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星杀手

作者:潋滟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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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沌前尘



      御风殿前厅。
      “谢姑娘,这一大早的,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宋林有些疑惑。
      谢婉清道:“父亲突然召集谷内所有人,说是要议事,我也不知道什么事。”
      “所以过一会儿,你会看到父亲手下几个得力的助手,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哦!”
      宋林皱眉道:“既是商谈谷内要事,我这不相关的人在这儿总是不好,还是先回避吧。”
      谢婉清道:“那可不行,这次父亲指明要你参加,所以才带你来的。”
      说完还不等他答话就扯着他进了门。
      这御风殿前厅甚为宽敞明亮,竟也有几分气派,绝不输给鼎鼎大名的青龙会。
      厅中已立有一男一女。
      左首那厢男的约摸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身黑色衣袍,手中握一柄黑色古刀。脸色冷酷,毫无表情。看见他们进来却没有任何的反应,自顾自冷冷伫立不动。
      谢婉清低声对宋林说:“他是梁云海,看见他手上那把刀了吗?他的刀极快,就是人有些怪怪的。”
      宋林望向梁云海,显然他早已听到他们的私语,却恍若无闻。脸上仍是冰霜般的神情。宋林心中暗忖道:“这人只怕深不可测。”
      那女子约摸三十上下的年纪,黑衣黑裙黑披风,一声黑色裹身,形容也甚是古怪。见宋林和谢婉清进来,一双美丽的凤眼闪过一丝暧昧的神色。
      “清妹妹,这位公子是谁?可否介绍一下?”
      谢婉清有些尴尬,柔声道:“他是我新认识的朋友。”
      “哦……”那女子转头看向宋林,似笑非笑道:“清妹妹从小住在这里,从不出谷。难得听他说有朋友,公子想必定有过人之处,才能得清妹妹如此赏识。”
      宋林轻咳一声,却也不知该作何言语。
      却听得那黑衣女子道:“我的名字叫黑明凤。敢问公子大名?”
      宋林淡淡道:“我叫宋林。”
      谢婉清道:“凤姐姐,这次父亲召集大家来此,不知为了什么事?”
      黑明凤轻蹙双眉道:“我也不知道。今早我也是突然得到传唤的……”
      正说的兴起时,却听得一阵爽朗而低沉的笑声响起,谢侯殇挽着一个人慢慢走上殿堂。
      宋林的心猛地一跳,差一点脱口而出,龙头!
      高玉寒着一身素白的衣裙,脸色比身上的衣服更为苍白。尽管娇柔羸弱,却难掩绝色风姿。
      谢侯殇挽着她手臂,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落座,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高玉寒却始终低垂着双眼,神情木然,毫不理会周遭的情形。
      黑明凤的眼睛差一点要滴出血来。
      那个女人是谁?为何谷主待她如此亲厚。
      她跟了他这么多年,除了逝去的谷主夫人竹溪以外,从未见他对其他女人如此温情过。
      她到底是谁?
      宋林在心中暗自计较,这谢侯殇公然把龙头带来众人面前,不知作何打算。而见她这般病态模样,似是他仍未为她解毒。
      正思忖间,却见高玉寒一双秋水般的双眸遥遥向他望来,眼中自有无限言语。
      龙头,我该如何救你出去?
