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看相厌先生

　　十一、如果

　　沈明晏回老宅的时间不多，但是只要他回去，便会去给沈爷爷上一柱香。

　　“爷爷……”沈明晏张张嘴，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直到手上的香都快燃烧过半，他才上前一步插进香台上。

　　声音在轻烟中化了开来，听得并不真切。

　　“爷爷……我难受。”

　　如果当初奶奶没有先走一步，如果当初爷爷没有因为思念过度导致老年痴呆，是不是也就都不一样了？

　　十二、沈爷爷

　　沈明晏当年从来没有想过一向严肃的爷爷会有一天因为思念一个人，慢慢的变成一个孩子。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

　　看着沈爷爷花白的头发，彼时二十岁的沈明晏吸了吸鼻子，“爷爷。”

　　沈爷爷还认得人，只是说话的口气却像个幼童，“我想囡囡了。”

　　一开始家里人都以为他是思念女儿，但是他看见姑姑时却说他们骗他，“她不是囡囡，你们把我的囡囡藏起来了。”

　　从国外赶回来的姑姑想了想，终于记起以前的事情，“爸……以前有时候会这样叫妈。”

　　沈明晏知道爷爷对奶奶一向很好，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至少在他们孙辈面前从来没有黏黏糊糊过。

　　他们都习惯了沈爷爷像定海神针一样让人安心，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都慌了神。

　　医生提了一个建议，说试着跟他聊已经过世的沈奶奶，稳定他的情绪，不让情况恶化下去。

　　可是，怎么聊？这是个技术活。

　　孙辈中只有上大学的沈明晏是最闲的，他跟沈爷爷也是最亲的，直接问沈爷爷只会重复一句话，“我要我的囡囡。”

　　一次，沈明晏陪着爷爷看电视剧，无意中说了一句，“如果我以后结婚……”却没想到勾出了沈爷爷的一大段回忆，末了还缠着沈明晏要看他的对象。

　　沈父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有些为难地看着儿子，“你要不找个女朋友陪陪你爷爷？”

　　沈明晏一口水呛在气管里，沈父一摊手，那意思只有这个办法了。

　　“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沈明晏跟唐简抱怨道：“我又没喜欢的人。找个喜欢我的，可我又不喜欢人家，这不是坑人吗？找人演戏倒是可以，但是传出去对那妹子名声也不好。”

　　唐简好笑地看着他，给了评价，“你还挺有节操的。”

　　沈明晏瞪他，“少说风凉话，有本事你给我出个主意。”

　　唐简眨眨眼，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好法子，“你要不找一个跟沈爷爷感情也不错的女孩子商量着来？或者远方亲戚，老爷子应该只认得几个熟悉的吧？”这样就不用担心闹得满城风雨。

　　“嗯……”沈明晏一拍手，歪头瞅着他，“你这法子不错。”

　　唐简脑子滤了一遍也没想到合适的人选，有些好奇，“你想到人选了？”

　　“世交，感情好，这不就是现成的吗？”沈明晏嘴角一挑，“我爷爷小时候除了我就最疼你，你说唐大小姐愿不愿配合我？”

　　唐简：“……”他是不是幻听了？

　　十三、胡闹

　　“胡闹！”沈父第一反应就是拧着沈明晏的耳朵想揍他。

　　看着沈明晏上蹿下跳，唐简手握拳掩住唇边的笑意，他也觉得有些儿戏了。

　　谁知道沈父狠狠地瞪了一眼儿子后，长叹了一口气，看着唐简，“贤侄，那就麻烦你了。”

　　唐简睁大眼睛，沈父摇头，“爸今天早上连我都认不得了，我知道你和明晏是好友，你愿意这么帮忙，伯父也很开心。”

　　好友？唐简无语地看着沈父，老狐狸，这话说的也不亏心。

　　不过仔细分析，只要沈爷爷不介意性别的问题，他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又不用担心名声受损，也不用担心假戏真做。而且沈爷爷确实疼爱他。

　　这事儿跟父母一说，唐父唐母倒也挺赞同，本来两家就交好，沈爷爷是他们的长辈，明晏这个孩子也讨他们欢喜。不过就是做戏哄老人家，唐父叮嘱道：“老爷子一向也疼你，作为晚辈做些事情是应该的。”

