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年重逢如初见

　　打开一张细节效果图，萧雨慢慢指示给大家：“请看，我设计了几处自由行走的空间，其中的这一处，设想为：我们的读书草堂。一杯咖啡，一本好书，是每个人都愿意享受的，所以设在咖啡厅旁边。为了扩展读者视线，以透明的玻璃幕墙为主要外立面，整体玻璃墙上不设其它内容，只以黑色文字刻印，每一节字是一本书的书名，每一节字是一个作家的笔名，或者一个音乐家，艺术家的名字。玻璃门，窗，墙既独立分割又一体性的保持了明亮的效果，给人以放开眼界的视觉印象，而密密麻麻的字幕，又使读书室并非完全透视，室内的人可以安心安静的阅读。”

　　花粉不耐烦地反对：“ 搞那么多花样出来，不就是一个图书馆嘛，大多数的社区都有这种基础设施，你觉得你的图书馆很有趣味和活力吗？”

　　萧雨回视了一眼，接着说：“外部的字体造型，吸引的或许是让人驻足甚至走进去，而我更希望的，是吸引人停留下来。” 她展开新的图页：“读书草堂的内部设有图书架，但我设计为空架，社区只提供少部分工具书籍，大多数是鼓励社区里的居民自愿提供图书，把他们喜欢的，想要推荐的，或者闲置不读的书籍拿出来，建立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图书室，我希望，他们能够真正的自娱，娱他，娱乐共享。”

　　花粉继续嗤笑着：“哎，听起来很像自由市场呀，这还是高档生活区吗？”

　　接二连三的被打扰，萧雨觉得很无奈，和某些人交流真的是有困难的。

　　陆非和旁边的韩骋耳语了几句，做出手势打断花粉说的话，“好了，我插一句，设计很有创意，我们有兴趣听听你更多的想法。只是，地块价格不菲，很难有多余的空地来建立你设想中的空间，你怎么办？”

　　萧雨点点头，笑得更自信：“主体风格不会有影响，我更不会给大局出难题。我设想的第二个主题：我们的草木花园。坐落在中心园林区内，只需要占用一块绿地就可以了，斜顶的木色房子，前后有大扇的玻璃窗，视野所及和屋外四周的景致融为一体，形成自然的延伸。”

　　“房子的中心设有小型水池，鹅卵石铺底，屋内两边设立高低不一的木架，用来摆放花卉植物。重点是，这里的植物和屋外的不一样。社区里的树木花草随四季的变化绚烂多姿，可是再美丽，也只能欣赏不可亵玩。而屋里的植物，是居民自己拿来种植栽培的，这里阳光充足，空气流通，水池的水可以用来浇灌花草，我想，对园艺有兴趣的人愿意来体验这种乐趣吧。”

　　杜工笑着赞同：“是很好的想法呢，我就喜欢种种花什么的，有时候想去郊外的花圃看看，却忙的没时间，如果身边有这样的地方，还能和同样爱好的人交流心得，那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啊，还有，能不能屋子周围种些芦苇，或者屋子里弄一小块菜地呀？”

　　章扬急着打断她：“哎哎，就那么一小块地，你还想整成乡村田地呀？别打乱人家的思路，萧雨你再说说，看看有没有我感兴趣的？”

　　萧雨笑着换成下一张图片：“地块的西北角是狭窄的地带，无法用来做住宅，只能设为景观区，那我想利用这里设计成：三角形的艺术厅。里面的两边，划分为左右两个半圆形的空间，一个是：我们的视听音乐室。看影视，玩音乐的居民可以在这里建立朋友圈。另一个：我们的艺术体验屋。喜欢绘画，雕刻，手工艺的人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他们还可以把自己的作品在这个平台展览出来，或者观赏别人的制作。总之，我希望设计的最终目的是，由人与艺术的对话，展现出艺术与艺术的对话，最终成为人与人的对话。”

　　很多的设计想法，萧雨一一表达了出来，她努力保持微笑的姿态，话说的有些多嗓子很干渴，她尽量克服不舒服的感觉。至于表达的措辞是不是严谨，语气是不是合适，神态是不是自然，已经无暇顾及，只想快点结束这紧张得要命的报告会。

　　设计演讲终于完结，从台上下来的时候，感觉从手指到脚趾都僵硬着，直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才敢喘上一口气。

　　会议室的气氛由之前的沉闷逐渐活跃起来，评审团的人员互相交换着意见，萧雨正襟危坐地注视评审员们，注视他们中的韩骋，他表情轻松的和身旁的陆非小声交谈，右手轻敲着桌上的图纸资料，偶尔支着额角低声的笑。
　　看到他的笑容，萧雨突然觉得，如果今天像一场战争，那她，像一个斗志昂扬永不言败的战士。战争成败与否，要等待两天后的评审结果。