      谢侯殇看上去极为高兴,满面皆是春风,他环视大堂一周,示意大家都坐下。
      只见他略微皱眉,向梁云海问道:“云海,为何不见追风。”
      梁云海这才抬起头来,却仍是冷言道:“回谷主,追风少爷前几日出谷去了,至今未回。”
      谢侯殇有些意外,却也并未追问,只再次对梁云海道:“通知他今日速回。”
      梁云海肃颜道:“早上我已派人出谷送信,相信等一下就会到。”
      谢侯殇点点头。
      他环视众人,突然正色朗声道:“今天请大家前来,是有一件事要宣布……”
      说到此处,却也并不急着说下去,见堂下众人反应,除了冰霜脸的梁云海以外,各个神情疑惑。
      “大家也知道,清儿她娘离开我已经有十个年头了。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忙于谷中事务,也从未有过续弦的想法。”
      “而这次……”他望向垂首而坐的高玉寒,却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
      谢侯殇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却仍是正色道:“不想前几日名满江湖的青龙会高龙头突然来访,我俩竟一见钟情,皆有意同结百年之好,成就美满姻缘。所以,今天我在这里宣布,三日之后恰逢良辰吉日,即是我们成婚之时。”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一阵骚动。
      就听得宋林焦急地抢先道:“谢谷主,且不说我们龙头是否与你一见钟情。就说这婚约一事,怎可如此草率?高龙头是武林大帮之首,江湖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可说嫁就嫁?不管怎样,也该在武林群雄中广发喜帖,通知各路名门帮派。”
      “而且高龙头如若要成亲,青龙会的人也该知晓,而如今我们未曾出谷,青龙会的人尚不知此事。如此名不正言不顺,让我们龙头颜面何存,今后如何再号令青龙会众人?”
      一阵严词厉语,说的谢侯殇竟一下子语塞,许久才干笑几声道:“宋公子说的极是,青龙会那边本该让玉寒亲自去宣布喜讯,可无奈她身体尚弱,不能亲自出谷,所以青龙会那边我自会派人知会。至于武林其他帮派,玉寒与我已商量妥当,待我俩成亲后自会一一拜会告知。此事并不急于一时。”
      宋林见他如此强词夺理,一时气愤,正欲再驳理回去,却见高玉寒突然再次向他望来,轻轻摇头示意他不再出声。
      宋林见她如此暗示,心下琢磨道:现在被困在人家的地盘,确实不宜再强自出头,只得听从高玉寒的指示,暂且先忍耐了再作打算。
      宋林正愤懑间,却听的那黑明凤高声道:“谷主,这女子来路不明。青龙会龙头又怎会突然来我们游龙谷?搞不好是其他帮派派来的奸细。谷主不要被她蒙蔽了,我看还是把她关起来细细审问的为好。”
      “放肆!”谢侯殇怒道:“我看你是越发不像话了,枉你跟我这么多年,竟说出这样的话。你若再多言,别怪我
      下令惩戒。”
      黑明凤也没想到谢侯殇竟会如此气愤,一时心中郁闷,可还是不依不饶道:“谷主,此事还请三思……”
      “够了,明凤,我没想到你竟会如此不识体统!”
      宋林本以为那黑明凤还会再继续争论,却见她一双凤眼竟然泪水涟涟,只呆呆地望着谢侯殇,咬紧下唇不再出声,这样子,倒也是楚楚可怜,荡人心魄。
      宋林看到黑明凤这般模样,心中暗自猜测:这女子,怕是心中一直对谢侯殇有意。可惜现在这情景,只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谢侯殇见黑明凤伤心的模样,不仅暗暗叹一口气。一眼瞥见宋林身边的谢婉清并未言语,便问道:“清儿,不会你也反对这门亲事吧?”
      谢婉清见父亲突然问她,也不知该如何应答。虽说她早就知道父亲待这青龙会龙头不同一般,但突然之间听说父亲要同她成婚,一时有些震惊。
      正踌躇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听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洪亮的男声。
      “这么多人真是热闹,不知有啥新鲜之事?”
