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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日
辰时一到，鼓声响起，监考官发卷令下，就有专人分发试卷和草稿纸。
于俊麟拿到了九张试卷，四书五经内容各一张。他大致阅了一遍内容，又往后翻了翻，查看字迹是否清晰，是否缺漏。
没有瑕疵后，他稍微放了放心，拿起笔开始写名与座号。
他先从简单的做起给自己一点信心，第一张涉及到论语的内容补充。
卷一:壹:……民德归厚矣。
有子曰：其为人也孝悌而好犯上者，鲜矣。……
贰:子曰：为政以德……
叁:……殷因与夏礼，所损益……
……
“民德归厚矣……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于俊麟能确定的就在卷上提笔写下答案，同时还要注意错字和字体及结构，有几个词咬不准的先在草稿上写写，定个印象。
他花了一个时辰才写完了两张卷，手就有点酸了，他把写好的卷子放一边晾干。
又翻了翻剩下的几张卷，思索道:按这个速度下去，交卷了也完不成，看来得加快速度，不能写一句查一句，太费时间了。
他开始加快速度，大脑迅速运转起来。期间，除了守在他棚侧的一个兵士打了个喷嚏把他吓一跳，写歪了一笔字外，其他都太太平平，顺顺畅畅的。
午时一到，就有人送来了午饭。
两个白面馒头，一碟小咸菜，一个水煮蛋外加一碗蛋花汤。
于俊麟把桌上的试卷整理整理放到姑且称为床的石台上，防止被吃的弄湿弄脏花了字。
他咬着白面馒头，喝着汤还想着题，绝大部分题他都会，每张卷都有一道或两道的题，他有咬不准的字。
那些字常常是语气词，他在草稿纸上列了不少字，但始终不敢往卷子上写，那个地方一直空着。他想着是等收卷前随便填一个还是第一印象直接填。
思索中，对面传来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啊，我的卷子，完了，全花了。”对面的考生边吃边看，一不留神蛋花汤就撒到了写完的卷子上，字迹都渗开了。
“肃静！”守着他的兵士喝道。
“大人，我的卷子粘上了汤，能否换张卷子。”那位考生拿着湿卷子请求道。
兵士扫了眼湿透的卷子道:“你先等着，我去向监考官说明。”
“拜托大哥帮我看着这边，我去向监考官报告。”那边的兵士对这边的兵士请求道。
“好，快去快回。”
那兵士拿着湿卷子就小跑而去。
只剩下这边的兵士盯一会儿这边盯一会儿那边，瞅谁都像在搞小动作。
于俊麟无奈，作为被盯的其中一个，这视线实在有些热烈，都影响他胃口了，他匆匆解决了饭菜，还是决定把那视线忽视掉，继续做卷子。
吃完没多久就有人收走了饭菜碗碟。
过了一刻钟的时候，监考官随着那兵士去了对面。
监考官仔细询问了考生事情发生时的过程，又问了问守在临时那边的兵士有没有异常。
那兵士自然不会说自己打了个喷嚏吓到了考生的事，连连摇头表示并无异常。
两者回答都符合逻辑，表情也很自然，监考官判定那考生没有作弊嫌疑，就爽快地补上了几张卷子，又叮嘱道，再有下一次就没有更换卷子这一说了。
那考生连连道谢，接过卷子万分庆幸，为了弥补流失的时间，那是疾笔奋书，聚精会神。
那监考官既然走到了这里，也没有直接回去的道理，只见他开始巡视周围考生考试情况，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就是于俊麟。
他踱步到他面前，微微侧身看了看他的卷子内容，轻轻点头微微一笑。
心中感叹，这么小年纪的考生先不谈字写的多好，至少端端正正字迹清晰。内容看了几条都是正确的，只要后几场也如这场一样发挥稳定，怕是要成为今年最小的童生了。
他心里有些与有荣焉，他摸摸胡子笑道。
可一想到他家那不成器的儿子和孙子，脸色又沉了下来。他真是想不通了，明明读了那么多年的书，连个童生都过不了，每每卡在府试上不去，到底是遭了哪门子的诅咒啊。
