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火

　　十五对世界的印象，从始至终都仅限于这个大漠深处被黄沙围绕，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宅院里。
　　这座宅院在十五出世之前就在此处了。据说是此处自古便有一泉眼源源不断地涌出泉水，汇成一个有点深度的海子。这眼泉水虽清澈洁净可以利用，但海子岸边却始终寸草不生，野物也不愿靠近。曾有过胆大的年轻乡民探索过这眼泉，泉水远看毫无异样，大家又都十分干渴燥热，便纷纷放下戒备跳进水中沐浴乘凉；偏偏有一个好奇心还未满足的青年，实在不愿相信这就是个普通海子，便独自向泉水源头探索而去。水下本来看不到泉水的涌出，只能通过水的流动判断，但这泉眼中还涌出一丝丝可见的猩红，明显地标出了喷涌点。猩红的液体上升到年轻人面前时已经化开得差不多了，但年轻人还是能感觉到水里多出的铁锈味道。
　　从此近处的乡民都不敢再来这里，觉得这里通往地狱，才会涌出鲜血。黄泉馆第一任馆主路过此处，听说了这个口耳相传的诡异故事，哈哈大笑并请了讲故事的乡民喝酒，当月便在这海子上建了黄泉馆。整个建筑仿照的竟是江南园林的样式，把海子围在内院，亭台水榭样样不缺。十五小的时候，觉得黄泉馆特别特别大，馆内的人也特别多，先生管家还有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偶尔还有面生的外人，热闹非凡。幼稚的孩童禁不住发出如此感叹：六合广阔也不过如此。
　　从来没有人告诉十五馆外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至于什么晴昼海，什么纯阳雪，什么枫华谷千岛湖，外面的大千世界，在黄泉馆里都属于禁忌，永远无人提起也绝对无人敢提起。
　　直到十五大些了能识文断字了的时候，偶然在黄泉馆废弃的屋舍里翻到几本门派心法，才明白原来外面还有万花纯阳长歌门这样的门派，才晓得世上还有长安扬州这样繁华喧闹的地方。最开始发现的那两本心法被先生发现之后，书被当着弟子们的面烧得一干二净，十五被杖责二十趴了整整一个月。不过□□的伤痛并不妨碍十五心中对外界的想象和向往生根发芽。
　　黄泉馆每年都会送进一批年幼懵懂的孩子，从进馆开始便登名入册开始修行。曾经十五也是这样被送进来的，从五岁开始一直在这里修行到现在快要成年，不得先生批准不得踏出黄泉馆一步。十五一直想不通一件事，虽然孩子之间都以师兄弟师姐妹互称，但各自修习的技艺却不尽相同。十五精通苗疆蛊术，也擅长暗器机关，不过他比较特殊的一项课业，是修习如何以色侍人。十五还记得刚进馆的时候，先生一只手捏着他的小脸要求他脱去衣衫，一群先生上下打量着他苍白瘦弱的身躯，叽叽咕咕地决定了他日后的发展方向。十多年来，如何承欢讨喜，如何娇喘放浪，成为了十五每日的必修功课。
　　“你只需要努力去成为你最诱人的模样，将来，你就能派上很大的用场。”最初那个先生面无表情的脸和那句话，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十五的梦里，唬得十五半夜惊醒一身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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