      这声音不高不低,温润厚实,却是极为好听。
      宋林抬眼望去,只见一名白衣男子手摇一柄黑色洒金折扇,气定神闲地走进来。
      他身后还紧跟一位紫纱罗裙的女子,头顶斗笠,一幅紫色面巾从上至下遮住她大半容貌。她款款而行,身姿窈窕,走路姿态极为曼妙,看的人心荡神驰。
      只听那白衣男子道:“义父,追风来迟,请恕罪。”
      谢侯殇微微一笑,毫不在意道:“你来的正是时候,不迟不迟。”
      宋林听谢婉清说过,知道这个谢追风即是谢侯殇认的义子。谢侯殇膝下无子,对他极为看重。
      这谢追风倒也是一表人才,风姿俊朗,与梁云海的冷酷所不同,他虽周身散发着温和的气质,可又隐隐藏着几丝凌厉,让人不容小觑。
      谢侯殇道:“追风,三日后即是我大婚之时。今日我带玉寒来见一见大家,以后她就是你义母了。”
      谢追风何等识趣,马上端正容颜,向高玉寒恭敬地拱手作揖:“拜见义母。”
      可高玉寒却似聋了一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谢追风得了个无趣,却也不恼。只淡淡一笑,像是没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谢侯殇望一眼高玉寒,温言道:“玉寒,你面有倦色,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说完便招呼丫鬟来扶她。
      高玉寒也不客气,一言不发地被丫鬟搀着离开了座位。
      黑明凤望着高玉寒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而另一边,宋林紧紧看着谢追风身边的紫衣女子,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一时也想不出来。
      奇怪的是,那紫衣女子虽然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可他总觉得,她斗笠下的一双眼睛,好像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她到底是谁?为何和谢追风一同前来。
      正思索间,就听谢侯殇问道:“追风,这位姑娘是……”
      谢追风微微一笑,摇开手中折扇悠然道:“义父,今日我带她前来,是来求义父赐婚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惊讶。
      宋林并不知道,谢追风虽长得一表人才,但却生性风流。平时最爱流连烟花柳巷,常常出谷寻欢。谢侯殇虽然知道,但也由着他的性子,从未对他有所管束。这么多年来,也没见他对哪个女子特别上心过。而像他这般翩翩佳公子的样貌体态,往往惹得众多女子为他暗自神伤。他虽知道,但终究都是逢场做戏,露水姻缘。
      可这次他居然带着一个姑娘回来,并且郑重其事地要与其成亲,实在让众人惊讶不已。
      谢侯殇道:“追风,你的婚姻大事全由你自己作主。你若觉得这姑娘好,要与其成婚,义父绝不反对,而且定为你大肆操办。我看……正巧三日后我与你义母成婚,不如你们也一起办了,喜上加喜,更为热闹。”
      谢追风笑道:“义父所言极是,一切听从义父安排。”
      谢侯殇看向那紫衣女子道:“姑娘,既然追风要迎你为妻,马上你就是我们游龙谷的人了。可否拿下斗笠,和大家认识一下呢?”
      那紫衣女子听到谢侯殇的话后犹疑了片刻,既没有回话也没有动静。只是再次向宋林的方向望来。宋林仿佛能看到她隔着面纱下朦胧的眼睛。
      他恍惚了,那双眼睛,为何如此熟悉?可是隔着面纱,偏偏他又看不清楚。
      终于,她缓缓拿下斗笠,众人屏住了呼吸。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中都发出了赞叹。她长得极美,而且有种特别的气质。谢婉清觉得她的美并不亚于她的姐姐。她有一双晶莹而忧郁的眼睛,清秀的脸庞,乌黑的长发自然垂于耳边,更衬得她肤若凝脂。也难怪谢追风会想要娶她为妻。
      她转眼去看宋林,却发现他的样子怪极了。他的身体居然在微微地颤抖。他怎么了?
      那紫衣女子就那样静静地注视着宋林,仿佛其他人都已不存在了。她的眼睛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薄雾,隔着千山万水,前尘幻梦。
      宋林觉得自己的喉间苦涩不已,隔了许久才万分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屿瑶。”
      她笑了。她曾经那么想要见他,现在在这里见到了他,她该高兴吗?
      而他呢?他知道她要嫁给别人了,他会怎么想?他会痛苦吗?他会绝望吗?就像以前一样。
      屿瑶在心中自嘲,你会吗?我的哥哥……我知道的,你再也不会了。对吗?
      宋林的这一声叫唤,别人没有听清,谢婉清却是听的一清二楚。她忍不住轻声问他:“宋大哥,你们认识?”
      宋林没有回答。因为他看到谢追风的手已经自然地搂上了她的腰,他们已如此亲密……
      他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
      屿瑶……你们怎么会认识的。你真的要嫁给他吗?
