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缘

　　本以为红袖阁会有好些个人，哪知只有三个！一人文质彬彬是个弱鸡，一人衣冠楚楚估摸是个禽兽……还有一人，在睡觉？

　　唉，可惜这两人并没有帅到她满意的程度，睡着的那个又看不全脸。罢了罢了，看来今日不能弹琴了。

　　岁月抿唇，抱着琵琶入了这偌大的厢房。大概是客人吩咐了，所以只有她一人在这里招待。

　　“这便是岁姑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弱鸡笑吟吟道。

　　“哪里哪里，小女子哪有这么大名气。”岁月同样笑吟吟。呵呵，百闻不如一见？分明是万闻不如一见！能见到本姑娘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好吗！

　　“姑娘要弹琵琶吗？可我比较爱听琴。”禽兽提示道。

　　“是吗？那真是可惜了，小女子的瑶琴坏了，不能为公子弹奏。”岁月换上惋惜的表情。

　　“昨日不还给人弹了一曲吗？姑娘可别糊弄我。”禽兽的表情有些不妙。

　　“公子有所不知，我今早才把它摔了。”

　　那禽兽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问道:“为何摔了？”

　　“心情欠佳。”岁月扬起笑脸，心里却朝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拜托，本姑娘只给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人弹琴好吗！

　　禽兽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只是轻叹一声，惋惜道:“可惜了，早听闻姑娘的琴音是这京城一绝，却无缘一闻。”

　　听闻此话，岁月略有些心虚。不过面上仍挂着笑，向禽兽与弱鸡施了一礼:“那小女子便开始弹了。”

　　轻拢慢捻抹复挑，一阵流畅的琵琶声自她手下倾泻而出。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一缕青丝垂至耳旁，她专注地弹奏着，恍若周遭一切不复存在。

　　琵琶低语着什么，似乎在讲述一个亘古绵长的故事。其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却带着铮铮傲骨，叫人忽视不得。

　　琵琶声里，二人仿佛真的听见了一个女子的哭诉，神情渐渐哀伤起来。可这声里又带着几分倔强，因而哀伤的神情里倒多了些别的意味。

　　这时，本该睡着觉的男子“啧”了一声，朝着岁月的方向抬了抬眼皮。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倒被惊艳住了。按理说青楼女子就该打扮得花枝招展，一颦一笑尽显妩媚与风情，如此才可引人注目。可这女子却只着了身素衣，略施粉黛就让人移不开眼。

　　睡意全无。男子干脆撑住脑袋，趁她正专注弹琵琶，细细地看她的眉眼。

　　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肤如凝脂，貌美如花，说是倾国倾城都不够。转而看她弹琵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风度，气质出尘，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一曲毕了，二人呆了数秒，才想起鼓掌。

　　“一曲《怨歌》被姑娘弹得不卑不亢，姑娘真是妙人！”弱鸡大声赞叹。

　　《怨歌》为含霜仙使冷遥月所作。这位冷美人修为是为数不多的第七阶。事实上，第九阶的灵人才可被称为仙使。或许是世人对她期望太高，认为她一定能够成仙，所以才尊称为仙使。

　　据说，《怨歌》是她一日梦醒后作出来的。梦里她见证了一个怨妇的一生，梦醒后感慨万千，久久不能释怀，乃作《怨歌》抒发心中悲凉。

　　大抵是《怨歌》激起了女子们的共鸣，又或是冷遥月尊贵的身份摆在面前，一时间，不论大楼小楼，伶人们都弹起了《怨歌》。

　　伶人手下的《怨歌》一向奏得悲伤无比，直叫人落泪。可今日，岁月却将它弹出了几分倔强的意味，而这倔强混在哀婉中，效果竟是出奇的好。

　　禽兽看着她的眼神多了些什么，笑道:“姑娘似乎比常人更了解这曲子。”

　　“有吗？不过是觉得女子不该如此不堪一击罢了。”岁月微微颔首，抱着琵琶站起了身。

　　“岁姑娘说的是……诶，子夜你怎么醒了？”禽兽敛着笑意看向身侧的男子。

　　顺着禽兽的目光，岁月也看了过去——

　　许是刚睡醒的缘故，男子那双细长桃花眼里似乎还漾着阵阵秋波。白皙的脸庞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一双剑眉之间是英挺的鼻梁。唇红齿白，俊美异常。

　　只消一眼，岁月就愣在了原地。盯着男子的脸，内心就是一阵咆哮:“卧了个槽！！！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好帅！！！！”

　　名叫子夜的男子看见岁月这模样，嘴角似乎漾起了一丝笑意。

　　“琵琶弹的很好。”帅哥开口道。

　　“嗯嗯嗯！”岁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那副花痴的模样……老鸨见了一定会感到丢脸吧。

　　“就是吵到我睡觉了。”帅哥弯唇。

　　“呃，这个……小女子觉得，这琵琶声美妙无比，不至于吵到公子的好梦。”岁月笑得愈发明媚了。

　　帅哥听到这番不要脸的话后，不知为何，嘴角的笑意更甚。拿过手边的茶，咽了一口。

　　“听闻姑娘的琴艺是京城一绝，不知可否听姑娘奏一曲？”

　　“呃……”这可真是难办了。那老婆子都说这是得罪不起的人，若是真弹了，那不就摆明了方才那番话是骗人的吗？

　　岁月大概可以想象到另外两位的脸色，于是挂上歉意的笑，对那名帅哥道:“真是抱歉。小女子的瑶琴坏了，无法为公子弹奏。您知道的，小女子只弹自己的琴，别人的琴……小女子怕是驾驭不了。”言外之意就是，本姑娘只弹自己的琴，尔等凡人之琴，本姑娘是不屑于弹的！

　　话音刚落，帅哥口里就吐出了不容置否的两个字:“未必。”

　　“……”这位帅哥看起来很有自信。

　　岁月清清嗓，正色道:“想必公子今日就是奔着小女子的琴音来的吧。”先是那两位说要听琴，现在这位帅哥也要听琴。看来今日不弹是不行了。

　　“姑娘不愧是楼里的头牌，真是聪慧。既然如此，那就摆明了说吧。在下想请姑娘在十日后的群贤宴上弹琴助兴，不知可否？”回应的是禽兽。

　　“群贤宴？”听到这三个字的那一刻，岁月真的怀疑这位禽兽的脑子坏掉了。所谓群贤宴，就是文人雅士聚在一起探讨诗赋的聚会。宴会上不允许有一个不符合身份的人，也就是所谓的俗人。助兴也仅是弹琴，而这位弹琴人只能从这些文人雅士中选。

　　所以……禽兽到底是为什么觉得自己可以在宴上弹琴的？岁月忍不住想象了那番场景:众人正对诗对的起劲，结果自个儿穿着一袭妖冶红衣款款而至。怀抱瑶琴，面带浓妆，娇媚道:“小女子特来为各位弹琴助兴……”话未说完，立马就被东道主扔了出去。

　　唉，不敢想不敢想。那些都是自诩为凡世谪仙的傻子们，岁月可不敢玩上这么一出。

　　于是岁月挑了挑眉:“公子大概在说笑，小女子就是一俗人，怕是还未开宴就会被人赶出去。”

　　禽兽连连道:“不会不会，姑娘不会被赶出去的。”

　　“为何？”岁月甚是好奇。

　　那禽兽神秘一笑，继而道:“因为此次做东的……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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