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脸记

　　“说话啊！”郭卫愈发得意。
　　“你诬蔑我！”我明白过来，那枚貔貅是郭卫撞我时趁机放进我包里的。
　　“诬蔑你？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东西就是从你包里搜出来的。”郭卫抖着玉貔貅，耀武扬威道：“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带走你这个贼。”

　　他摸出手机按号码，王大康终于开口：“郭经理，别把事情闹大。”他对我投以鄙夷的目光：“谢小安，你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幸好，你已经不在我公司上班，”王大康作大仁大义状，“共事一场，我就不为难你，谢小安，你走吧，以后好自为之。”
　　我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郭卫叫道：“王总，怎么能让她走？她就是个贼！”
　　王大康摆手：“算了，她以前也是公司的员工。不过，大家都看见了，谢小安，我保留起诉你的权利。”
　　一切都是他示意的！

　　传说的“扒皮”怎么会痛痛快快把钱给我？
　　他是老板，要维持自己高大上的形象，不好意思直接为难我，就示意郭卫这个喽啰出手。
　　可我没有证据。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王大康成功地羞辱了我，让我在往日同事面前颜面丧尽。

　　离开公司时，我感受到背后仿佛有无数道火辣辣的目光，如刀子一样将我的自尊凌迟处死。
　　电梯里没人，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电梯在半路停下，有人进来，我垂着脑袋缩在角落，努力抑制，才能保证自己不抽噎出声。
　　“谢……小安？”有人不确定地喊出我的名字，他低着头瞅我。
　　我很尴尬，余光瞄到王思远的脸，电梯里还站着助理文宣。

　　我舒一口气，幸好是王思远，在他面前，我不需要顾忌任何形象。
　　“真的是你。”王思远欣喜，随即又蹙起眉头：“你怎么哭了？”
　　“被人气的。”我从包里翻出纸巾，恶狠狠地擦眼泪。
　　“谁？”王思远口气微沉。
　　“跟你一样的邪恶资本家。”我没好气道，“而且还是你本家。”

　　“到底怎么了？”王思远眸中蓄满担忧，追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我不想说。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我大步出门，王思远瞄了一眼大堂的公司名牌表，追上来问：“我想起来，你以前在这里上班，你是不是去你以前的公司？”

　　“对，去要我应得的工钱。”我步子又大又急，鼻子里呼呼喘气。
　　“他们没给你？”
　　“给了。但同时，他们给了我一场羞辱。”
　　王思远脸色难看，拉住我：“我们去找他们算账。不用怕，一切交给我。”
　　我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不需要！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处理。”

　　王大康，你要玩是吧？
　　我倒要看看谁流的眼泪更多。
　　甩掉王思远，我气呼呼地回家，一把拉开衣柜，柜子里有男装，可惜王大康那个矮冬瓜似的身材穿不上。我立即赶往商场，买下一套西装，回到家换上，镜子里出现王大康的脸，我指着那张脸，咬牙切齿道：“很快，你就会哭都哭不出来。”

　　城北被称之为本市的富人区，有多家消费不低的会所，也有本市最好的一家保龄球馆。“中丽影视”的老板黄荣就是个保龄球迷，他每个周六都来这里，今晚，也不例外。
　　我也来了，蹬着皮鞋，穿着西装，名叫“王大康”。
　　我对打保龄球没兴趣，在偏僻处观察了黄荣一会儿，黄荣虽常来打球，球技却马马虎虎，但他的朋友拍马屁功夫好，黄荣乐得哈哈大笑。

　　中场休息时，黄荣前往洗手间，我立即跟上，在拐角处，我“不小心”撞上他。
　　“哪个东西不长眼？”我出口就骂，抬眼，看见黄荣，“哟，原来是黄总。”
　　黄荣认出王大康，从鼻中哼了一声，等着王大康道歉。
　　“王大康”理了理衣服：“黄总，你撞了我，得跟我道个歉吧？”
　　黄荣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我跟你道歉？是你撞我好不好？”

　　谁撞着谁，这个问题说不好。但黄荣是不会跟王大康道歉的，中丽影视虽不大，却是王大康公司最大的客户，占有一半的业务量。王大康平时见着黄荣，跟哈巴狗似的。如果王大康真在这儿，他一定会赔笑，但我不是王大康，我垮着脸：“黄总，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俩在谈生意？我还得把你哄着。我来这里是消遣，是找乐子，平时看你脸色也就罢了，来到保龄球馆，难不成我还得看你脸色？你那眼睛是长脑袋顶上的吗？撞到人了，也不道歉，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
　　黄荣被激怒：“王大康，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推一把黄荣，“成天对我吆五喝六，还故意撞我，老子还想问你是什么意思？”
　　黄荣被气得七窍生烟，面色胀红，指着“王大康”的手指在发抖：“王大康，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公司合作了？”

