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公[bl.古言]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的大，座座山峦银装素裹。湖面上有一只小舟，舟头站着个墨衣黑发的男人，他眺望远方，静静的任由小舟随波而流。

　　后来，小舟停靠了岸，他下了舟，沿着桃花林一直朝里面走，没多久，便看见一个坟墓——苏穆公之墓。

　　他顺手摘下几朵梅花放在墓前，就这样静静的看着。

　　空中飘着雪、飘着梅花，就连他的青丝也不由得随风飘拂。

　　不知站了多久，他的小书童急急忙忙赶来，给他系上了披风后才说：“皇上又来了，问您今年要不要回宫去过个年岁。”

　　乌衍右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剧烈的咳嗽起来，小书童赶忙把手中的暖炉拿给乌衍抱着，撑开用伞遮雪。

　　两人朝府里走去，小书童又问：“主子要去见见皇上吗？”

　　乌衍迟疑许久，才点头应道：“皇上不远千里来看一个病入膏肓的臣子，于情于理，都该去见见。”

　　府门口只有两个守门的小侍卫，远远地看到乌衍便打开了大门，门内是一行行的梅花，再朝前走一小会，就是大殿。

　　乌衍先去厢房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快步走去大殿。大殿主桌旁坐着个身着黑色服饰佩戴白色玉佩的男人，他眼眸狭长、鼻梁高挺、轮廓凌厉，唯独额角的一道伤痕尤为明显。

　　他大步走上前去，跪在地上：“参见皇上。”

　　燕鸿垂眸看着跪在地上摇摇欲坠的男人，握着茶杯的手不知觉中越来越紧。

　　他道：“平身，不必多礼。”

　　乌衍道：“谢皇上。”他起身时，小书童已经走了上来扶着他，这才勉强没有摔在地上。

　　得到燕鸿允许，乌衍坐落在他的左手边，喝着暖和的热茶。

　　两人相对无言，直到一盏茶喝完后，乌衍才开口道：“今年年岁，皇上——”没说完，就听见燕鸿放下杯子的声音，清脆又响亮，他没抬头，只是识趣的换了个称呼，“燕公子可有何安排？”

　　“今年你若回宫，年岁定是大办。若是不回，宫里头只好再节俭一年。”

　　“……”乌衍无奈的笑笑，对燕鸿拱了拱手，“皇上如此，百姓们定能记住您的俭朴——来历没几个先皇能做到皇上如此。”

　　乌衍说完，两人间又是一阵沉默。直到远方传来一声罕见的鸟叫声，燕鸿才冷笑着开口：“怎么？你忍心朕年年吃素斋穿素衣？让你回宫一趟，怎么就跟朕当年登基一样困难？”

　　乌衍没回答，垂着眼眸，脑海里冷不防又出现当年的事。

　　-

　　那时的燕鸿仅是个皇子，而他还是权倾朝野的丞相。燕鸿私下求见，请求他能偏帮他一些。

　　他当时问燕鸿：“这对我来说，可有什么好处？”

　　燕鸿是个十分聪慧的人，他直截了当开口：“如今父皇多次疑心你是否有篡位之心，而我知道，你并没有，但这并不妨碍父皇打压你。如果你偏帮我一些，到时我登基，你依旧是朝廷不变的丞相。”

　　乌衍笑着摇摇头，道：“我只希望你能保你皇叔苏穆公一生平安。”

　　后来，他们创建的有支秘密军队被皇上发现，嫌犯燕鸿、苏穆公、乌衍，他们三人中，必定死一个。

　　商量那晚，乌衍面色平静，淡淡说：“凡是我有的一切，都留给穆公，他助你登基，你记得别动他——如果必死一个，何不是我？”

　　次日早朝，有人递上奏折，表明这支军队是苏穆公谋反的证据，他被押入大牢，任何人不得求情。最后，皇上夸赞燕鸿：“若太子能有你一半上进，这些证据他又何尝找不到？只是懒得奔波劳累。”

　　当夜，乌衍聚集上千精兵冲进地牢，而皇帝派出一万抵御。两方拼搏，他有幸见得苏穆公最后一面，苏穆公一身囚衣，眼里泪珠滚动。

　　他深情的望着苏穆公，轻叹：“此生，能有幸与你死在一块，也算是件佳事。”

　　最后的结果：苏穆公被乱箭射死；乌衍捡得一条命，但也没几年好活；闻风得到消息的燕鸿及时赶来，杀了皇帝，顺利登基，当了他朝思暮想的皇帝。

　　说来讽刺，其实乌衍不过是一直在与虎谋皮。

　　乌衍辞官，带着苏穆公的尸体回乡。深知穆公喜欢桃花，他便处处种满桃花；深知他爱画山画水，他便寻了处与世无争的好地方。

　　他只是寻思，死后，他能否有资格与皇室族人葬在一块儿。

　　-

　　冬风从屋外吹了进来，乌衍抬手，喝了口茶，回答燕鸿：“回宫过年岁这事儿，倒也不难——皇上可能有所不知，我曾应过穆公，他去哪儿，我就去哪，绝不离与他半步。”

　　燕鸿薄唇轻抿，摇头笑笑：终是做了皇帝，可命令不得的，还是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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