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的自我修养

　　冯铭礼回过神来，脸上有些许错愕，但还是忍着紧张之情道，“如何了？”

　　“已融合。”

　　冯铭礼终于放宽了心，凝重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扫了一遭，幽幽的问，“谢灵，是不是你前世杀人杀得太多？所以死了的时候才会魂飞魄散，投不了胎。”

　　他说完这话，自己有点害怕，毕竟前世他也算半个将军呢。

　　红雨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冯铭礼的肩膀，“想开点，谁让我们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

　　“这怎么能行！我们这是为了江山社稷，我们也不想杀人的啊！”冯铭礼有些焦虑显然是想到自己死后搞不好也会和红雨一样。

　　沉默良久，红雨突然叹息一声道，“冯铭礼阿冯铭礼，你倒是和从前一样，无论什么程度的谎话都能讲你框的稳稳的。”

　　冯铭礼气的不行，挺着大腹便便的肚子，差点没忍住骂人。

　　可他瞧着如今瘦的跟竹竿儿似的红雨，忍不住又有些心疼，“燕子坊的茶饼要吃吗？不然我叫下人在给你准备点儿好吃的别的吃的？对了我母亲前些日子还亲自包了粽子呢，你吃么？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不能吃东西啊？”

　　红雨笑了笑，“死螃蟹，果然只有你对我最好。不过你别忙活了，我现在这副样子吓到家里的孩子也不好呀，我得走啦！”

　　冯铭礼双手叉腰，“他敢，每年上坟，我都和他一起，我告诉他，等我死了，他除了得记得给我上坟，还得给你也上。你这一去，再见面咱就得在阴曹地府见了吧，吃个饭再走啊！”

　　红雨摆摆手，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别离，她在地上留下珍重二字，还是隐身离开了。

　　回到神官邸，宁君臣正坐在院子里，看到匆匆归来的红雨，缓缓道，“就算化作一缕魄也懂找个安乐窝。要不是知道你的往事，真不敢相信，你做人的时候，还不如做鬼魂的时候来的机灵。”

　　红雨揉揉刚刚融合的身子骨，因又得到一魄，脑子里只剩下欢喜，哪还听得见宁君臣说的。

　　她高兴的冲到宁君臣面前说，“如今已经两魂一魄了，本想着是件棘手的事情，却没有想到，在大人的帮助下进行的如此顺利，再次投胎终于指日可待啦！”

　　宁君臣清冷漆黑的眼眸落在红雨身上，“原以为你恢复记忆，你会颓废几日。没想到你倒是无论何时，心情都好的很。”

　　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淬了点更为冰冷的目光望向红雨，淡声道，“还是说不论那人多混账，你都会原谅他？”

　　红雨偏过头，细细一琢磨，没关注后面那句，只留心了前面那句，很是小心翼翼的发问，“那我…是不是得稍微沉重点？”

　　宁君臣似恨铁不成钢地道不必，尔后又不知何意的添了句，“若事事你都如此就好了。”

　　宁君臣总是神秘莫测的说些话，她早就已经习惯，搞不好那就是他们做神官应有的逼格。

　　这以后，红雨有几日没见着宁君臣。

　　待再次见到他之后，言简意赅的同自己交待，这几日让她收拾收拾，要动身去冥界了。

　　红雨一愣，很是纠结，“冥界？我必须去么？”

　　宁君臣在一旁闲闲开口，“不然呢？”

　　红雨颤了颤，心中只觉凄凄惨惨戚戚，有一种绝望的情绪翻涌而上，“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我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啊，我这样回去，不是自投罗网么！”

　　宁君臣瞧着她颤抖的样子，特别事不关己的劝慰，“你要明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红雨哭丧着脸，准备最近恶补一下化妆神技，希望能蒋兰活过来都认不出来她那种。

　　诚然要去冥界的事情已经定下来，红雨的心情也变得越发焦虑起来，本就极少去想前世的事情，如今越发没有时间去想。

　　道不是说红雨有多大肚，能关于前世的事情半点不伤情。但的的确确做了好几年的鬼。当年与刘辰之间更多的细节确实已经记得不大清楚。

　　只记得在皇宫的日子里有一日路过御花园深处，看到刘辰和郁若水交颈的画面。

　　那一种心口冰冷宛若穿堂风吹过心脏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了。

　　回到院子里，她早就心力憔悴，便也是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决定放过自己，不再执念刘辰。抛之脑后之后，便也只有在午夜梦回时才会稍微噩梦一回。

　　在此临出发之际，临路跑来问她，知道不知道近日发生的一桩大事，还和当今皇后有关。

　　红雨讷讷摇了摇头，可隐约觉得和地道有关。

　　临路瞧她什么都不知的样子，便像个说书先生一样，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同她说了一通。

