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养成记

　　没过几天，王大娘就给赵美伊带来了好消息，不仅仅是给小明上了户口，还给她弄来两百块钱。

　　“这些钱是街道办事处对你的援助，残疾人和孤寡都是有补贴的，你从来没领过，这会儿全都给你送来了。”王大娘把钱递给赵芬芳，看着她最近几天都挺正常的样子，嘱咐道：“孩子，出门在外，自己要小心谨慎，给你爹去了信儿没有？他去接你不？”

　　从岱山到北京是千里迢迢，一个女人，尤其是脑子还有问题的女人要带着两个孩子出门，那是想都不敢想的问题。可是王大娘没立场阻止，她跟何玉竹非亲非故，再说了，何玉竹也是嫁了人的人，孩子都有两个了，也算是大人了。

　　王大娘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将里面的大团结递给赵美伊：“这是这些年魏国强陆陆续续寄过来的钱，不多，你拿着，说不定路上能用到。”

　　赵美伊有了何玉竹的记忆，自然清楚这些钱不可能是魏国强寄来的，他要是有那么好心，也不会放任她和女儿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大娘，您的恩情我会一直记着的。”她伸手搂住王大娘，这个女人给了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温暖。这些年，也真的是多亏了她。

　　“傻孩子，好好的，要是实在不行，就回来吧。”

　　赵美伊狠狠地点了点头，“以后我会回来看你的。”

　　告别了王大娘，提着简陋的行李，背上背着小明，现在应该叫何立明了，手上牵着何立春，赵美伊来到了岱山的客运站，花了二十五块钱，买了张去上海的火车票。

　　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两个孩子都怯生生的不说话，何立春紧紧地拴着赵美伊的手，眼睛一个不错地盯着何立明，生怕弟弟不见了。

　　赵美伊胸前挂着一个包裹，放着三人的衣物，贴身的内衣里缝着口袋，里面装着他们的全副身家，八百块钱还有各种证件。当然，衣兜里还有些零散的碎钱，一只手牵着何立春，另一只手提着篮子，里面放着干粮和水，就这样，她带着女儿和儿子，历时五个小时，从岱山来到了上海。

　　刚一下火车就被扑面而来的熙攘惊住，好久都没有看多如此多的人了。何立春呆了呆，紧紧拉着赵美伊的手，不敢松开。人有点多，赵美伊带着孩子顺着指示牌的指引来到了公交车站台，仔细研究着路线，最后还是上了一辆人力三轮车，来到了日后的虹口区。

　　现如今这里还是一片破旧的居民房，低矮的楼房随处可见，甚至不少是平房，完全没有日后的大都市风范。何立春走走停停，坚持不住了，就一户人家门前的石梯上坐了会儿。

　　没一会儿门就开了，一个大婶提着一桶水出来，看到旁边坐着的三个人，惊了惊，操着浓浓的上海哩话说道：“吓死阿拉了，侬找谁？”

　　赵美伊站了起来，上海话她也是会听不会讲，“大娘，我是从岱山来的，来找我姑。”上辈子她在上海住下之后，认识了从一层楼的老太太，仔细算起来应该是这个年代的人。重点是她刚刚看了这些街牌，都是对的上的。

　　“哈？找人的呀，进来坐会呗，我是居委会的，叫什么名字你说来听听，看看是不是我们这片的人。”大娘将水倒进沟渠里，一边说道。

　　“那谢谢大娘了，我姑叫何雨芳，就住在洪德路十八号。”赵美伊拿出自己伪造好的信，说实话，画个章子什么的对她来说都是小意思，“这儿有她给我来信的地址。”

　　那位大娘凑过来看了看，见邮戳上的地址真是自己管辖的范围，但她真的不记得有个姓何的人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信儿啊？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她世代居住在这儿，真没听说过有这个人。

　　赵美伊装作一副大受打击的表情，“不是吧，我是来投奔她的呀。”她掏出腰间的手帕，装作抹泪的样子，“我家里没人了，丈夫也死了，剩下这孤儿寡母的，心想能投奔我姑，有个人照应也是好事儿，谁知道……”

