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点儿

　　很久都没有这样在街上走过，漫无目的。估摸着路边每棵树的距离，心里默念着路过了几个路灯。回忆着眼前的奶茶馆，恍惚还是二十年前的烧烤摊，恍惚还听到年轻的我与朋友们吆五喝六的笑声，甚至打骂声，心底漾起一丝笑意。是的，年轻时候，怎么有那么多时间来浪费来无聊，可以无聊到坐在马路牙子上，直到数够20个穿红色裙子的美女走过，才悻悻然地拍屁股回家。
　　奶茶店门外的遮阳伞下，坐着一个白衣蓝色牛仔裤的女孩儿，梳着斜斜的马尾辫，像极了上个世纪90年代大学生，阳光干净。她身后的人流、店铺居然瞬间在我眼里，模糊成了慢镜头下的光带，女孩手捧着奶茶，噙着盘旋着的五颜六色的吸管，仰着头，额上的发丝，在午后的阳光下，散发着黄黄的温暖的光，就像一幅怀旧的老照片。微翘的鼻翼上，一双灵动的眼睛正在熙攘的人流中跳跃着，这是在找自己要等的人吗？

　　拐进旁边安静的小巷子，坐在石凳上歇个脚。旁边的公用水龙头缓缓地流着水，冲洗着下面的菜盆。三四个红红的西红柿，就这么水灵灵地躺在绿油油的芹菜下面，艳丽欢快。她就这么安静地坐在旁边，一根一根黄豆芽麻溜地从左手掌滑到食指上，右手大拇指顺势一掐，一根一根去掉根须的黄豆芽就掉落在脚边的水盆里，难怪餐馆里的黄豆芽吃着绊嘴呲牙，没有掐根须呀。呵呵，朴素的生活也可以花时间过得精致。

　　走到江边的小广场，一排儿童电动车还是依然如十几年前一样，排列在那里。突然有种想坐上去的冲动，十几年前我经常抱着孩子，坐在儿童车上，在这不大的广场里花个十几块钱转悠一下午，孩子不停地拍着小手说，爸爸，往前开，往前开。我就偏转弯，孩子就哭个不停。这傻孩子，前面是江……想想现在就算孩子想坐，估计也塞不下我们爷俩儿了，呵呵。我突然觉得自己心太大了，大的连孩子是什么时候高过我一头，我都记不清了。

　　“两块钱，过江。过江，两块钱。”下面的码头的喇叭喊着。好久没坐船，就这么踱向码头。船行驶在江中，傍晚的江风拂面，虽热度未退，但是却隐隐有着凉意，仿佛刚放入冰柜就被拿出来的啤酒，要用舌尖才能咂品出一丝凉意。对面的船边，坐着一对七旬左右的老俩口。老头儿，挺瘦的，一脸的沧桑，就这么用满是皱皮的手握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保养的不错，穿着绿衣黑裙，头发梳的整齐，眼睛还很有神。因为马达声音太吵，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无一搭地贴着耳朵说话。忽然老太太喊了一声，右手指被船凳子上的铆钉给划拉了一下，老头儿马上抓着老太太的手，仔细看了一下，然后贴着老太太耳朵大声说“没事，就破了点皮”。说完，就把老太太的破皮的手指含在嘴里。老太太没有少女的矫情害羞，就让老头儿这么含着，只是用左手抚着老头儿的俯下去的头，端详着这一头的白发。船转了个弯，两个人的身影就这么悄悄地定格在一片夕阳之中，祥和安静。

　　船慢慢回旋着靠了岸。

　　……

　　想想这一路走过来，原来的拥挤嘈杂却也别有一番意味，或许是心态变化所致。行色匆匆的我们忽视了很多原本的东西。有了网络，我们没有了为看两集电视剧而等待的耐性；有了微信，爱情丧失了鸿雁传书煎熬的魅力；有了淘宝，孩子们缺失了等待父母从外地带回零食的欣喜；有了外卖，菜米油盐没有了存在的意义；有了支付宝，慢慢数钱都成为一种奇迹。

　　是的，物质发展永远是不可抵挡的潮流，但物质的潮流，应该像长江、黄河一样，不管再怎样的汹涌湃拜，唐古拉山、巴颜格拉山融雪过后的涓涓小溪才是其最初的样子。保持着宁静，才能找回生活的本质，灵魂才能立在滚滚红尘之上，以灵妙的虔诚守望初心。

　　我们不可能放弃眼前拥有的便利，因为快，是为了更好地生活；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让灵魂慢下来，因为慢是为了享受生活。

　　回家的路上，忽然之间又想起了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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