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

　　门缝。

　　是世界上最奇妙的空间连接点，总是会让人在不经意间听到或看到什么，仿佛那里蕴藏着无数不可碰触的秘密。

　　只不过乔一鸣的窥视并非无意，门的另一边，有着让他不禁看到出神的人，也正因那个人的存在，他才会从原先的工作地点跳槽到这家没什么名气的小公司。

　　他不确定曾辰是否已经注意到自己的视线，应该是注意到了吧？那种被刻意忽略的感觉让他心生不悦。至于如此明显被排斥的原因，乔一鸣心里清楚至极，那恐怕要追溯到几个月之前。

　　如果那些不该说的话可以收回，该有多好……

　　“乔一鸣，帮我把门关好。”曾辰翻看着质检报告，头也不抬的说。
　　“还是别关了，人员出入那么频繁，关门太麻烦。”
　　“那你让外面那些聊天的安静点，我没办法静下心来审报告。”
　　“自己心里乱，让别人安静有什么用？”一句话终于成功引得曾辰抬起头，乔一鸣暗自欣喜，直视着那张紧抿薄唇显露愠怒的脸，“别那么认真，我会让他们安静点。”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他相信门外的人已经听到了，谈话声戛然而止。乔一鸣笑着，用门外听不到的声音询问，“这样可以了吗？”

　　门缝如愿保留下来，乔一鸣心满意足的坐回座位上继续回填数据，在这里，只需要抬起头，就可以透过门缝凝视那人的侧脸，所以每一天实验结束后的回填数据时间，都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好想用指尖绕起那些柔软的发丝，好想轻嗅那人颈间的味道，感受对方微凉的体温。可他不能，一切渴求都被压抑在内心深处，生怕被对方察觉，进而逃离，这注定是一场不会有结果的追逐战。

　　他忘不掉那个加班的夜晚，门缝中渗透的低语和喘息，熟悉的声音以及女人的低泣令他止步不前，甚至连工作都没能做完就那样落荒而逃。

　　明知对方与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可内心的不甘仍旧扯得心脏发疼，果然还是女人比较好吗？乔一鸣揉着干涩的双眼，转回头认真填写实验数据……或者，故意填错哪里会更好？

　　那样就一定会被叫进办公室里问话吧，如此一来，就又可以明目张胆的注释着那双沉如秋水的眼睛。

　　笔尖悬在纸上，片刻犹豫之后还是写下了正确的数字，不该有的歪脑筋也只是闪现一刹那，实验数据开不得玩笑，这种事终归做不来。

　　——我该怎么做才能得到你呢？

　　“唉……”
　　“一鸣！叹什么气呢，下班一起吃饭吗？含量组的美女们都来。”
　　“你们去吧，我还要加班。”违心的找着拒绝的借口，他仅仅是想留下来而已。
　　“不是吧？就指着你吸引妹子呢，你不去就不热闹了。”
　　“抱歉，还有一批撕破强力的加急单今天必须出结果。”充满歉意的微笑挂在脸上，让对方不忍再强人所难，“下次一定去！谢啦。”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乔一鸣瞥了一眼门的另一边，果然曾辰还没走。

　　不情不愿的回到恒温恒湿室，乔一鸣继续漫不经心的摆弄样品。他喜欢加班，不是因为他有多热爱工作，那仅仅是因为曾辰也经常加班。

　　尽管一个在封闭的物理实验室，一个在行政区的办公室，但整栋实验大楼里就只有彼此两个人的感觉，让乔一鸣发自内心感到愉快。

　　时间分秒流逝，当实验全部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办公区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回荡在空寂之中。

　　回填数据的电脑不知被谁关掉，乔一鸣懒散的坐进椅子里等待重新开机，揉着脖子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那扇办公室大门紧紧闭合，下端的缝隙没有任何光亮透出，那个人已经走了吧。

　　失落感油然而生，瞬间失去继续工作的动力。乔一鸣翻了翻手中的原始记录单，不耐烦的重重甩在桌面上，算了，明早再填吧。

　　“唔……”

　　什么声音？女人的□□声？好像是从办公室里面传出来……不会吧，要不要这么巧的又被自己碰到？

　　恶心，厌恶，反感，打从心底排斥，并不是因为那声音本身如何，而是因为他完全可以猜得到让那女人发出声音的人是谁！

　　曾辰，你个混蛋！

　　要逃吗？不，当然不，他才不要像上次那样狼狈逃离，做错事的又不是自己，为什么要逃，更何况，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不是吗？

　　乔一鸣关掉电脑，手托额头静静坐在位置上倾听着，等待着，等待一切结束。不禁猜想，当那扇门打开的刹那，那两个人在看到自己之后，会露出怎样精彩的表情。

　　门内的声音越发急促高亢，乔一鸣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利爪紧紧握住，无法呼吸又隐隐作痛。

　　真该死！再这样听下去，他真怀疑自己会压抑不住怒火，一脚踹开那扇门，让那两个人更加难堪。

　　但是他不会这样做，至少他还想给曾辰保留一丝颜面，更重要的是，他并不想看到现在的曾辰会是怎样一副神情。

　　声音终于停下来，门内响动渐息，杂乱的脚步声听得出里面的人正在收拾残局。难以抑制的亢奋心情感染全身，拖住额头的双手不禁颤抖，唇角不受控制的微微上扬，乔一鸣抬起头，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脚步声靠近，咔嗒一声轻响，门开了。
　　女人按亮电灯，使得黑暗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曾部长，迟姐，好雅兴啊。”
　　迟澜震惊的瞪大双眼，纤白玉手不断发抖，指着一脸笑意坐在那里的乔一鸣，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脸色惨白得犹如死尸，最终咬了咬嘴唇愤然离去。

　　相比迟澜惊惧的神色，曾辰的表情实在是淡然得有些过分，这让乔一鸣不禁好奇，“你好像不怎么介意这件事被别人发现，迟姐是陆总的妻子吧？”

　　“所以呢？”曾辰面无表情的瞥了乔一鸣一眼，那目光就像扫过掉在路边的一角钱硬币，是根本不屑于理睬的冷漠。

　　“所以是不是要考虑一下支付封口费之类的事？”对方的目光让乔一鸣心中压抑的火气更加炽烈，一触即发。

　　“那你打算要什么？钱？”摘下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曾辰冷然俯视着坐在面前的乔一鸣，似乎正在进行的交易只是哄小孩子的无聊游戏而已，“或者是升职加薪？不过那些恐怕不是我能帮你的。”

　　混蛋！真是混蛋！

　　手掌重重拍击桌面，过重的力道害得整条手臂都痛到发麻。乔一鸣猛然起身，身高的差异将曾辰完全笼罩在自己制造的阴影里，他不喜欢对方鄙夷的俯视目光，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说出那样如同敲诈的话语，可一切已经在无意识中进行至此，像是泼出的水，无法收回。

　　“谈钱多俗气，要不你也来陪我做些有趣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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