　　“妹子先别急，来来来，我带你到街道办事处去，看看怎么解决。”她顶多就是个跑腿的，这种情况，还是要找到办事处的妇女主任才能解决。

　　一行人穿过两条街道就来到办事处，也就是公安局的后门。何立春全程不敢说话，静静地扯着赵美伊的衣角，跟着她走，赵美伊背后的何立明早就睡得天昏地暗。

　　妇女主任王大娘看过赵美伊拿出来的信件以及各种资料，又了解了赵美伊的各种情况，知道她没有亲人了，在家乡过不下去了才来投奔上海的姑姑的。知道她读过护理学校，想了想，王大娘开口说道：“大妹子，我看你这些户口迁出资料都办好了，又有你姑姑的关系在，这里也能给你落户，可是是不能安排工作的，而且也没有房子，仅仅是把户口挂在街道办事处而已，你要是愿意，我就给你办。”她细细说明：“这上海居大不易，你带着孩子，日后可就苦啦。”

　　其实现如今上海的住房非常紧张，街道办事处能安排过来的都不多。反倒是其他的东西都好办，“你说你在县城里的护士站上过班，但是没有证明也是不行的，我倒是可以介绍你到街道的卫生所工作，可只能是临时工，没有福利待遇，只有基本工资。”

　　赵美伊想了想，自己的当务之急是把户口落下来，其他的稍晚不怕。“大娘，不怕你笑话，我就想着落个户，然后好好工作，养活这两个孩子。您不知道，我真的是难。”想到原身受过的苦，她忍不住落泪，“这落了户，两个孩子以后上学的问题才好解决。要不是因为我姑姑，我也不会来这儿，我真的是没地方去了。”赵美伊哭的有点入神，何立春的眼里也含了泪水，咬着唇不敢哭出声，这样的孩子让两个大娘看了都很心疼。

　　“要不这样，我把我家的偏房租给你，这样也算是有个落脚点。手续照办，就当是知青反乡，给你开个新户，就你们仨。”王大娘拍板了，“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解决。”

　　“谢谢你，大娘，谢谢！”赵美伊握住王大娘的手，紧紧不肯放。这个时代，处处都是好人，朴素的关系，陌生人之间的信赖都让赵美伊心生温暖。

　　其实也是她运气好，选的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富裕，在上海人眼里，这里算是郊区，跟外地人没区别。而赵美伊的落户，顶多可以说是走正常手续，她的确拿出了姑姑的信件，还有姑姑寄给她的迁户资料。这些都成了王大娘判断的依据，更重要的是，她一个年轻貌美的独身女子，带着两个年幼的孩子，很难让人生出戒心。

　　赵美伊跟在王大娘身后往她家走去，王大娘家在派出所后面一条街，算是这一片比较安全的地方，独立的小院，中间一栋三层楼是她自建的房子，住着她一家十好几口。

　　王大娘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们都跟着她一起住，老两口还在上班，儿子儿媳也大多有工作，孩子好几个，家里三层楼满满当当的。而偏房是原本的杂物房，后来她的大女儿带着女婿回来了，就把这间房收拾了给她住，最近他们夫妻俩刚刚搬了分配房，这间房子就空了出来。

　　“玉竹啊，你就住这儿，每个月呢给我十五块钱就行啦，水电都可以用。那儿有口井，压上来就有水，外边有灶头，可以煮东西吃。房间不大，你将就着些吧。”走了一路，王大娘跟赵美伊也熟悉起来了。对于这个可怜的女人，王大娘很是同情，能帮一点是一点吧，“这床是我女儿女婿睡的，东西都是干净的，你用的上的就用吧。”

　　赵美伊看着眼前各种东西都很齐全的房间，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也算是拎包入住了吧。“大娘，谢谢你！”她握住了王大娘的手，再次表示感谢。

　　王大娘没多留，她还有一堆事儿没做呢，约好了第二天去卫生站试工的事情之后，王大娘就往自己家那边赶过去。

　　其实说是一个院子，可中间隔着一个菜园子，相对来说是独立的。赵美伊打盆水给两个孩子擦洗一下，之后就开始收拾房子。

　　这间房只有二十多平米，一张一米五的床，两个五斗柜，还有一个衣橱。家具都不新，但胜在干净，赵美伊拿抹布擦了擦，整个房间收拾下来，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好。掏出馒头，倒了水，在桌子边跟儿子女儿一起吃起这迟到的晚饭。很快，天就暗了下来，今晚她们也算是有找落了，吃饱喝足，三人坐在床上休息，坐着坐着就睡成一堆。

　　至此，他们也算是在上海安顿下来了，日子还长，且慢慢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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