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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上的火车
楔子
清晨，天还未亮，整个田野都还在沉睡，一弯皎洁而柔和的月亮，还高挂在暗蓝色的天幕。
生物钟却准时将少年唤醒。
换上轻薄的连衣裙，睡眼朦胧地走出卧室，母亲正坐在小木椅上剥豌豆，母鸡身后跟着一群不久前刚孵出的小雏鸡，正在啄门口的篱笆。
女孩揉着眼，走到一间房间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缝。
一缕昏暗的光线通过门缝到达房间内，它的耳朵马上立了起来。
最近，它总是那么警觉。
它睁开一只眼看了眼门口的女孩，又继续睡觉。女孩轻笑着关好门。
她背上前一天晚上整理好的帆布书包，走过去拿早餐，然后换上洗得发白的布鞋：“妈，我走了。”
木椅上的女人显得有些憔悴，微微抬眉：“早点回来。”她愣了愣，“哦”了一声，拿着早餐出了门。
走出屋便一眼看到岩石上半蹲着的少年，她小跑过去，蹲下身，用手捧了一捧冰凉的溪水，拍在脸上，顿时清醒。
洗完冷水脸，少年起身，望着岩石上的少年，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傅哥，走吧…...”
“嗯。”傅野轻轻跳下来，抬手顺着凌南的黑发，嘴角轻轻上扬，开口像是在说她，却没有责怪的意味：“又不束头发就出门了。”
少年没说话，嘴角有些许笑意，把皮筋举到手上，傅野接过，熟练地将她的头发束起来。
整齐清爽，干净利落。
早晨清爽的清风，拂起几根短短的发丝，少年轻轻为她别在耳后。凌南拿出包里母亲给她的早餐：一根煮熟的玉米。掰成两截，其中一截递给少年。
他照例接过，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那一头黑发上，检查完了，才开始啃玉米。金黄色的玉米被少年一粒一粒地咬下来，天边吐出一丝丝金黄的光，与手中的玉米一样的颜色。
凌南喜欢天空，便一直望着天上的变化。
一只手啃玉米，一只手被少年牵着走，也不怕摔倒或迷路。
走到学校要一个多小时。
两个少年却乐在其中。
凌南觉得，能看着天一点点地变亮，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傅野认为，能拉着她的手一直走下去，是一件更美好的事。
天空一直变化莫测，两个少年的心却一直如常。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几乎没有语言
女孩专注地望着天
男孩小心地看着路
从头到尾却没有看过女孩一眼
……
……
第一章
头顶是交错而过的天线，分割着不明不暗的天空。积云飘浮在狭长的天空上，在淡蓝色的天空中一点点地蠕动。
两人走到镇上，一些小商贩才陆续开门。偶尔一辆自行车或者摩托车驶过，摩托车发动机的噪音，在狭窄的街道回荡。
前一夜的雨水沿鳞次栉比的屋檐滑下，在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水洼。小巷两边的包子铺上堆起一层层冒着热气的大蒸笼，各种声音伴随着那从笼里冒出的白雾，飘进小巷那狭窄的天空。
凌南没再看天，安静地走路，傅野也轻轻松开她的手，渐渐放慢脚步。
两人的距离拉开两三米远，似是不认识，直到走到学校门口，凌南才回头，淡淡的看了眼后面的少年，然后兀自走进了教室。
少年的目光也只是稍纵即逝，迈向高二对面的高三。
到教室要经过由沙地和水泥地组成的“操场”，旗台上一根陈旧的旗杆上飘着一面五星红旗。学校要求每个学生都要交建校费，明年要新建操场。
高三的学生都抱怨不想交那几十块钱，反正又享受不到。傅野倒不觉得有什么，自己看不到，但凌南还要多待一年。
……
时间仍是很早，校园静得吓人。傅野的脚步声惊起了停在学校围墙上的一群鸽子，无数灰色的影子啪啪地扇着翅膀飞出天线交错的天空。
推开教室沉重的木门，清晨的阳光瞬间照亮昏暗的教室。昨天慌着放学的值日生又忘了擦黑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学证明题和画得工工整整的几何图形。
傅野走过去把黑板擦了，劣质的粉笔扬起呛人的粉笔灰，少年平静地拍干净，走回座位自习。
正思考一道数学题，便走进几个女生。
刚走进门，便看到半个阴影里的傅野，唐霜的脸上立刻爬上了动人的笑容，声音柔得像是泡在蜂蜜里：“傅野，你住最远，却每天都是第一个到，好辛苦呢！”
傅野没有抬头，只是慢慢吐出几个字：“习惯了。”
几个女生各自回到座位，拿出书，唐霜坐在傅野的斜前方，转过身，声音轻得像是夏天里烦人的蚊蝇： “今天放学的时候你等我一下哦，我送你一个东西，不要拒绝…...”