他叹叹气接着巡视。
于俊麟顶着监考官的目光那是心里抖的厉害，这是他见过最大的官，正四品的官员那是只存在林山县闲谈中的人物。
他一直认为他亲爹是大官了，出门乘轿，外有衙役官吏随行，闲人退避，威风十足。
只不过知县是正七品官离正四品那是差老远了，上辈子他爹到了辞官的年纪还是没达到正四品。
他是真的慌张了，监考官看的时候他只写了几个字，一点思路都没有。
心里十分在意他会怎么看待他，会不会认为他的字难看，有没有哪里写错了，精神压力特别大，脑子完全空白，手还是他尽力控制住才没有写歪。
监考官一走他就有点懊悔自己刚才表现的不够好，完全没有发挥自己的优点，他背书默字还是很擅长的。
他的思路被完全打断了，他顿了顿，要是不能静下心来，这次考试就走远了。
他站起身，呼出一口粗气，在狭窄的棚子里转了几圈，又抱着头蹲到地上，闭了眼冥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他拍了拍脑袋发现自己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了，这很不好，太容易患得患失了，心境需要调整过来。
他拿起笔，复又开始答卷，“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
一个下午，直到黄昏时刻才写完，还有一刻钟就要收卷了，他把不确定的地方按第一印象填了上去，又粗略检查一遍，终于停笔。
他揉了揉手腕，大舒一口气。
等了等，把卷子按顺序排好，叠在一起。拉了小铃，就有两人过来糊名，糊完名将其放入专用匣内，收拾了其余东西就离开了。
于俊麟拿着考引离开考棚，临走前，对面的那位仁兄还满头大汗地赶着卷子，手忙脚乱。
他也没再多想，这一天有点折磨人，他只想找到他爷回去休息。
……
于老头今天没去上工，一直守在贡院外面，听着各式各样的小道消息和房间传言，饿了就买个烧饼就着水喝。
这次他有先见之明，搬了个小凳子坐着，省的蹲的脚麻。
“快看，有人出来了，年纪还挺小的。”
于老头一个激灵，赶紧抱着凳子站起身，垫着脚伸头张望，还以为是自家孙子。看了眼发现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失望道:“不是宝蛋啊。”
“又一个！”
于老头又张望了一遍，又失望了。
不过这回儿他孙子没让他失望多久，在张望了十几个人后，他孙子就出来了。
“爷……”
“宝蛋！今儿这么早？”于老头很惊讶，上次县试他孙子差不多在考场里待到了最后，这次这么早不会是破罐破摔吧？
“今天不算很难，我做完就出来了。”
“好好好，累不累呀？肯定累了，咱们今天吃点好的，从家出来就没吃肉了，爷给你做点红烧肉，好不好。”
于老头蹲下身想背孙子。
于俊麟连连摆手说不用，他爷前几天搬货的时候伤了腰，现在还贴着药膏呢，可不能再受重了。
“爷，你牵着我就好，咱们去外头吃碗面，又快又便宜，而且明天还有考试呢，要抓紧时间复习，肉就不用买了，回家去再吃也不迟。”
“爷听你的。”于老头心里高兴自家孙子这么体贴，他真是有福气。
两人在一家面摊上各自吃了一碗牛肉面，又买了几个二合面的馒头带回家当明天的口粮。
回到了家，于俊麟先擦了擦身子，打算松快松快。
“宝蛋，热水还够吗，冷不冷？”于老头在大灶上烧着水喊道。
“不冷，挺热乎的。”
房子小，连个洗澡的地都没有，只能随便擦擦。贡院里的味实在是不好闻，霉味太重了，之前待久了也不觉得，现在味觉恢复有点受不了这味了。
洗完澡，他赶紧练笔，杂文也需要多多练习。
他爷就在灶房里就着热水洗衣服。
爷孙俩各自干各自的事，互不相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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