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古代当奸妃

　　她怒目回头，接触到姬宫湦一张肃穆的脸，只见他竖指于唇边，嘘声道：“有声音。”

　　姒蕤顿时整理了一下姿态，即刻从榻上翻下来，趴在地上，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脚步声中还传来了达达的马蹄。她悚然色变，眉头紧锁：“怎么办？”

　　姬宫湦神情亦是紧张不语，此处是荒郊野岭，来者究竟是追兵还是援兵？若是追兵，这般悬殊的力量，还有谁能给他和姒蕤辟一片生机。

　　他略一思忖：“快走。”

　　姒蕤闻言，急忙扶着姬宫湦出了破屋。今日天气格外阴沉，日色无光，天地都笼罩在淡淡的秋日烟雾之中。烟岚起时，山里云蒸雾绕。

　　借着弥漫的雾气做掩饰，他们快步逃走。

　　随着快步挪走，姬宫湦气息急促，胸口疼痛如刺。他握着姒蕤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姒蕤慌里慌张，也没有注意。姬宫湦背上的伤口裂开，流出的鲜血沾湿了衣衫。他怕自己晕倒在地，便勉强地控制住自己的身子，紧紧地握住姒蕤。他深深地呼吸着，将自己这种难以抑制的病弱感慢慢压制下去。

　　伤口的崩裂犹如山体滑坡，轰轰烈烈决了堤。

　　血液流出体内，身体渐渐发凉。

　　烟岚之中的山林就着稀薄的日光，他看到枯死的芦苇丛里，枯枝招展，如同蓑衣老叟。

　　他停下再也挪不动的脚步。

　　姒蕤愕然回头，撞见了他一张苍白如纸的脸：“王上？”

　　她觉察到了他渐渐滑下的身子，手上黏黏湿湿，尤带温热。她知道那是什么。

　　姬宫湦闭上了眼睛，眼睛飘忽指着芦苇丛：“不能再走了，否则一定会被他们追到。”

　　姒蕤扶着他倾倒下来的身子，望着眼前空荡冷寂的山林。前无去路，后又追兵。姬宫湦的意思，她明白。

　　前方是一条山间，周围芦苇丛生，有水，虽然隐蔽，但在空荡的山林之中，这样隐蔽的地方反而是最显眼的地方。

　　她默然咬住下唇，握住他衣襟的手微微有颤抖。她将意识渐渐模糊的姬宫湦拖到芦苇深处，将周边的芦苇枝条拢在一处，遮盖住姬宫湦的身影。

　　她将他的外衫半褪到腰间，看见了他背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单薄的日光把姬宫湦的肌肤映得苍白，殷红的血迹在皮肤上更显触目惊心。姒蕤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了一小块布，小心翼翼为他将血渍擦拭干净，又给他上了药。

　　她的指尖一点点拂过他的肌肤，每一次相触，他总会轻吸一口气，似乎被碰得有些疼。

　　姒蕤胆战心惊，她感觉到有一股凉意从心里陡然升起，又有一股热气在脸上蒸腾。两股气流相互碰撞，在她心里陡然炸开一朵鲜艳的花。

　　上了药，姬宫湦好歹蓄了力气能够睁开眼睛。他望着姒蕤，她正抱着自己裸露的上身，指尖轻柔地拂过自己的肌肤。嗫嚅道：“你在干什么？“”

　　她这才感觉到，自己与姬宫湦，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在这宁静的秋日之中，他身体的热量隐隐地透过她的衣衫，传到他的肌肤之上。而这股热气又钻入她的血脉之中，直涌上她的心口胸口。

　　她脸忽然一红，连一句囫囵的话都说不出来：“我……我在给你上药啊。”

　　周围一片宁静，秋日的雁鸣紧一阵又停一阵，身旁的芦苇呼啦啦被风吹过，日光在他们身上聚了又散，散了又乱。

　　姬宫湦不由自主又转而望向姒蕤，看着那些散乱的光晕，在他的身上飘忽跳跃。他大病未愈，苍白而又稍显虚弱，让她觉得他的呼吸都比见吧路障时轻了不少。他侧面的曲线轮廓，秀美如水墨线条般飘洒灵动。

　　他转过头望着脚边一枝枯萎的芦苇：“我们未必能逃得过这一劫，上药不上药，有什么差别？”

　　姒蕤又听到了马蹄声：“你怎么知道来的人一定是追兵？”

　　“你觉得赵叔带带人来找我，会不叫我的名字？”姬宫湦靠在姒蕤的身上，抬头看着天空，淡淡地说：“偷偷摸摸鬼鬼祟祟来山里搜查，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人。”

　　姒蕤更加不解：“你怎么知道他们是来山里搜查的？”