傅野抬起手挠挠微痒的耳朵，“哦”了一声
唐霜轻轻笑了一下，转回去了。
傅野想，无非就是一些女生喜欢的小玩意儿咯
到时候送给凌南好了
……
高二一班的教室也只有凌南一人
同样一个人安静地自习。
拿出练习册，便看到上面有几坨黄黄的东西。她面无表情地拿出又干又硬的黄色卫生纸把它擦干净。
下次千万不要把书本放在外面了……
刚把纸巾包好，门被猛地踢开。
踢门的是镇长的女儿郭倩，身后跟着低着头的唐霖。
郭倩把书包砸到座位上，极不顺眼地瞥了凌南一眼，嘴里嚼着口香糖，走到座位前坐下。
唐霖抱着书包坐到凌南旁边，嘴凑到她面前，轻轻“嘿”了一声。
凌南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校门口碰上的？”
“啥？”
凌南抬起手指了指坐在第二排正吹着口哨拿智能手机打游戏的郭倩
“没啊，一起进来的而已。”
她继续做题，写了几笔又停下：“你干嘛挨我那么近？有话就说。”
唐霖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朝她勾勾手指。
凌南拿起笔又要做题，唐霖伸出手把她手里的笔夺过来：“你听我说嘛！”
“......”
“我姐你知道嘛......”
她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点点头。
“她们班上的那个傅野......哎，就你们村的那个，你肯定认识......”
“然后你还想说什么？”听到那个名字，她顿了顿，却一点也不感兴趣。
“我姐拿压岁钱给他买了一个礼物，她可是存了好久的呢，说不定你也可以......哎话说那个傅野真的长得好帅呢......”
她终于白了她一眼，似乎是冷笑了一下：“跟我有关系么？”
“你这人怎么这样儿呢？你对谁都好得很，偏偏对我那么冷......”唐霖嘟着嘴，手上不紧不慢地转着凌南的中性笔，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的望着她。
她看她没注意，一把抢过笔来：“因为你很烦。”
唐霖“嘁”了一声，坐回去了，看了眼打游戏的郭倩，郭倩嘀咕了几句，看嘴型好像说的是“傻逼”
她吐吐舌头，在书包里找书。拿出书转过身的那一刻，猛然注意到此时的凌南。外面清晨的阳光穿过木门洒在她脸上，她的脸上像是撒了一层金粉，睫毛又长又弯，有点像城里的小姨在美容院做的假睫毛，她抿着唇，微微皱着眉，金光下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完全沉静在正在思考的那道题中。
此时的傅野也在思考数学题，但他坐在偏里面，阳光刚好只能照到他的一个手臂，身体却全在阴影里。他的身材挺拔修长，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些许额头，右边的半段眉毛在发丝后面，左边的却斜插入鬓角，他的眼睛，是像鸽子翅膀那样的灰色，温和却又隐含着忧伤。
直到上课铃响，他才缓缓抬起头，外面的太阳渐渐出来了，本来还有大半个身体在阴影里的他，现在也全被温热的阳光覆盖，他的唇微微上扬，手心里的热度跟凌南的手一样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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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说中对乡村的描写各个地区可能有差异，人物的对话我没用方言，怕有些读者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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