　　原来这几日，宁君臣不在府上，原是去皇宫做了桩大事儿——将郁若水的老巢给掀翻了。

　　宁君臣以借宫中有阴气，有人在施术，想折损龙气的由头，拿到皇帝的圣谕彻查了整个皇宫。

　　彼时，郁若水心中隐约觉察有点不对劲，但她却无法将整个地道搬空，只好设了一道障眼法将那阁楼中的暗房架空掉。

　　诚然宁君臣只道哪里有问题，也应当做个样子先去去别的宫殿。但他却直径去了椒房殿后头的院子，命人将阁楼整个包围。

　　不再游离状态的宁君臣不像那个时候那么束手束脚，郁若水设下的障眼法对他来说也是区区小事。

　　地道之下的东西全部拨开被呈现上来的时候，人人都觉得惊恐异常。

　　那些被关在地下的孩子，一经禁卫军抱上来见了阳光，都跟魔怔了一样，痛苦的蜷缩起来，死死的躲避日光，直到躲到没有光的地方，才又恢复呆滞的模样。

　　皇帝大怒，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

　　此事出在椒房殿，郁若水当然脱不了干系。可她毕竟是太子的母妃，当今的皇后。若是换了普通的妃子，也许刘辰早就下旨杀了。但是因为是郁若水，听闻她说那是陷害，也隐约觉得有道理，便下令让宁君臣一定要找出真凶。

　　地道里一共被找出孩子有一百零八个，全部都是二至八岁的幼童。真是看到的人都觉得可怖与残忍。

　　宫中前来的主持大师也是早就得道的高僧，过来超度时，一口就斩钉截铁的告诉所有人，孩子还是活的，并非成为魔物了，只是缺了一魄，已经没有正常人的思想，只是一具行尸走肉而已，并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宁君臣亦是赞成高僧的话，但怎么处理这群孩子成了一个大问题。

　　失去招魂阴气的院落不出几日就开始出现衰败的模样，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木，全部死掉了。原本美丽的椒房殿后院如今就像是一个荒院一样。

　　郁若水忧心忡忡，明白大约是气数将尽了，她定要奋力一搏，逃出皇宫，等着一切过去，再回来。

　　可宁君臣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早就在皇城里设下了天罗地网。

　　夜半十分，宫中的禁卫军纷纷出动，拿着火把将整个御花园都封锁了起来。而园外是匆匆赶来的皇帝，还有不少跑来看事的宫女太监，也都远远的围在外面。

　　宁君臣将郁若水抓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认得出来此人是昔日的美丽动人的皇后了。她垂老的不行，一张脸上全是周围，原本漆黑的长发也如同白雪一般。

　　胆子小的看到这里，都吓死了。一个人怎么会一下子变得那么老，这起码有一百多岁的模样了吧。

　　园外窃窃私语，站在皇帝那一圈的却是死一般的沉寂。

　　刘辰开口问，“你究竟是谁！”

　　郁若水与刘辰自小相识，算是相濡以沫的走过了半辈子，她想着用两人之间的情谊求着皇帝能放过她，给她一条生路。

　　她爬在地上，要爬到刘辰脚下。那样子可怖到不行，如今苍老的人，如此褶皱的双手，都令人后背生寒，刘辰又怎么会让她这样接近自己。

　　站在一边的宁君臣回复皇命，“皇上，此人用的乃是南疆的蛊术。这一百零八个孩子的魂都是给她滋补所用。一旦没有了滋补源头，那么她将马上衰老。”

　　周遭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那得道高僧更是摇着头说，“这是最为阴毒的法术，为了自己的容颜，残害了那么多孩子。这些孩子将再也无法恢复过来。”

　　刘辰从前也去过谢家的练兵场，虽不至于一一记得每个孩子的模样，但有几个生来活泼，道也一直记得模样。那群孩子里，恰好那几个人都在。

　　而后禁卫军在地道里抬出另外一具早就已经风华的尸体，旁边有一条已经死掉的火蛇。这一切，若是刘辰还看不明白，他这个皇帝也不必当了。

　　郁若水拼着最后的法力终究是爬到刘辰的脚下，她褶皱的脸上都是泪水，“皇上，皇上是爱你的，我虽精通法术，却并无加害你的心。神官所言有假，我没有折损龙气！”

　　刘辰一脚将她踢开，“既是没有折损龙气，你觉得朕会留下那么阴毒的女子在身边么！郁若水，他们才几岁，你也下得去手！”

　　“他们不被作为祭品，也是死，难道皇上忘了么！当初你已下旨要满门超斩杀光谢家所有人。这些全是谢家的孩子！”

　　刘辰脑中浑噩，有些纷纷杂杂的往事全部在大脑里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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