　　忐忑不安地心情，在几天后收到章扬祝贺的那一刻变为欣喜若狂，几周的辛苦迫切的需要得到补偿，于是萧雨鼓动了一些同事下了班去狂欢，痛痛快快地玩了一场，狂吃狂玩的结果是章扬被狠狠地宰了一笔，苦笑地抱怨说他的老婆本严重缩水。

　　终于成为研发团队中的一员，虽然只是给其它建筑师当助手，萧雨还是喜不自禁，好像有用不完的工作热情。

　　正在分析一堆的调研数据，章扬从外面进来问她：“方向遥呢？”

　　“向遥？好像 . . . . . 一下班就走了。”

　　“哼 . . . . . 不像话！” 章扬把资料册摔在办公桌上，怒气冲冲：“交代给她的工作还没解释清楚，就给我走人了！”

　　最近都工作的很累，萧雨笑着替朋友辩解：“章工，您还真惦记方向遥，天天逮着她不放，干什么都捎上她，您就不能松松手吗？”

　　章扬火冒三丈地捶了一下方向遥的桌子，“告诉她，不要因为私事，在工作上闹情绪，如果公私不分，趁早给我滚蛋！”

　　萧雨吓了一跳，这么重的话怎么好转告，咦？什么 . . . . . 私事？他俩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于是好奇地问：“你们 . . . . . 是有什么误会吗？”

　　章扬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不耐烦地说：“那个，昨天应酬规划局的人，碰到了大学里的老同学，看我给方向遥挡酒，就说了几句玩笑话，她倒好，全场给人冷脸看，最后还不告而辞了，真是不分轻重没大没小！”

　　“什么玩笑话？是不是开的重了？向遥不是那么计较的人。”

　　章扬抓抓后脑勺，烦躁的说：“那啥 . . . . . 我又没说她是我女朋友，是别人误会了，何况又不是事实，干嘛这么较真。”

　　“那，你澄清一下呗。”

　　“不就点破事嘛，都是开玩笑开惯了的朋友，哪里需要解释，你们女人就是没见识！”

　　张口闭口女人女人的，萧雨听得不顺耳：“我看，你真的有问题呀，一个女孩子被莫须有的说成别人的女朋友，被人冒犯还被人调侃，谁能忍得了？换我，不泼他就酒算他走运了。”

　　章扬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不可理喻的人， “哈！你们这些女人 . . . . . 都什么样子！”

　　萧雨干脆摆着样子：“你交代的那些话，我无法转达，若真让我说过给方向遥，也不能保证说什么好话，所以还是你自己解决吧。”

　　章扬脸色难看，喘口粗气说：“这些女人，简直目中无人！” 拿起摔在桌子上的资料气哼哼地走了。

　　萧雨注意到章扬和方向遥不再出双入对，不知道是谁在躲着谁，即使碰了面，也是一个怒目，一个皱眉，看上去他俩是谁看谁都不顺眼。

　　逮住机会萧雨追问发生了什么事，方向遥言辞闪烁，实在躲不过了才抱怨地说出口：“规划局的一帮子什么人呀，非要灌我酒，那个，章扬挡了一些，那些人就胡言乱语的说什么怜香惜玉，什么 . . . . .夫唱妇随的，硬要我们喝什么交杯酒，真可恶！”

　　“章扬什么态度？和你喝了吗？”

　　“他倒是没强求，但也没拒绝，自己灌多了酒一直傻笑，像 . . . 像个癞蛤蟆！”

　　萧雨忍俊不禁，章扬的形象算是毁了，可怎么看也算得上是个帅气的癞蛤蟆呀，笑着逗她：“呵呵，这只癞蛤蟆挺有眼光的，能看上一只丑小鸭。”

　　“乱说话！” 向遥一脸的反感。

　　“人家可是你的直接上司，关系着你的事业，你的前途和未来 . . . . . ” 话没说完立刻被方向遥打住：“未来？我的未来关他什么事，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声调不由放大，人急得脸也红了。

　　看她气愤难消，萧雨忙安抚道：“哎哎，你别激动，无论怎样 . . . 总还有上下级关系吧。换个说法想想看，你们都是风骋的两块垫脚石，章扬好比又臭又硬的大石头，你呢，只是一块光洁的小石头，如果硬碰硬，结果毫无疑问你将被碾压到烂泥巴里。如果不想成为泥巴，是不是应该老实地呆在一边，既不嫌他硬，又不嫌他臭？”

　　怒气顿时卸了一半的向遥，沮丧地呆在一边，沉默地思考起关于石头和石头或者卵与石头相处的问题。

　　萧雨也惊讶于自己的想法，她应该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怎么就学会了虚与委蛇，委曲求全呢？或许来风骋的这段经历，让她体会到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是微不足道的，离开林众，离开叶家，离开叶萧风，她其实什么都不是，也只是别人成功路上的一块垫脚石。

　　她不想当别人的垫脚石，可是，如果，践踏着别人走向成功地那个人，如果那个人是韩骋，她是不是会心甘情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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