　　姬宫湦瞥了她一眼，仿佛在嘲笑她为什么这么蠢，嘴边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你没听见他们的马蹄声这么凌乱？听他们马蹄的声音，至少在山里已经两三天了。如果是普通猎户或者农户，不会追踪猎物一追就好几天。而最近能到这个地方来找我们的，除了上次的那些人。还能是谁？”

　　他的逻辑令姒蕤小小折服了一番。

　　她惊讶得合不拢嘴：“究竟是谁要这样置你于死地？”

　　“置我于死地？”姬宫湦嘴边的嘲笑更甚：“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一定是来杀我的？”

　　“不然呢？难不成他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是为了来杀我？”

　　姬宫湦忽然敛了笑意：“为什么不可能？”

　　他的神情夹杂了几分认真，姒蕤一时间分辨不清究竟是玩笑还是认真，讪讪笑道，指了指自己：“为什么要杀我？”

　　“你知不知道以后自己面临的究竟是什么？”

　　姒蕤茫然：“不知道。”

　　姬宫湦道：“刀山火海。”

　　姒蕤嗤声一笑。姬宫湦继续道：“你以为周王宫是什么洞天福地？不，那是龙潭虎穴。”

　　听到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仿佛一场遥远而又不可及的梦：“我明知道这是刀山火海，可是我还是要你，刀山和我一起闯，火海和我一起趟。”

　　姒蕤打了个寒颤，似乎充耳不闻他的话，反而是慢悠悠地褪下外衫，套在姬宫湦的身上。

　　他回头瞪了她一眼：“你要干什么？”

　　姒蕤轻拍了他一下，摘下他束发的玉冠，一面将自己的头发照他的式样高高挽起，一面说道：“陪你闯刀山趟火海啊。”

　　她的声音从头顶劈下来，姬宫湦不解地看着她。

　　姒蕤穿起他的紫色外袍，袖口太大，套在她身上就像做法事的道姑。她将姬宫湦摁了一把，又将芦苇拢在他面前：“待会儿我出去引开他们，你自己躲好。等我们走远了，你再沿着这个方向去宣城。”

　　说话间，她又将药瓶放到姬宫湦面前：“这是药，觉得不妙的时候你自己换一下。如果够不着，你可以把药涂在布条上，然后绑在伤口处。”

　　一边说，她还一边做着手势。

　　姬宫湦明白了她的企图，知道她要以身去引开追兵，一时间，不知名的愤怒猛然窜起，似乎要将他完整地吞噬。

　　他瞪着姒蕤:“你敢！”

　　姒蕤将他轻放在地上躺平，笑嘻嘻道：“我怕死，如果我们俩都在这个地方，必然双双送死。而我出去引开他们，没有你的牵绊，说不定能够逃出生天。你在这个地方也就安全一分。”

　　姬宫湦脸色铁青：“你知道出去被抓住了的话会是什么结果吗？”

　　“大不了就是一死。”姒蕤摊开双手：“我们眼前还有活路吗？”

　　姬宫湦一时语塞，再要说什么，姒蕤却先他一步捂住他的嘴，斜眼睨了一眼芦苇丛外。

　　马蹄声乱，人声急。

　　姒蕤朝他眨眨眼，又信心十足地拍了拍胸脯，转身从来的方向跑出芦苇丛。

　　姬宫湦伸出双手，想要抓住他，但他的双手还伸在空中，姒蕤的衣角已经消失在了芦苇丛外。

　　“快追，那里。”

　　只听得一阵混乱无比的叫声，马蹄和人声都顺着姒蕤消失的方向追去。

　　姬宫湦低伏在枯草上，枯死的芦苇有些扎人，刺在肌肤之上犹如针灸。他握紧姒蕤手中的瓷瓶，越收越紧，摩挲着上头的花纹。

　　忽然，他觉察到有什么不妥，低头看向手中的瓷瓶，姒蕤无数次从怀中掏出来上药的瓷瓶。

　　正面绘着一株彩色的玉兰花。

　　玉兰花玉兰花，褒国蒙家的族花。

　　有些什么东西从心头慢慢溢出来，似乎有一把到在心上凌迟，一刀一刀，切割着他的心脏，再碾落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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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薄雾山林中，忽然下起了倾盆的大雨。

　　远远近近的山峦峰林，奔腾呼啸的江河峡谷，在突如其来的暴雨之中迷蒙不已。

　　前方的路格外模糊。林中野蛮生长的红枫，被倾泻的暴雨击打得零落不堪。一片片绯红的树叶折损在急雨中，坠落泥地。

　　姒蕤深一脚浅一脚，奔走在路上。身后的人哼哧直追，马蹄声淹没在烂泥里，失去了往日的清脆。

　　借着雨势的掩蔽，姒蕤与追兵保持了六七丈的距离。

　　她专挑马不能穿行的狭窄小道走，雨点砸在身上，格外沉冷。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好似也不害怕，全心地向前奔跑。本来就黯淡的天光在雨幕之中更加显得幽暗。

