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哀

　　顾承驾着马车朝都城疾驰而去。

　　“相爷，寒木春华引开了那些刺客，日落之前我们应该就能抵达都城了。”话方说完，顾承就发现马道两旁的树林微动，看到一星银光他立即扑进马车内将宣鸿带了出来，跳下了疾驰的马车。

　　顾承护着宣鸿落地滚了两圈后起身一看，马匹被绊马索撂倒在地，而马车上钉满箭羽也侧翻在路旁。

　　顾承让很快就被一群刺客缠住了，宣鸿虽然懂些武艺，但招架这些刺客还是有些吃力，而这群刺客的目的性十分明确，就是要将顾承拉离宣鸿的身侧。

　　一支利箭朝宣鸿射去，顾承看到却已是来不及去挡，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将宣鸿扑倒在地，避开了那支利箭。

　　看到自己主人没事后顾承便专心清理这些恼人的刺客。

　　宣鸿被猛的一推撞在一旁的树干上，背上一阵麻痛，而他的一旁还趴着一个人，那人情况似乎比他还差些，缓了许久才扶着树站了起来。

　　宣鸿看到那人后微微惊讶道：“你不是那个庙里生病的孩子吗？”

　　少年脸色苍白，额头都是细碎的冷汗，正想说话手腕就被解决了刺客赶过来的顾承一把抓住，扯着他后退了好几步，险些令他站不住。

　　顾承认出这是那夜破庙里肋骨骨折的少年，按理说他们当时走得急，又走了好几日，若非一直跟着不可能在此碰到，于是他质问道：“你为何出会在这里？你跟了我们几天？”

　　不知少年是手腕被顾承抓疼了还是骨伤未好，他痛吟一声后一手捂着胸口弯下了腰。

　　顾承见少年不答，再次攥着少年的手腕逼着少年抬起身子：“你是何人！”

　　少年微微喘息着道：“这位老爷掉了玉佩，庙里的人拾到了让我来还的。”

　　“满口胡言！我探你脉相你没有武功，且不说当日你病不能行，就说你如何知道我们要来都城，又如何寻路追来！”

　　少年不平道：“我是你们走后三日才出发寻来的，我为何能赶来，那是因为我是抄山间小路而来，至于我是如何知道你们是要赶往都城……”少年将那玉佩从怀中取出，玉佩雕刻着精致的图纹，图纹之下有一宣字，少年继而道：“庙里的大伙便猜测这个帮助我们的贵人便是当今宣丞相。”

　　宣鸿取过玉佩，命顾承松了手。他原以为这玉佩是因这几日赶路又逢刺客，在打斗中无意间落掉的，不想原来落在了那破庙中，更没想过能重回手中。“这位小兄弟多谢了，这玉佩对我而言其实弥足珍贵。”

　　少年疑惑，又略有不满道：“你是都城大官，这玉佩对你而言并非稀缺之物，我本不想来送还的，奈何老伯非让我来。”

　　宣鸿何等心思，少年无心的抱怨之语他立即明白了那个老伯的别有用心，那老伯猜到了他的身份让少年追来，是想要少年离开那里。他笑道：“贵的并非玉佩的价值而是它的意义。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似懂非懂：“我叫无哀。”

　　“无哀……”宣鸿点头道：“是个好名字，不如你跟我回府如何？”

　　无哀瞥了一眼顾承道：“不去，我给你送玉佩还救了你，结果却被你手下当作坏人般审问，我还是走……”话未说完人就往地上栽去。

　　宣鸿眼疾手快一把将无哀接住，顾承也立即上前查看。

　　“相爷，这少年没什么大碍，就是骨头折了没有好好休养又赶了许久的路，疲累所致。”

　　无哀醒来时躺在一间周正的屋子里，榻上的被铺虽不说有多奢华但大方整洁。他撑身起来，引来胸口一阵闷痛，皱着眉头缓了缓，就听到门口传来一个凉凉的声音：“醒了？”

　　无哀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侍卫模样的人两手交叠倚靠在门框上烦躁的看着他。

　　“这里是……”

　　“这里是相府。”春华迈步入屋，坐在了床榻前的墩凳上上下审视着无哀。这家伙不过是一介流民罢了他明明是相爷身边一等一的近身侍卫，却被顾统领遣来给这小子做安排。

　　无哀看得有些不自在，他起身将鞋穿了，打算离开。

　　“你去哪？”春华问。

　　无哀捞过搭在边上的外衣道：“我没事了，自是要走了。”

