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当爹非科学指南

　　司马弋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他这两天太累了，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被卓思远折腾，难得小石头一晚安睡，竟是没吵他。
　　他起来后，小招摇山的早饭时间已经过了，他给小石头喂完奶，打算去镇上买点包子吃。雍和在院里打扫，心事重重的，见他下楼，忙迎了上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司马弋觉得奇怪：“怎么了？”
　　雍和急道：“龙司一晚上没回来。”
　　司马弋的眉头皱了皱，看雍和表情，应该是怕吵他休息，暗自着急很久了。
　　服小常在黄桷树下吃饭后零嘴儿，津津有味地，不停地舔着手指。雍和怕他听见，把司马弋拉得稍微远些，仍旧是火烧眉毛的担心模样：“手机也打不通，不知道是否出了什么事，山里晚上不安全，常有野兽出没，路又不好走，你说他是不是……”
　　“别乱想，”司马弋打断他，“有毕晨在呢。”
　　“问题就在这儿！”雍和不停地用右手手背拍左手手心，压低声音道，“毕晨的手机也打不通！”
　　“会不会是开了太久的手电功能，两部手机都没电了？”司马弋想起昨晚那个诡异的“梦境”，仍旧抱着一线希望，“我去毕晨那看看。”
　　把小石头托付给雍和，司马弋以最快的速度跑去派出所，只见大门紧锁，根本没有人迹。他的心不由得往下沉。看来不光是龙司，连毕晨和卓思远都失去了联络，他们究竟去了哪里？是迷路了，还是遭遇了不测？
　　他沉吟片刻，又跑回小招摇山，先把小石头安置好，确保服小常找不到他，然后翻出背包，把民宿配备的手电和药盒装进去，又请雍和做了点简单的糕点，也一并塞进去。
　　雍和不放心，又给他找了条碗口粗的绳子和一把瑞士军刀，边送他出门，边嘱咐：“如果崖墓那边找不到人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去请市里专业的搜救队，可千万别再把自己搭进去。你对地形不熟，记得开手机导航。小石头有我看着，你放心，我会把服小常锁起来的，他连小石头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说着说着，又想起龙司，声音哽咽起来。
　　司马弋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抬脚跨出门槛。事实上还在派出所的时候他就打过搜救电话了，但九寨沟那边有个大型旅游团车翻了，搜救队的人手都派去了那里，即使还能腾出几个人过来这边支援，调配也需要时间，假若龙司他们真的遭遇了不测，每一分钟的等待都会增加危险，何况他心里很清楚，昨晚龙司让他回小招摇山，主要目的还是不想让他一同涉险，这让他觉得自己目前的安稳是用龙司和毕晨的意外换来的，他没法置他们于不顾。再者，他隐隐觉得，昨晚的“梦境”真实得可怕，如果从那着手，或许真能发现点什么。

　　他以最快的速度叫了辆车，前往崖墓。电动车开到金鸡谷口的吊桥前便无法再动了，师傅停下车，给司马弋指了条小路。
　　“沿着这条路进谷，到看见有溪流的地方顺着河岸向西上山，翻过一个山头，就是崖墓了。”
　　这话听起来很容易，但实际走起来，很是费了番工夫，过了溪流几乎就看不见人迹了，再加上数日前的两场暴雨，山上不少石头冲刷了下来，挡住了去路。这条路与昨晚龙司他们寻找鬼市时路过的不是同一条，导航不准，司马弋找到新立的“危险！有野猪！”的路牌时，已是中午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两旁的树木愈见熟悉，冥冥中他有种预感，再过不久，就能到达昨晚出现“梦境”的地方了，左前方应该有棵榉树，由于形状长得太像巨大的蘑菇，他在“梦里”还曾多看了两眼。
　　很快拐过弯，那“蘑菇头”榉树赫然出现在眼前，司马弋的心情已不知是震惊还是别的什么了。他呆呆地看了那树一会儿，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快步走过去，在树下察看片刻。那里并没有龙司或毕晨留下的痕迹，他索性又凭着直觉，再往前走了一段。
　　昨晚野猪的战场还在，七零八落的皮毛散落在草地里，一块破碎的手机寂寥地躺在树下，司马弋认得那花里胡哨的后盖，是龙司的。
　　难怪雍和一直打不通龙司的电话，原来是电话坏了，如此也算好事，至少证明不是龙司行动受限，无法接听电话。
　　司马弋暗自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顺着打斗的痕迹，一路追到悬崖边，在那里，他又发现了龙司外套的一只袖子。再往前就是万丈深渊了，那棵体形巨大的云松孤独地站立在岩石中。
　　他身体前倾，伸长了脖子向下看去，悬崖之下树木茂盛，并望不到底，也不知底下是泥石深潭，还是新修的水泥马路。但可以肯定，龙司是从这里滑落的，一道显眼的滑痕从草地一直延伸到悬崖尽头。
　　“龙司——！”司马弋试着喊了一声。
　　山谷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回响。

