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福瑞四套的少女

　　今天是中考结束后的第二个周日，南京国展中心里不办展会，不办招聘会，办起了一年一度、热热闹闹的中招大会。
　　所谓“中招大会”，它不是什么骗子大会，而是南京各个高中招生咨询会的简称。

　　一大早天刚亮，秋阳就驱车赶到了老昭家，将迷迷糊糊的昭心从床上拉了起来。
　　樊妈瞧着秋阳来了，转身就去厨房里下了一碗面，不放葱不放蒜，只放酱油和煎蛋。
　　看着昭心起床刷牙，秋阳才捧着厚厚的一本报考指南从楼上下来，和一楼大厅里看报纸的昭伍新打招呼道：“早啊，姐夫！”

　　“早。”昭伍新折了折手上的第一财经日报，感觉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劲呢......
　　对了，好像昨天他刚和她姐离的婚。

　　秋阳喊了一声之后也想起来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不好意思啊哈哈姐夫，我喊习惯了。”
　　“没事。”昭伍新也不是计较这些细节的人，扔了手上的报纸，邀请秋阳上桌吃饭：“今天要带昭心去哪儿玩？”

　　热腾腾的鸡蛋面上了桌，秋阳笑嘻嘻得跟樊妈说了一声谢谢，回话道：“哪有功夫玩啊。今天开中招会，我带昭心去转转，看看志愿怎么填。”
　　“不错。”昭伍新点了点头，夸赞道：“有你这个教育局当差的姨娘在，昭心上学的事情都不用我烦神了。”
　　秋阳皮笑肉不笑得嘿嘿了两声，正准备将筷子插到面碗里，不远处，一个脸生的大肚子孕妇笑盈盈得走了过来。

　　孕妇的年纪不小了，除了肚子圆滚滚的，全身上下没有多余的一块肉，瘦弱得让人不禁怀疑她是不是塞了一个蒲包在自己肚子里。
　　她长了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很白，后期护理过猛的那种白。不过因为瘦，她身上保留了一丝年轻人干脆干练的气质。保养得也算好，毕竟是靠男人生存的，脸上没有什么显眼的皱纹。
　　跟在孕妇身后的女孩更加瘦，几乎可以用“骨瘦如柴”这四个字来形容她。肩窄，腰窄，双腿更是细得像竹杆。远远看着她从楼梯上下来，秋阳却有一种感觉，一种她是踩着高跷走下来的感觉。
　　明明跟昭心的年纪一样大，身上却没有一点儿小女孩的活泼与朝气。
　　当然，昭心身上也没有小女孩的活泼与朝气，她有的是女rapper的凛然与霸气。

　　看着身前这碗热气腾腾的酱油面，秋阳竟然没有一点儿食欲。
　　忽然间，她有些心疼楼上的外甥女了...
　　毕竟她爸妈昨天才签的离婚协议。然后，不给她一个接受自己有两个爸、两个妈的时间和缝隙，小三就带着拖油瓶上门了。

　　难怪昭心喜欢rap天rap地，rap完了还没有人民币......
　　原来，freestyle是一种生存技能。如果没有这项技能，昭心会更加痛苦，更加暴躁，然后用极端或者负面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恨、不满，以及，对父母的无尽失望。
　　思索到这里，秋阳的灵光一现，忽然意识到今年的述职报告应该怎么写了。
　　毫无疑问，大纲是这样的：积极推进绕普走进校园，组织指导校园的绕普工作，多渠道、多层次开展学生的绕普培训，努力培养绕普带头人和绕普骨干。