　　唐简虽然觉得啼笑皆非，但是也把这事放在了心头上。

　　出乎他的意料是沈老爷子还真的没有在意他的性别。

　　沈家上下都通了气，看见他们俩黏黏糊糊只当没看见，沈家一些亲戚看见他们反而有些内疚，明明他们每个人都有责任陪伴老爷子，最后却都落到两个小孩身上。

　　沈明晏看爷爷对他们的亲昵不仅没有反对，而且还挺高兴，一鼓作气就把唐简当对象介绍给沈爷爷了。

　　老爷子还记得唐简，只不过一口一个糖糖让唐简一脸无奈。

　　沈明晏和唐简都以为只要陪陪老爷子聊聊天，排解他对沈奶奶的思念就没事了。结果老爷子脸一板，“你们怎么都不谈恋爱的？”

　　谈？恋？爱？！

　　两人对视一眼，都懵了。

　　十四、谈恋爱

　　沈明晏都不用问唐简，就知道他也没有谈恋爱的经验，从小到大，为了争那口气，除了他自己的事情以外就属唐简的事情他记得最清楚。

　　在这一点上沈父沈母还是很感激唐简的，不同于唐简的少年老成，沈明晏小时候又皮又闹腾，还拽着一副少爷腔调，沈父一直担心自己这个大儿子长大后会变成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但没想到却是一路重点学校重点班级读上来的，倒不是沈明晏多有觉悟，纯粹凭着是一股不能输给唐简的劲头。

　　唐简也盯着他，最后两人一起望天，恋爱什么的没谈过，收情书的经验倒是不少。

　　刚想溜走，结果老爷子一手牵一个，对他俩还挺不满意，“囡囡说这样媳妇儿会跑的，要约会，要浪漫。”

　　约会是什么？浪漫是什么？完全不会，没学过！

　　“嗳，没学过爷爷教你们。”

　　老爷子拍拍胸脯把这事儿揽到了自己身上。

　　沈明晏以为凭自己的机灵这事儿完全能应付过去，到不了就说他们在别的地方约完会了呗，没想到吃饭的时候就出了岔子。

　　“明晏你要给糖糖夹菜。”

　　“小唐子你不要这么客气，明晏给你夹菜是应该的。”

　　唐简硬生生地把道谢咽了回去，第一次发现他好像不会使筷子了。

　　吃完饭后老爷子犯了困，沈明晏趁机拉着唐简飞奔回自己屋，“阿简，你说怎么办？”

　　唐简也头疼，可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做戏做全套。”

　　“假装我们在谈恋爱吗？”沈明晏吃惊地看着他。

　　“我嫁妆都收了，后悔也晚了。”既来之则安之，唐简也不觉得他们俩连迷迷糊糊的老爷子都蒙不过。

　　沈明晏撇嘴，“是聘礼。”

　　两人闹腾的时候，沈爷爷还敲了敲门，“这种事情要你情我愿才好。”

　　沈明晏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互殴的唐简，脸噌的就红了，梗着脖子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喊，“爷爷，我们什么事情都没有！”

　　“温柔点，要温柔点。”沈爷爷摇头晃脑叮嘱道，双手一背就回房睡觉了，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在某些时候面皮还挺薄。

　　十五、嫁娶

　　一个暑假过去了，别的不说，沈明晏却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以后铁定是一个好男友，好老公。

　　“谁嫁了我以后那该多享福。”沈明晏嘴角衔着一根狗尾巴草，大言不惭道。

　　唐简觉得他那股嘚瑟劲儿欠调教，“我们可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可别以后你老婆埋怨你，说——看看隔壁的唐夫人，你跟人家老公学学。”他学着小婶常年数落自己小叔的口吻，调侃道。

　　沈明晏瞪他，“你有没有你还是我男朋友的自觉？”

　　“什么？”唐简一怔，沈明晏扑过来掐他脖子，“我可是你男朋友，你就当着我的面说你要娶别的女人。”

　　“你不是还说谁嫁给你吗？”

　　沈明晏自知自己嘴欠，但又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道：“我那说的是谁嫁给我，你不也可以嫁给我吗？”

　　唐简看着他，阳光倾泻在沈明晏的脸上，渡上一层毛茸茸的光晕，他忍不住伸手把沈明晏有些长的鬓角别到耳后，看着他圆圆的耳廓，突然吹了一口气。

　　“干…干嘛？”沈明晏捂着自己红透了的耳朵，别别扭扭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愿意嫁？”沈明晏冲着他咧嘴直乐。

　　唐简圈着他，闭上眼睛，只觉得阳光很暖，风很轻柔。

　　“猪。”

　　“你说谁？别以为你是我男朋友我就不敢揍你了。”

　　“沉死了。”

　　两人闹腾了一身草，沈明晏突然凑过去，“说真的，我娶，你嫁不嫁？”

　　“嫁。”唐简的声音很轻，偏头看着他，“那要是我娶呢？”

　　“这还不简单，那就我嫁呗。”沈明晏伸了个懒腰，一朵小花旁，两人的指头悄悄地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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