　　龙司究竟是死了，还是暂时出了意外无法回答？
　　司马弋再次想起他诡异的“梦境”，现在他完全可以肯定，那根本不是梦。他坐在悬崖边，望着山崖的另一面，试着寻找昨晚的感觉，放松大脑，想象着自己很累，身心疲倦……
　　“龙哥，龙哥，你醒醒啊！”
　　有人在耳边说话，司马弋猛地睁开眼睛，差点和卓思远的脑袋撞上。
　　他惊得马上坐起来。
　　“卓思远？你怎么在这里？”
　　卓思远激动地将他抱住，喜道：“太好啦！龙哥，你终于醒了，你没事，真是太好啦！”
　　司马弋知道，自己又一次进到了龙司的身体里。但此次与上次不同，他感觉不到龙司的存在，后脑疼得厉害，他用手一摸，满手都是湿濡的血渍。
　　“发生什么事了？”
　　“你不记得了吗？”卓思远急道，“你被猴子攻击了。”
　　“猴子？”
　　“嗯。这里是它的洞穴，它才刚死了孩子。”
　　司马弋在黑暗里摸索着站起来，脚踢到一个小物件，捡起来才发现，那是龙司的火机，连忙点燃，四下看了看。
　　这是普通的洞穴，面积不大，石壁凹凸不平，穹顶很矮，以龙司的身高，伸手就能摸到顶。这里没有人生活的痕迹，角落里堆着几堆野果，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看不清楚真面目。司马弋举着打火机就要过去察看，卓思远猛地拉住他：“别去，那是个死猴子。”
　　司马弋的眉头皱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给我从头说起，你怎么在这里？龙司又是怎么回事？”
　　“你记不得啦？”卓思远眼神古怪地看着他，咽了口唾沫，“龙哥，你是不是失忆了？你要是失忆了，我们就别想走出这里了。”

　　接下来，卓思远比手划脚地说起了自己昨晚的离奇经历。
　　他凭着直觉摸到崖墓后，天已经黑了，他无头苍蝇似地寻找着鬼市，但很不幸的，他没有赵二狗的好运气，无论如何走，他都像在原地打转，周围的景物相似到令他发狂。
　　也不知过了多久，山里的雾气越来越重，气温越来越低，他觉得自己大约是走不出去了，就想找个地方暂作休息。恰好路边有棵歪脖子树，枝干粗得堪比象腿，他灵机一动，使出吃奶的力气爬上树枝，打起盹来。
　　不曾想，正睡得酣畅，一翻身，竟整个儿从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一条腿。
　　“……”司马弋听到这里抚了抚额，果然龙司执意不带卓思远的想法是无比英明的。
　　卓思远接着说：“我以为自己快死了，龙哥，你知道吗？人摔断腿的痛是很难受的，动不了，连呼救都使不出力气。我就那样静静地躺着，脑子里胡思乱想，一会想，如果有人经过发现了我就好了，一会又想，啊，万一没有人来，岂不是要死在这里……总之，我身体疲惫，万念俱灰。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身后有响动，就挣扎着坐起来。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只体形巨大的猴子。
　　“它看着我，像一眼就相中了我……”他看了司马弋一眼，低下了头，“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那时它给我的感觉，真的是含情脉脉那种。它见我不能动，就把我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然后好像怕我饿着，把我按到它胸口强行喂奶——后来它把我掳到这个洞里，我才知道，原来它的孩子死了，它母爱泛滥找不到出口，把我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时候如果是龙司的话，大概真的会觉得卓思远和小猴子也挺像的，但司马弋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提问：“那龙司是怎么回事？”
　　卓思远显然不能接受他这个问题，皱了皱眉头，但沉吟片刻后，还是说：“我在这洞里呆了一段时间，母猴子出去找吃的了，我趁着没人，开始大叫救命，但好像这地方挺偏僻的，根本没人听见我的叫喊。我喊得嗓子都冒烟了，就睡着了。
　　“后来龙哥你进来了，我正在高兴，哪知那母猴子也跟着进来了。它大概以为你要抢它的孩子，呃，也就是我，随手就把墙上突起的石块抠了下来，朝你脑袋砸去。
　　“那一下应该挺重的，不然你也不会失忆了，龙哥，你说现在我们可怎么办啊？”卓思远说到这里，不禁悲从中来，抹了两把眼泪。
　　司马弋也懒得安慰他，返身摸到洞口，往洞外张望了一番。这洞只是悬崖上万千洞穴的其中一个，正对云松下方。他朝上望去，仿佛能看见自己坐在草地上睡着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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