　　真是，能写出这样一份干货十足的述职报告，秋阳想想就很激动呢。

　　~~~

　　阮林林扶着肚子走到了餐桌边上，一坐下来，就示意身后的阮健云喊人：“健云啊，这是昭心的姨娘，你也跟着喊一声姨娘吧。”
　　阮健云毫无犹豫得冲着秋阳甜甜一笑，开口道：“姨娘好，我是健云。”

　　非亲非故啊，喊得不渗人吗？
　　秋阳瞬间从激动的情绪中抽身回来，面色复杂得看了她们母女一眼，然后若有若无得点了个头。
　　阮林林是老江湖了，说话做事很有一套，一坐下来就堆起一张笑脸恭维道：“听邹茜说过秋小姐很多事。说您原来是十二中的政治老师，教学水平相当高。而且当年您入职教育局的时候，十二中还不想放人呢。”
　　虽然彼此间的关系尴尬，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人脸。碍着朋友邹茜的面子，秋阳不想接话也要搭个腔：“哦，你跟邹茜认识的？”

　　趁着昭心还在楼上洗漱的功夫，阮林林热络得跟秋阳拉起了关系：“是的，邹茜是我原来单位的同事。听说秋小姐跟她很熟，所以特地卖她的面子来跟您打个招呼。”
　　张口一个“您”，闭口一个“您”，这姿态摆得也够低......
　　秋阳扫了一下旁边前姐夫的脸色，好吧，不是很好看。
　　吃着人家的面，就不能摆人家谱了。
　　秋阳心不甘情不愿得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和孕妇唠起嗑来：“没关系，邹茜跟我玩得挺好的，你也不用把我当高级干部一样称呼。”
　　“秋小姐平易近人，难怪各个都说你人缘好。”阮林林见着杆子连忙往上爬，揉了揉旁边亲生女儿的头，殷切期盼道：“我们健云刚刚初中毕业。考的分数不上不下，不高不低，正愁着上哪个学校呢。”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秋阳一脸复杂得扫了她们母女第二眼，心下了然的同时，不禁也暗暗生了一些佩服。
　　物尽其用说的是这样吧，不择手段说的也是这样吧。
　　这个大肚婆......当上昭心的后妈才几天啊，就想着用她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二姨娘资源了。
　　然而，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二姨娘得有资源...

　　秋阳很尴尬，尴尬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摸自己的鼻梁。
　　这是一个生理习惯，就跟她外甥女情绪激动的时候会忍不住绕普一样。
　　就在她摸自己鼻梁摸到第三下的时候，未来的灵魂绕普手、国家的绕普栋梁、绕普界的新星终于洗漱完毕，一脸惺忪得从楼上下来了。

　　夏季的少女是最亮丽的一道风景，穿着牛仔短裤和白色T恤的少女更是青春漂亮得让人眼前一亮。对比边上骨瘦如柴、脸上没有二两肉的阮健云，一身活力、满脸胶原蛋白的昭心简直养眼到不行。
　　秋阳很开心得冲自己的亲外甥女招了招手，催促道：“快点来吃早饭，等你好半天了！”

　　樊妈一早就在厨房里stand by了，听到“噔噔噔”的下楼声，立马熟练得将车仔面下进了热水锅。与此同时，又在另外一个煎锅里撒上油，下了芝士，用筷子煎热了早就解冻好的培根肉。
　　不需要五分钟，等着昭心喝了半杯牛奶之后，一碗港式汤底、带着培根盖浇、味道爽口的车仔面上桌了。

　　吃着白粥和油条的阮健云瞬间睁大了眼睛，转头看了她妈一眼。
　　阮林林的脸色一暗，因为她自己吃的也是白粥和油条。只是身为孕妇，比女儿多了一碟榨菜和一个太阳蛋。
　　不敢当着秋阳和昭伍新的面向昭心开刀，阮林林转过头来问樊妈：“早上还有公仔面的呀？”

　　当然了，有昭心在，阮林林也欺负不到樊妈身上去。
　　昭心头都不抬，吹了吹自己碗里的面汤，语气平淡道：“樊妈，你下一碗车仔面给我弟弟吃吧，让他区分一下什么是公仔面什么是车仔面。”
　　“好啊。”樊妈转身就进厨房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秋阳激赏得看了自己外甥女一眼。
　　这就厉害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啊，不仅堵得老江湖没话说，还顺带嘲笑了老江湖一把......

　　~~~

　　早饭在彼此心知肚明，且全然不愉快的氛围下，结束了。
　　昭心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对着镜子涂了一脸防晒霜，而后无精打采得钻进了她二姨娘的奔奔车。
　　五分钟后，带着大包小包和一摞报考资料的阮健云也钻进了车，一脸拘谨得坐在了车后排。

　　昭心蹙眉道：“谁让你上来的呀？”
　　几乎是话音刚落，她爸的声音就从车窗外飘了进来：“健云就麻烦你看着了，有什么事你直说。如果能靠钱或者什么资源打通更好的学校，你告诉我一声，我来安排。”
　　“...呵呵。”这是秋阳的内心写照。
　　“呵呵”的另外一个意思是“滚你妈蛋”，昭伍新没听出来，还在厚着脸皮委托秋阳帮忙：“帮健云留个心就行，回头姐夫请你吃饭。”

　　还姐夫，姐个毛线的夫...
　　昭心瞄了后视镜一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因为在后视镜里看来，阮健云特别享受这种被“父亲”重视的感觉，笑得特别的开心和得意。

　　她二姨娘也是一个折过翼的天使，瞬间问了回去：“那昭心呢？如果你愿意花时间找人托关系，她都可以上南外了。”
　　昭伍新愣了愣，似乎没料到女儿的学习不错：“你不是一直留意着的吗？如果没考上，说明她成绩还不够好。这孩子，打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考不上就考不上吧，要找人、托关系的话，也不能给她找一辈子人、拖一辈子关系吧。”

　　“啪”得升起了车窗玻璃，像是等不及了一样，昭心狂按了几下汽车喇叭，示意她二姨娘快点儿上车。
　　秋阳也没忍下去，忿忿不平得指了指车上的外甥女，当场甩脸道：“你们TM是不是都有病。要考南外，昭心五月份就去考了。你们以为她考不上吗？她是不想让你们一年花那个七八万块钱！”

　　“......”省了钱的昭伍新，没有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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