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当爹非科学指南

　　司马弋被送进了医院。
　　罗一放的伤势倒是没什么大碍，敷了点药就没事了。
　　龙司带着小石头先回了小招摇山，留下毕晨，硬着头皮去见卓思远。
　　卓思远正在床上翻杂志，没注意到毕晨进来。毕晨垂头丧气的，一屁股在卓思远床边的椅子里坐下。来医院的路上，他同罗一放讨论了各种说辞，但都觉不妥，毕竟依卓思远的性子，不见到五彩石头是绝不会甘心的。
　　果然，卓思远抬起头来，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啦？”没等他回答，又赶紧补了第二句，“我石头呢？”
　　毕晨支唔许久，终是把心一横，道：“丢了。”
　　“哦……”卓思远已经做好了伸手去接的准备，听见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手悬在半空中，僵了半晌才听明白，“什么？丢了？别开玩笑了，快拿出来！”
　　毕晨老老实实，把发生的事说了。
　　卓思远听到猴子把石头偷走那里就再也坐不住，单脚从床上跳起来：“怎么又是猴子！他妈的这镇上这么多猴子，你们就不能整顿整顿？！”
　　“你先别急。”毕晨费了很大口舌才把卓思远安抚下来，好声好气道，“你放心，石头我一定给你找回来。”
　　“找？怎么找？”卓思远眉毛倒竖，“你知道是哪只猴子偷的吗？你知道去哪找猴子窝吗？找到猴子窝，你知道怎么把石头抢回来吗？你四川的猴子都那么精贵，弄死了算谁的？”
　　毕晨在派出所处理民事纠纷的时候可没想过会有今天，他调停别人的事在行，可遇到自己被怼了，只能摸摸鼻子不吭声，何况这事确实是他全责，他推脱不了。眼看卓思远急得快哭出来，毕晨把牙一咬，道：“不管怎么说，我这就进山给你找。你等着！”
　　卓思远这才消了点气，眼睁睁看着毕晨冲出门去，但他没有想到，毕晨这一去，便再也没回来。

　　龙司在回小招摇山的路上买了二十个热呼呼的大包子，骗服小常说这是鬼市上卖的人肉包子，嘱咐他乖乖吃，别再打小石头的主意。服小常欢呼雀跃，别提多高兴了。
　　雍和凑趣地问他：“好吃吗？”
　　“好吃！”服小常嘴里含着肉馅，两只手捧着热气腾腾的包子颠啊颠，说话的当口，不忘朝包子吹气。
　　“和路口那家张包子比起来呢？”雍和继续逗他。
　　服小常歪着脑袋认真思索一会儿：“人肉包子好吃。”
　　雍和转过头，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孩子不光脑袋不好使，如今连舌头也不好使了，这就是【张包子】！

　　龙司安置好小石头，回自己房里躺了会，想睡，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满脑子都是司马弋委屈巴巴望着他，眼里布满氤氲的样子。那人，干嘛偏要用这种表情呢？就好像他做了什么负心事一样。怀疑对方难道不应该吗？司马弋一个陌生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把孩子往自己怀里一塞，就说，这是你的，你得负责。不起疑心的人才是脑子有病吧。
　　龙司从床上坐起来，又想，司马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明明可以放着他在山谷里和卓思远自生自灭，却为什么要救他呢？还有那眼神是怎么回事？搞得像小媳妇被始乱终弃似的……
　　越想越烦，龙司忍不住狠狠捶了下床沿，捶下去感觉到疼，一看，手都淤青了。
　　于是更烦。
　　起身去冲个澡，然后踢踢踏踏出门去看司马弋。

