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看相厌先生

　　十九、扫墓

　　人生的残酷就在于你永远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五年前的夏天，沈明晏刚收了唐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会儿正和唐简嘻嘻哈哈地在房间里闹了起来，最后谁也没抱动谁，索性达成约定，一人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做到底，再也不能半途而废。

　　而唐简刚问了他，喜欢吗？

　　沈明晏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

　　医院就传来了沈老爷子病危的消息。

　　其实他们不是没有心理准备，沈明晏甚至想过，也许对于沈爷爷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活着得拼命地去找他怎么也找不到的囡囡，死了就可以团圆了。

　　沈爷爷在看见沈明晏和唐简之后平静地过世了。

　　也许是因为他们俩在这两年里是陪伴他最多的人，沈爷爷拉着他们的手，就说了一句话，“唐简，明晏，你们要好好的。”

　　那也是一个盛夏，雨水洗刷了天地间的一切悲恸。

　　五年后的夏天，沈明晏在墓前上了一柱香，今天是老爷子的忌日，他不想撞见家里的人，一贯来得早一些，今天因为公司的事已经比往常晚了一个小时。

　　“爷爷，你那时候是不是清醒了？”他蹲在地上，徒手拔着杂草，“我想起来了，最后你叫他唐简了对不对？你之前可是一直喊他糖糖的。”

　　想到这个昵称沈明晏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沈明晏拔完草就靠在墓碑侧面，眯着眼睛看着咬在一起的两个蜻蜓，“爷爷…你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我们分开…还是……”

　　他点了三根烟，一根被自己咬在齿间，一根插在了墓前的石板的缝隙中，最后一根被他夹在了指尖，让它慢慢地燃烧。

　　“就当我和唐简一起陪您了。”

　　二十、三杯酒

　　沈明晏离开时却遇上了他没有想过的人。

　　“你怎么来了？”

　　唐简也有些意外会遇上他，他以为沈明晏会和沈家人一起来。

　　“我都叫他爷爷了，怎么能不来？”

　　沈明晏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他看着唐简熟练地上了三根香，就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唐简这个人，寡言内敛，但沈明晏知道他意外的重感情，而且和自己的刀子嘴不同，唐简一向都忌讳于让人知道他的真实情感。

　　看着他又拿出三个酒杯，斟满后递了一杯给自己。

　　沈明晏接了过来，看着唐简毫无波澜的眼神，跟他碰了碰杯，杯中的酒是沈爷爷喜爱的白酒，度数很高，如同刀子一般直入喉头。

　　就像他点了三根烟一样，唐简为什么会拿三个酒杯？

　　沈明晏不敢去想。

　　就如同他当初知道唐简要订婚的消息时，也是不敢去想的。

　　二十一、选择

　　“明晏。”沈父叫他。

　　沈明晏回过神来，“爸，有事？”

　　“学校选好了吗？”他指的是沈明晏出国继续深造的学校。

　　“嗯，想好了。”沈明晏点点头，爷爷的过世还是让沈家笼罩在一片悲伤之中，他拿到几个名校offer的事也没有大张旗鼓的庆祝。

　　“和唐家小子一个学校？”

　　沈明晏愣了片刻，“嗯”了一声。

　　沈父叹了一口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你爷爷这两年过的很开心，也走的很安详，多亏了人家配合我们演戏，周末请他来家里吃饭吧，沈家要好好感谢他。”

　　“爸，用不着这么客气。”沈明晏下意识地就回绝了，他总觉这话听得让人很不舒服。

　　“你也大了，几个弟弟妹妹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后沈家迟早要交到你手上，你别的方面爸都没话说，可这待人接物还差点火候。”

　　沈明晏还想说什么。

　　沈父继续道：“你这个傻小子，人家是不是为了和你演戏两年都没找女朋友？你不急人家还着急呢，老唐给他安排了相亲对象，听说是唐小子最喜欢的类型，说不准出国前就能订婚呢。”

　　说完这话沈父慢悠悠地离开了，堵住了沈明晏所有想说的话。

　　沈明晏找到唐简的时候，唐简脸色也不好看。

　　“阿简，爷爷过世了。”

　　沈明晏从烟盒里敲出了两根烟，自己咬了一根，递给了他一根。

　　他们都会抽烟，却也都很久没抽过了。

　　医生说吸引对老爷子身体不好，他俩没怎么多想就戒了。

　　想起戒烟的趣事，沈明晏还会忍不住笑出声。

　　沈明晏不喜欢那个味道，于是一颗戒烟糖被他们咬成了两半，说是要同甘共苦，两人都快两年没犯过烟瘾了。

　　久违的烟草味呛得沈明晏眼底酸涩，头一偏就看对上了唐简看着他的眼神。

　　沈明晏眯着眼睛，用自己的烟头抵着唐简没点燃的香烟。

　　两簇莹莹红光贴在一起良久，分开时烟灰落在了两人中间。

　　“怎么？不会抽了？”

　　唐简看着他，沈明晏跟他并肩坐了下来，仰脸看着天空。

　　“我要去E国了。”

　　唐简眉心打了几道皱褶。

　　沈明晏嘴角一扬，也算是值得了，至少他也并不是无动于衷的。

　　“要订婚了吗……”沈明晏自言自语道。

　　唐简听到这句话脸色更加的难看，拽住他的手腕，“你真的要走？”

　　“不是我要走，是你也得走。”

　　唐简眼底晦暗不明，那根烟早就被他掐灭了，右手执拗地捏着他的手腕不肯松手，沈明晏吸了最后一口烟，凑过去按着唐简的肩膀，丝丝缕缕地烟雾贴着他的唇瓣弥漫开来。

　　唐简的手松了松，扣着他的脑后，两人的呼吸几乎合二为一，几乎贴上的时候，烟雾散了。

　　“唐简。”

　　沈明晏起身，声音若有若无，很多年后唐简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幻听——

　　“你上次送我曲子名字叫什么？”

　　唐简之前跟他说这曲子名字叫《海》，但事实上，应该叫——

　　海…与光。

　　唐简受了唐母的影响，自幼琴棋书画都有涉猎，他学的最好的就是钢琴，但是打那以后唐简再也没有弹过琴，每当按下琴键的时候，眼前就出现了沈明晏的神情。

　　难过，隐忍，解脱……不舍。

　　盯着楼下花园里越凑越近的两个小孩儿，唐父手边的烟灰缸烟头也越堆越高。

　　“你真的骗了儿子说……沈家小子要订婚？”唐母语调有些难过。

　　“路是他们自己选的。”唐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

　　二十二、谢幕

　　沈明晏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为了所有人好，他们分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人年轻的时候没几段求而不得？

　　更何况他们过了两年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沈明晏觉得挺值。

　　但理智和感情要是总能一致，那世界上就没有痴人了。

　　他走的时候他没哭，知道唐简离开去了另一个国度的时候他也没哭。

　　哪怕他终于知道唐简根本就没有相亲没有订婚时，他也没哭。

　　“沈，看电影吗？”

　　沈明晏想找点事情给自己做别老是想着唐简，也就跟着几个亚裔同学看着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老电影。

　　电影里程蝶衣入了戏，痴痴地念着师兄的名字。

　　电影外的沈明晏在众人惊诧下哭了。

　　一开始就是一场戏，便是作了真，那也还是一场戏。

　　再留恋那个舞台和舞台上的人。

　　时间到了，再不情愿，也该谢幕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