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伶灯

　　“真是麻烦。”千灯说完这句话后，利落的一个手刀把背对着他们的阿乐打晕了，少女完全没有防备的倒了下去，团子看千灯站在原地却一点都没有打算去接的样子，只好认命的想过去扶起那个骄横的少女。然而还没等她挪步，却见陆宁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他们跟前，怀里抱着刚才还昏睡过去的阿乐。
　　“下次无须这样做，不然……”
　　“不然？”千灯接道。
　　陆宁并没有理会千灯的挑衅，在确认了怀中少女只不过是昏过去之后，才继续开口：“何事找我？”
　　“我要一种酒。”
　　陆宁没有说话，但千灯早就已经习惯了他冷淡的行事作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是一种能让人忘记前生的酒，叫什么名字来着？”
　　“没有。”陆宁转身就走，动作快得就像是终于能从这种无聊的琐事中抽身一般，几乎是毫无留恋的大步离开。
　　“怎么会没有，你前几个月还给过付彦秋一点，你给他就不肯给我？真是不讲义气，我认识你总在他之前吧？……”千灯紧赶慢赶的跟了上去，顺便还回头招呼团子一起跟上。
　　团子不得不小跑着追了上去，在经过灵胤的时候，那只青鸾还很委屈的低着头，团子小声地对它说：“刚才谢谢你，带我们上来。”
　　灵胤把脑袋抬起来看了一眼团子，清啼了一声算是答复。“你声音真好听，就像是说书先生说的那种绕梁三日而不绝的仙乐一样。”
　　“团子！快跟上来。”千灯拉长了声音喊道。
　　“来啦！”团子很快应了一声，跑跳着走远了。

　　和山下所见的一样，山顶浮于半空，云雾缭绕，颇有仙家气派。但其中的湿气附身也让人多有不快，迷雾浓郁，人入其中，三步之外就难觅行踪。
　　“千灯？”团子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却再也没有听到前方有人声传来，眼前身后尽是雾气，她愈往前走却愈是不知前路。
　　“千灯！”团子的声音细细地颤抖着，想到刚才在山顶下见到的万丈深渊，她不禁害怕自己胡乱奔走会一脚踩空直接掉下云端尸骨无存。
　　“团子？”
　　“千灯！”
　　团子觉得自己右臂被紧紧地抓住了，“呆着做什么？傻了不成？”千灯的脸在雾气中忽隐忽现，颇为妖冶。
　　“千灯！你走的太快了。”团子不满地抱怨道，“这里雾气这么重，你还走这么快，是存心想扔下我吗？”
　　“雾气？”千灯反问道，语气中带着惊讶。
　　“好大的雾啊，你一下子就不见了。”团子反手牢牢抓住了千灯的衣袖，“可不能让你再不见了。”
　　在前方领路的陆宁在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冷不丁地停了下来，转身打量着团子，团子被他猝不及防的行为吓得一惊，诺诺地朝千灯身后躲去。
　　“你……”陆宁开口，看向千灯，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波无澜。
　　“如何？”千灯已然从刚才的茫然中回了神，此时更是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走这种旁门左道的捷径，看来是当初还没吃够苦头。”陆宁讽刺道。
　　“说别人之前好歹藏好自己的底吧？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这位阿乐姑娘的事吗？她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是拜你所赐，人不人鬼不鬼的，连往生都没处去，真是可怜。”
　　团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两人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好在陆宁神色一滞，并没有和千灯继续纠缠下去。
　　又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雾气消散，澄碧的天空画般的从头顶铺展开去，一直连到了天边看不见尽头的终点。
　　一座看起来其貌不扬地府邸也随之出现在团子的视线里，不过是普通宅子的样子，门口既无镇宅的石兽，也没有高悬门楣的牌匾，但团子转念一想，陆宁自己就是仙人，何须神兽镇宅，这翠寒峰上也不过住了他们两人，自然也不需要牌匾来画蛇添足。
　　进到门内，却是别有洞天，远比在外面看时大了不知多少，虽然装饰简朴，在却有一股安逸清幽的氛围环绕，与宅主人的性格别无二致。
　　“请先自便。”陆宁只说了这一句，便头也不回地抱着阿乐走了，看起来是想先把这位大小姐安顿好。
　　“千灯，陆宁是这座山的仙人吗？就像是土地神那种？”团子好奇地开口问道，她一路上都在想这个问题。
　　“陆宁倒更像是占山为王，像土匪。”千灯没好气地回道。
　　“怎么说？”
　　“他原本就是一株无名的杂草，原本就无心也无情，秋来的时候一把野火烧了也就算了。可是他机缘之下竟凝成了身形，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得道成仙’了。后来因为擅长酿酒，被天庭那帮酒鬼招过去做了个末等的散仙，讨了这座山去权当府邸。近年来更是借口酿酒连例行的集会都推辞闭门不出，可是吊着那帮酒鬼的酒瘾，偶有不满的声音也拿他无可奈何，酒钱倒是不客气的一次次的往上涨，也不知都拿去做什么了。”
　　“后来，前来买酒的散仙偶尔会看见这位阿乐姑娘，便有了传言说是陆宁金屋藏娇，和区区一介凡人花前月下，好不快活。陆宁自然是不会去理这些谣言，久而久之，天庭上的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既不违天道，也就权当不知情。”
　　“这样说起来，陆宁仙人同这位阿乐姑娘倒是两厢情愿，恩爱不已呢。”团子一脸艳羡地说道。
　　“不过是表面故事，其中的隐秘却不足为外人道。我说的这些都是百年前的事了，沧海变换多少年，现在翠寒峰上的阿乐早就不是当年煮茶酿酒的阿乐了。”千灯嗤笑了声，极疲倦似的合上了双眼，屋内一下子静的落针可闻，团子也知趣地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自小爱听说书人讲那些英雄美人缠绵悱恻的故事，总为此如痴如醉，而世间这般广阔，流传下来的也不过就那几个传奇，想来人多碌碌埋首眼前，传奇的爱情也终究会跟着消磨在柴米油盐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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