　　司马弋还没醒。医生说大约是连日劳累加上受了刺激……
　　妈的，他还受刺激了！
　　到底是谁刺激了谁！
　　龙司在病床边坐了会，满脑子都是负面情绪，下意识伸手去掏烟盒。刚把烟塞进嘴里，就——被护士赶出去了。
　　妈的，什么世道，这清平盛世，老子一镇之长，抽根烟还要挑地方！
　　龙司越想越郁闷，得，不让抽烟，喝酒总行吧。于是叫雍和打电话给葫芦顶的泠汀小筑，要两坛最好的青梅雨。
　　整个平落镇，制酒最好的当属于泠汀小筑，当然，送货最慢的，也是他们家。
　　酒送来时，天已近黄昏。
　　进门的少年穿一件白T恤，红裤衩，脚上随便套了双人字拖，一手拎一小坛子白瓷青花的酒，慢悠悠跨过门槛。
　　雍和忙不迭地迎了出来：“你怎么亲自送来了？”
　　“今天周末。”洛零漫不经心在院子里扫视一圈，问道，“人呢？”
　　问的是龙司。而龙司此刻正坐在屋顶上看夕阳，这可把雍和愁坏了：“从鬼市回来坐一天了，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戏台那边要找他去客串，演龙王，派了两拨人来请，都被他拒绝了。”
　　“不会是要圆寂飞升吧。”洛零撇撇嘴，扬了扬手，“我看看去。”
　　雍和赶紧搬来梯子。
　　洛零仍旧一手拎一坛酒，吃力地往梯子上爬，才爬到一半，就见龙司冷不丁站起来，叫道：“我知道了！”——惊得洛零险些摔下来。
　　“你知道什么呀？哪条路去西天你给我指指。”
　　龙司沉浸在茅塞顿开的兴奋中，懒得和他计较，搭手把人拉上来，迫不及待揭开酒坛的盖子，仰头就喝。
　　洛零气不打一处来，伸手要来夺坛子。
　　龙司赶忙把酒坛护住：“我付过钱了。”
　　“付过了就随便糟蹋吗？”
　　“不是那个意思。”龙司就着盖子嗅了嗅，沉吟道，“嗯，去岁最好的梅子，青而不涩，馨香有余，温婉如江南烟雨。而这酒，应该是日照充足的大米精酿而成，至少在地里埋了十年以上，酒香醇厚，馥郁浓烈。洛零啊洛零，整个古镇，即使是终生酿酒的老师傅，也绝不敢把这两种年份相隔甚远的事物混为一体，也只有你这初出茅庐的楞头青才这么没规矩，也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任性。”
　　“那又如何？”
　　龙司垂头浅浅饮了一口，品铭道：“不错。入口无味，淡若这白沫江的水，数秒后又有回甘，起初微涩，渐渐泛甜，与米酒的清爽混然天成，溢满口腔。若真要用具体的事物来形容，应该……”他斟酌着用词，手指在酒坛边轻轻搓了搓，“应该像花季的少女，青涩而又热情。”
　　洛零面无表情地看他：“有人说像迟暮的老奶奶。”
　　龙司：“……”

　　洛零推了推他：“言归正传，你刚才说你知道什么了？”
　　说话间，酒意才慢慢浮显上来，龙司的脸颊微微泛起红光：“没什么，就是卓秀莲的事，想到些许眉目了。”
　　“卓秀莲？”洛零皱了皱眉，“罗一放大老远从峨嵋山追过来的案子？”
　　“你知道？”
　　洛零点点头：“他在我那儿赖了几天，听他提过一些。”
　　罗一放爱往泠汀小筑钻的事全镇人都知道，龙司也不例外。“他都怎么跟你说的？”
　　洛零侧头思索片刻：“说是死得离奇。尸体全身都烧焦了，被扔在洞穴的深处，周围居然找不到半点脚印。”
　　“不，不是找不到脚印。”龙司微微眯着眼，又喝了一口酒。
　　“有脚印？那这起案子又怎么会离奇呢？”
　　“因为那不是人的脚印。”龙司站了起来，酒意有些上头，他的身子不由晃了晃，“我们一开始就陷进了思维定式。我们只想着，能把尸体放在那儿的，必须是人，所以一直在寻找人的脚印，确切地说，是鞋印。可如果移动尸体的，不是人呢？”
　　“不是人？”
　　“对。一定是有人在别处烧死了卓秀莲，然后利用了那种动物，把尸体移到了洞穴中。这就是为什么整个洞穴，除了尸体，没有其它被烧过的痕迹。”
　　“什么动物？”
　　“猴子。”
　　“猴子？”洛零茫然地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龙司道：“你不觉得这山里的猴子太多了吗？他们身手灵活，既然可以抢走毕晨裤兜里的五色石，为什么不能把尸体搬到指定地点呢？”
　　“这怎么可能！猴子毕竟不是人。”
　　“怎么不可能？猴子是人类的近亲，加以训练，可以模仿人类的行为，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是说山里有人训练猴子？”洛零大吃一惊。
　　“一定是。”龙司想起在卓秀莲家门口感受到的目光，那不是人类的目光，几乎与野兽无异，但那目光却是有含义的，如果真的来自于一只猴子，那或许代表，它在等待主人下达指令。而它的主人，或者说是杀害卓秀莲的凶手，应该就在附近。
　　想到凶手竟曾在这样一个时刻，与他们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龙司简直不寒而栗。

　　洛零沉默半晌，才又问：“那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不知道。”
　　“可你刚刚提到了五色石。一定是跟这个有关系的人。”
　　“你知道五色石？”龙司愣住。
　　洛零看着他，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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