还是一片漆黑。

　　郑宣双手被缚在身后，在柴禾垛上艰难地挣扎了几下，然后顺势滑倒在地上。这一系列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又慢慢的在地上蹭着坐起来。

　　“哎哟，疼死我了……”他后背靠在冷硬的柴火禾上，缓缓地抽着气，“我这老爹，是拿我当俘虏了。我可是他亲儿子，打坏了，看他心疼不心疼！”

　　郑宣一边抱怨着，一边扭动着身体，想要蹭开绑在身上的绳索。须臾之后，郑宣终于感觉到似乎是无能为力，颓丧地垮下肩膀。

　　“公仪老头到底给我爹说了什么？怎么爹会生这么大的气，以前也没见他怎么打过我呀？”

　　“哎呀，好疼……”

　　“唉，好饿啊……怎么也没个人给我送饭吃。哼，平时我爹说旁的也没见他们听话，怎么一到看我笑话的时候，一个两个的就这么听话!”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出轻微的花盆翻动的声音，郑宣立马警醒。仔细听着，似乎还有脚步声，他心中愈发欢喜，刚要出声，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猫叫，这份欢喜胎死腹中了。

　　他身体摊开，如死鱼一样，自暴自弃说道:“我就知道，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恰在这个时候，门扇又被轻扣几下，在静谧的夜里尤为清晰。郑宣侧耳细听，门口又接着响了三下，他这一回才确定没有听错，并非是猫叫，而是实实在在人敲门的声音。

　　“公子，公子。”外面的人轻轻叫着。

　　“谁？谁在外面？”虽然听到了人声，但郑宣心中仍怀有警惕。

　　外面的人听见郑宣的动静，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声音也轻快不少，“公子，是我呀！我是阿才。”

　　阿才是郑宣院子里伺候的奴才，听到来者是他，郑宣才放了心。

　　“阿才，你怎么来了？”郑宣问了一句，没等外面的阿才回答，又接着说:“你快去找些吃的来，再烫壶热酒。我这一天又是跑路，又是挨打的，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快饿死了！”

　　“公子放心，阿才给您带来您最爱吃糖醋排骨。公子，您再稍等片刻，奴才把这个锁撬开，就给您送进。”

　　郑宣心里大喜，“好好，那你快点儿，我等着。”

　　阿才在外面迅速撬了锁，端着食盒进来，一见被磋磨的成人样的郑宣，赶紧放下手中的东西，给郑宣松了绑。

　　阿才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一个灯笼，虽然光芒微弱，但在这黑暗无光伸手不见五指的柴房里，聊胜于无。就着这星火一样的灯光，郑玉郎大快朵颐，把阿才带来的一小盆糖醋排骨吃得一干二净。

　　吃饱喝足之后，郑宣也顾不得什么礼节，拿袖子抹干净嘴，胳膊枕着脑袋，重新靠在了柴禾垛上，阿才则蹲在一边收拾着一地狼藉。

　　阿才把一切东西收拾好，归拢到食盒里，重凑过来对郑宣悄声道:“公子，将军不让奴才们给公子送吃的，奴才这一回是偷着过来的，这就得走了。您先在这儿委屈几日，等大将军的心火泄了，就能出来了，到时候奴才一定叫厨房好好给您补补。”

　　郑玉郎心不在焉地应着，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急忙坐起身，勾住阿才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好阿才，我有件事情想交给你去办。”

　　“什，什么事？”阿才朝后面缩了缩身子，黑暗的柴房中，他的脸色有些胆怯。

　　不是他不忠心，只是用他这小主子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将军不开心了。小主子怎么着也是将军的亲生儿子，将军不能够把他怎么样，就只能拿他们这些下人开刀了。是以听到郑宣这样说，阿才心里“咯噔”一下，一千万个不愿意。

　　虽然夜色浓重，可郑宣也瞧见了阿才的小动作，黑暗中笑了两声，说道:“放心吧阿才，不是让你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我只是让你去打听一个人。”

　　“打听人？”阿才一天是如此，喜出望外，“奴才还当是什么，吓我一跳。打听人是吧，这个我最在行了，公子您尽管吩咐，奴才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保证连他十八辈祖宗都能给打听出来。”

　　这话把郑宣给逗乐了，朗声大笑，笑着笑着，牵动伤口，又疼得他直咧嘴，大口喘着气，然后捂住胸口前的几道鞭痕，心里直抱怨他爹狠心。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郑宣才算是缓了过来，继续吩咐道:“我不要你打听她的十八辈祖宗，我只要这个人的消息。你听好了，御史台有个梁池，梁大人……”

　　“梁池大人啊，这个我知道！”阿才拍着胸脯向郑宣保证，“公子，不用打听。奴才知道这个人，现在就能给您说。前段日子奴才出门去，听了不少关于梁池大人的事情。”

　　郑宣一巴掌拍到阿彩的脑袋上，“谁要你打听梁池了？你给我打听一下，梁家是不是有个女孩？若是有，你再细细打听这女孩年方几何，模样如何，有无婚配，最重要的是她最近的行踪，一五一十全部给我弄清楚了。”

　　阿才听罢，看向郑宣的眼神便如同看一个登徒子，“公子，好端端的你打听梁家小姐做什么？

　　刚才说完这话，他脑袋又挨了郑宣一巴掌，“让你打听就去打听，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你去不去？”

　　“去，奴才去还不成么！”阿才捂着脑袋站起来，“公子放心，奴才过两天再来，到时一定给您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那梁家小姐的事，奴才一定打听的清清楚楚，公子你瞧好吧！”

　　事实上，阿才才做事还真是让人放心。还没等到郑宣被放出来，关于那梁家小姐的事情，阿才就事无巨细全部回报给了郑宣。

　　梁池家的确有一个女孩，名唤梁荇，与郑宣同岁，今年刚满十六。这位梁小姐是梁池的老来女，在家中非常受梁大人夫妇的宠爱，可喜的是，她并没有因此养成刁蛮的性子，反而温柔娴静，知书达理，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不仅如此，模样也十分的俊俏。

　　除此之外，阿才还打听到，梁夫人近来重病缠身，梁小姐将于三日后动身往京城外的隆泽寺进香，为母祈福。

　　得到这样的消息，郑宣勉勉强强压抑住心尖的颤栗，嘴里叼着一块还没啃完的鸡腿，背着手在柴房里不停地来回折腾。

　　“公子，您怎么了？”

　　“你说……”郑宣停下来，丢掉鸡腿，神色纠结地问阿才，“话本里说的都是真的吗？”

　　“您指的是哪个？”

　　“就是那种英雄救美的事情。”

　　阿才识破郑宣的心思，很不给面子地哈哈大笑起来，“公子，您可别是想着英雄救美，好结识那梁小姐。奴才劝您趁早歇了心思，将军还在气头上，三天后您能不能出的去都是问题。”

　　“这算什么事！”郑宣丝毫不在意这个，并不当回事，慢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小声自语，“英雄救美……我该怎么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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