　　荒山无道，全屏她一双腿，踏过荒草烂泥。

　　“哪里跑？给我站住！”

　　一个冰冷幽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空寂的山林里久久回响。

　　姒蕤微微一颤。

　　身后的人已经弃马步行，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在这样的疾风劲雨中，比姒蕤跑得快很多。没多久，她就听到云靴擦过草地的声音，如疾风一般向她卷来。

　　“站住！”

　　声音已然到了耳畔！

　　姒蕤心中骇然，强行镇定了心神，继续往前走。

　　但一只手忽然紧紧挟制住了她的肩膀，冷不丁一个使劲，将她掀了个身子，往一边的地上猛地一掷。姒蕤啃了一嘴泥，重重一甩，脑子被震得半天没回过神。

　　她惊恐地抬起头，望着眼前三四个渐渐向她聚拢的蒙面人，道：“你们是什么人？”

　　方才掀她的那人发出了一丝冷笑，在这秋日的冷雨中分外阴森：“是送你到阎罗殿的引路人。”

　　说罢，寒光剑闪，向她猛然劈去。

　　姒蕤下意识闭上眼睛。

　　破空中传来一声箭啸，呼啸有风，擦过她的耳畔，向着男子举着的剑直直撞去。一道黑影从天而降，隔开围在她身边的几个人，护在她面前，掉头道，“王姬，属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蒙将军身着铠甲，银铠在薄光中熠熠生辉，如暗夜里劈进的一道闪电，为姒蕤燃起了生机。

　　姒蕤已是勉励支撑，见到蒙将军，心下长舒了一口气：“蒙将军！”

　　蒙将军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去远一些。姒蕤了然，支着身子朝身后的一棵树腾挪过去。

　　而后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骨哨，凑在嘴边，吹了片刻，尖利的声音直破云霄。

　　追兵立马涌了上来，蒙琅书横剑于前，变成了防守的身势，对着追兵说道：“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那一个仍旧冷冷笑了一声：“是送你们去阎罗殿的人。”

　　说罢，剑影泛着寒气劈向蒙将军。来人身手很好，蒙将军接过了几个人的攻势。但他们似乎并不恋战，而是拖延住蒙将军，后面的人向姒蕤的方向奔了过去。

　　前面两人拖着蒙将军，后面两人直奔姒蕤。

　　大雨一直在下，但身上因为激动和害怕，而腾起了热气，冷雨在身也不觉得多冷了。

　　两人直奔她的面前，举着长剑，正要刺下，蒙将军猛地将剑掷出，宝剑插进举剑人的背心。长剑贯胸，鲜血从直射，喷涌到姒蕤的脸上，一阵温热。

　　蒙将军以足点地，飞身一闪，从半空中将另外一人踢翻在地，半蹲在姒蕤身边，问道：“王姬，受伤了没有？”

　　姒蕤摇了摇头。

　　蒙将军看着她，嘴角微抿，眼中淌过一些莫名的情绪，他忽然抓起姒蕤的手腕，道：“冒犯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姒蕤竟然觉得蒙将军的那一双眼睛似曾相识。

　　但她久久都想不起，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蒙将军拉着她，在雨中的山林中狂奔。

　　身后人穷追不舍。

　　姒蕤跑得上气不及下气，一步难似一步。

　　就在她快要筋疲力竭的时候，忽然又传来一阵急雨催马声。听声音似乎有不少人。

　　陡然间，仿佛听到有人在叫：“王上……”

　　那一声声拖得老长，回荡在山谷中。

　　她掉头看着蒙将军,欣然一笑：“是我们的人。”

　　蒙将军眉头轻轻一拢，如同簇拥在一起的满树繁花。他嗯了一声：“方才我给他们发了讯号。”

　　说话间，又有人叫了一声“蒙将军。”

　　蒙将军身子忽然顿了顿，好像反应过来了什么，轻轻松开了手中的姒蕤。姒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因为方才蒙将军拿捏得过于用力，那里还有一圈红红的印记。

　　蒙将军说道：“我们安全了。”

　　说罢，转身朝声音的来源叫了一声：“陈大人。”

　　嘈嘈杂杂一阵错乱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就是几道声影快速闯进视野之中。身后追来的两人见势不好，早已转身离开。蒙将军和姒蕤拉开了距离，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陈大人是褒国送亲队伍中的人，姒蕤记得送亲的名单之中没有蒙将军。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在这里？

　　陈大人打马走到林外，见到姒蕤，立即翻身下马，快步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她前，声音洪亮道：“属下救驾来迟，夫人受惊了。”

　　莫名的，她觉得身后的蒙将军身子微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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