      而另一边,谢侯殇看到屿瑶的模样,也是震惊不已。
      他小心翼翼地问她:“敢问姑娘芳名?”
      她轻启朱唇道:“我叫宋屿瑶。”
      谢侯殇道:“谢某斗胆,敢问姑娘今年是否芳龄十六?”
      屿瑶点点头。
      谢侯殇满面困惑,他再次问道:“姑娘,请恕谢某冒昧,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姑娘可否如实回答?”
      屿瑶不解,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谢侯殇道:“姑娘,你右脚的足心上是否有一粒红色的痣?”
      屿瑶惘然。
      谢侯殇见她不语,忙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看到了姑娘,想到了以前的一位故人。谢某并非有意唐突。”
      屿瑶的回答也出乎众人的预料,她轻言干脆道:“不错。”
      谢侯殇倒吸一口凉气。
      他再次追问到:“姑娘,你是否见到过一柄紫金折扇,上面有两句话:落日清风游龙隐,飞云皓月故人音。落款是一个“殇”字?”
      屿瑶点头道:“是,我见过那把折扇。是家母的。”
      谢侯殇的声音已有些颤抖,他哑声道:“敢问家母的名字?”
      屿瑶道:“她叫何雨音。”
      谢侯殇面色惨白,他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
      这个名字仿佛一把利剑,一下子击穿了他的身体。
      往事如梦如烟,又怎会随风飘散。待到再忆起时,却如此混沌不堪。
      他悲怆地看着她。
      她是她的女儿,她竟是她的女儿……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认出了她。她们是如此的相像,简直一模一样。
      命运如此弄人,居然再次让他见到她。
      他鼓足勇气,万分艰难地问她:“那你的母亲现在身在何处?”
      屿瑶的眼睛里涌起淡淡的悲伤。她静静地回答:“她已不在了。”
      谢侯殇颓然。
      “她……不在了?”
      屿瑶点头。
      “在我九岁那年,她患病离我而去了。”
      谢侯殇闭眼,一时心中纷乱繁杂,无法言语。
      她,竟然不在了。当年,他对她犯下的大错,他对她的愧疚,又该如何弥补?
      许久,他才睁开眼睛。他仔细地看她,想从她的身上,找到那个已逝故人的倩影。
      屿瑶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何用这样奇怪的眼神看她。她隐约觉得,也许,她不该来这里,更不该答应嫁给谢追风。
      谢侯殇的神色沧桑,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问她:“那……你的母亲,是否和你提起过你的父亲?”
      闻及此语,屿瑶凄然一笑。她再次看向木立一边的宋林,一字一顿道:“当然有了,这七年的时光,我一直和我的父亲在一起,而且,还认了一个好哥哥。”
      宋林痛苦地低下头去。
      屿瑶指着宋林道:“谷主您不知道他是谁吗?他就是宋家庄宋蔚名的独子。”
      谢侯殇看向宋林道:“原来你是宋蔚名的儿子,难怪难怪……”
      他想到他们初次见面时宋林淡定自若的样子。当时他便猜测这小子来历不凡,不是等闲之辈。
      “哈哈,天意啊,天意……造化弄人。”谢侯殇独自喃喃道。
      就听得屿瑶再次说道:“他不但是宋家庄的公子,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谢侯殇似并未听清她刚才的话。他问道:“姑娘,你刚说什么?”
      屿瑶冷笑道:“谷主,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谢侯殇像是瞬间明白了些什么,他问屿瑶:“姑娘,你母亲说你的父亲,到底是谁?”