　　“指什么指？”我把他的手打开，“你以为你是我妈？老子受够你了，黄荣你个大傻逼，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公司拍的那些短片难看得要死！我下面的员工配音时，个个都痛不欲生！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长什么熊样？什么破审美观！怪不得会撞人，眼神有问题吧？”
　　我指着黄荣的鼻子，越骂越欢：“我看不止眼神有问题，浑身上下都有问题，你看看你那副尊荣，走在大街上影响观瞻！还有你那球技，烂死了，成天吹嘘自己多厉害，笑死人！最搞笑的是你那破名字，黄荣，我还郭靖呐！”

　　我骂得十分痛快，把王大康对我侮辱统统转嫁到黄荣身上，我知道，黄荣一定会把这些还给王大康。
　　黄荣胸膛起伏不定，显然被气得不轻。
　　我又推他一把：“让开，好狗不挡道！”
　　我趾高气扬地从他身边走过，听到后面传来黄荣气得发抖的声音：“王大康，咱们走着瞧。”

　　狠狠地报复王大康吧！
　　不用客气，不用手软，把所有的订单统统撤掉，断绝一切来往与合作……
　　过不了几天，王大康就会哭不出来。
　　想到他焦头烂额的样子，我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出保龄球馆时，我的脚步不禁变得轻快。顶着别人的脸过街窜巷过于招摇，走过偏僻处，我正准备变张脸，忽然背上一痛。
　　紧接着，我被踹翻在地，数人将我包围，拳头如雨点般落在我身上。
　　我连反抗之力都没有，只能努力用手护住脑袋。
　　“啊，啊啊……”我发出痛叫声。

　　对方置若罔闻，继续对我拳打脚踢。
　　好痛，我怀疑自己会被他们打死。
　　幸好，他们停了下来。
　　我微微偏头，眼睛睁开一条缝，围着我的是几个男人，全是陌生面孔。
　　他们让开一条道，动作出奇一致

　　脚步声响起，皮鞋一下一下踩在地砖上，某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朝我走近。他逆着光，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他在我身边蹲下，我看到他的皮鞋擦得锃亮。
　　“王大康，”他开口，音色干净，却不带温度，“听说你欺负了谢小安。”
　　声音很熟悉，掀起的寒意顺着我全身血管逆流而上，我的目光上移，眸子里映出一张脸，——王思远的脸。

　　脑子里所有的弦齐齐断裂。
　　我茫然地盯着王思远，一个字都说不出。
　　王思远居高临下看着我：“你当着她前同事的面，诬蔑她是贼，对不对？”
　　我表情木讷，大脑已经死机。

　　“王大康，今天是给你点颜色看看，我还没给你动真格的。现在，我给你个机会，你去跟她道个歉，消除影响，弥补损伤，如果她心情还是不好。”王思远发出阴测测的笑声，“我会让你心情更加不好。”

　　没有废话，王思远递给我一个充满威胁意味的眼神，起身离开。
　　路边停着他的车，简右正扶着车门。
　　王思远上车，打手们有秩序地离开，只留下浑身发痛的我，躺在地面无语问苍天，这到底是些什么事？

　　虽然我已尽力护住我的脸，但是，面孔仍难逃厄运。
　　镜子里，我的脸肿了半边，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缝。我努力调整面部，但效果甚微，皮肤越白，淤痕越明显。
　　要命的是，今天是二十九号。
　　明天，我得去“超模挑战”节目组报道。

　　被揍过的脸在第二天变得触目惊心，一眼看过去，只看到大片青紫红痕，仿佛是惨遭污染的田地，没有生机，只剩下颓废的气息。
　　我戴上口罩墨镜出门，腿也疼，走路一瘸一拐。

　　安顿尔酒店设置了节目组接待处，助理小妹连看我好几眼，问：“您好，请问您是哪位？”
　　“乔琳。”声音隔着口罩，瓮瓮的，我递上身份证。
　　助理小妹找出房卡递给我。
　　房间是套房，几名队员住在一起，节目对巴不得大家产生矛盾，制造看点。我找到自己的床位，整理东西……从踏入房间开始，我的口罩一直没摘下。

　　下午，制片人、导演带着摄影师一起来了，导演看了看我，喊：“那个谁，乔琳，口罩摘了。”
　　我不情不愿地摘下口罩。
　　所有人表情顿时充满魔幻色彩。
　　制片人愣了一会儿，冲着导演吼：“这人谁选出来的？你们在逗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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