　　春华一手托腮，淡淡道：“相爷说要把你留下，顾统领说不准你走，我等你醒来浪费口舌的劝你还不如直接简单点，你现在是相府的人了。”

　　无哀疑惑的看着春华，春华轻咳一声，拿出一张纸来道：“我趁你昏睡的时候在这张卖身契上按了指印。”

　　真是够简单直接的，无哀反驳道：“你这是不是强迫人吗？”

　　春华无所谓道：“只签一年，你放心，我就是交个差。再说了你一个流民也没有什么去处，在相府里不过就是干点活还有吃有住，不好吗？”

　　无哀想了一下，最后觉得跟这个人根本说不成，他披了衣服就要往外走：“我去找宣丞相。”

　　这本就是春华私下做的手脚，也是为了完成相爷的交代，这人要是跑的去了他岂不是要挨训？将无哀拦住后他恐吓道：“你老实点，你要不留下来我就把你打到走不动，明白吗？”

　　无哀彻底无语了，眼前这人与他同龄，如果不是这身侍卫模样的打扮，这么刁蛮的性子的他一定会认为这人是被宠惯的纨绔少爷。

　　略微沉思了一番，无哀道：“也罢，留下也未尝不可。”

　　春华以为无哀是畏惧被打，对此结果他十分满意。

　　无哀就这么留了下来，肋骨养了大半月后府内刘管事给他安排了打扫内院的差事。这个差事不难做，无非就是扫扫庭院罢了。

　　内院没人住，又值夏至，庭院内的植物葳蕤茂盛，哪会掉什么叶子，内院的主屋一律上了锁，根本无需打扫故无哀很清闲。扫完地上的几片落叶，他就寻了个梯子，爬上屋檐去，寻一处树荫遮蔽的地方睡觉或者是看日出日落，时候到了他就下来去吃饭。

　　干了几日后无哀才知道这相府里原来没有第二个主人了，所以内院是没人住的，派他来打扫不过是为了不让这里没有一点人烟罢了。

　　时光流逝，转眼无哀便在这待了一月有余了。这日他吃过晚饭，深觉夏日傍晚的闷热，于是在回屋的路上又折去了内院，将梯子从耳房搬了出来，他又爬上了屋檐上。

　　屋檐上凉风习习，无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待无哀醒来夜已深，他也觉得有些凉了，这梯子爬下一半，主屋的门便打开了，吓得他梯子不稳险些摔了下来，还好主屋里出来的人替他扶住了梯子。

　　沉稳的声音从梯子下传来：“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在这？”

　　“额，我……小的在屋檐上乘凉不小心就睡着了。”无哀卡在梯子半中，那样子似是不敢下来。

　　宣鸿心觉好笑，他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在屋顶上的少年了，他看少年睡得很香不忍惊扰，再则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未损坏物什也未伤害他人，虽说不符合规矩，但也没让他人看去。“下来，回自己屋里睡。”

　　“哎。”无哀应答着快速下了梯子，慌忙行礼后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对宣鸿说到：“府中人人都说相爷宽仁，今日一见果非虚言。”

　　宣鸿挑了挑眉梢，这少年不仅没什么规矩，似乎还没什么尊卑意识。心中虽这么想，但他还挺喜欢这个不拘小节，没有距离感的少年。

　　无哀回到自己的屋里，将门一掩，方才的天真模样尽数散去。他抵着门微皱眉头陷入沉思，屋内有微响他整个人立即警惕起来。

　　“谁？”

　　房梁上跃下一个人，即便是未点烛火的漆黑屋内，无哀也能大致猜出来者何人。

　　“谷主说，你混入王府已经一月有余了。”

　　无哀随意坐到床上，道：“他是一人之下的权臣，身旁的侍卫更是精锐之中的佼佼者，要杀他岂是那么容易的？”

　　追风平日里就十分看不惯无哀在谷中目中无人的样子，立即出言讽刺道：“怕你是握久了扫帚不会握刀了。”说罢又立马后怕，他稍微后退了一步才继续道：“谷主令你三月之内必须完成任务。”

　　无哀对这种人的讽刺并不放心上，反而从追风的话中知道谷主有派人监视他。没了内力，耳力目力确实锐减许多，连被人监视都未能察觉。

　　“解药呢？”

　　“谷主说，若你说现在就能杀，他便将解药给你，若你说其他，要到期限之末才会给解药。”

　　无哀眉头紧锁：“期限之末？”

　　追风道：“这是谷主的话。”

　　无哀没有再说话，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虽然现在不好动手，可难保什么时候就有机会了，武功不恢复，有机会也无从下手。

　　他不明白谷主的这个期限之末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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