      屿瑶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她缓缓道:“七年前,我母亲病重。她与我说,我的父亲,是宋家庄的庄主,让我去找他。去世之前,她交给我一封书信,嘱咐我必须亲手交给他。而且信的内容,连我也不能看。所以,至今我都不知道,我母亲写给父亲的那封信里,到底是什么内容。”
      “我在宋家庄一住就是七年,却没想到,之后发生的事,改变了我的一生。”
      “哥哥,”她看向宋林。“我该谢谢你,让我离开了宋家庄。这样,我才能有机会来到这里。”
      宋林紧紧捏着拳头,不发一言。直到指节发白,他却感觉不到痛。
      谢侯殇叹了口气道:“姑娘,你错了。他不是你哥哥。你的父亲也不是宋蔚名。”
      屿瑶震惊。“你说什么?”
      闻及此语,宋林也瞪大了眼睛。
      “你可否听我说一段往事,关于你母亲的。”
      屿瑶困惑,可还是勉强点了点头。
      谢侯殇道:“你的母亲,曾经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她当时是跟着我的妻子竹溪一起来到这里的。”
      谢侯殇深吸一口气,开始回忆这段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我的妻子竹溪,她是赫赫有名的沈氏庄园庄主的幺女。我与她在一次偶然的机缘下相知相恋,于是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当时我们虽然年轻,可两人都已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所以千方百计寻得这片幽静的山谷,过上了与世隔绝的生活。竹溪的父母虽然反对我们离开,可是却拗不过这个女儿,勉强答应了。当时,竹溪带了庄园里的一批护卫和家丁一起过来,慢慢的,这里也渐渐成了气候。而你的母亲,就是竹溪当时带来的丫鬟之一,也是除了我之外竹溪最亲近的人,竹溪从不把她当成下人看待,两人情同姐妹。”
      谢侯殇叹一口气继续说道:“你们也许有所不知,我在这里几十年虽然不问世事,但竹溪的娘家沈氏庄园在江湖上的生意往来还是很多的。竹溪就一个哥哥,沈家的产业大多由他的哥哥在打点。可她也接手了她母亲名下的一些产业,我偶尔也帮衬她一起打理。”
      “就在几次生意往来的过程中,我们认识了宋家公子夫妇,也就是这位宋公子的父亲宋蔚名。”
      他看向宋林,只见他眉头紧锁,似早已沉浸于他的叙述中。
      “我与宋蔚名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于是,我便邀请他来谷中做客。他与我志同道合,自然也不推辞,便带着他的妻子一同前来。”
      “宋蔚名在谷中一住便有大半月。那段日子里,我们每日吟诗赏景,把酒言欢,有一知己在侧,我也觉得人生甚是惬意快活。”
      “差不多半月过后,宋蔚名来向我辞行,我当时极力挽留,希望他在谷中多住一段时间。可他却坚持家中催促,不得已要赶回去。我见他言辞闪烁,似有难言之隐,便开口询问,如若可以相帮,必当尽力。他被我追问得无法,便坦言相告。原来这事,竟与你母亲相关。”
      他看向屿瑶,见她听到她母亲二字,有所触动。眼神朦朦胧胧,似闪烁着泪花。
      “宋蔚名夫妇当时住在谷中,我因觉得你母亲做事甚为稳妥,又是竹溪最信得过的人。当时便派她去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却没料到,你的母亲,在这半月有余的时间里,居然对宋蔚名暗生情愫。有一次,瞅着宋蔚名妻子不在的时候,大着胆子像我这个知己好友表了白,央求他能收她作妾。”
      “可惜我这个朋友,对他的妻子却是一心一意。对你母亲的请求,自然是一口回绝。你母亲伤心,可还是没有放弃,明里暗里找些机会接近他。”
      谢侯殇叹一口气,“所以,当时宋蔚名坚决来向我辞行,也是因为你母亲的缘故。”
      说到这里,谢侯殇神情凝重,见堂下众人皆是无语。
      他继续道:“我知道这个原因后,却也是无奈。知道再也无法挽留这位好友,便由他去了。这一去,便是有二十年未见了。”
      “宋蔚名离去后,你母亲自是郁郁寡欢,却也无法。谁料到后面发生的事,却让她从此离开了这里,再也没有回来。”
      屿瑶没想到当年竟还有如此一段曲折往事,一时听得有些入神。
      谢侯殇再叹一口气道:“都是我的错……”
      讲到这里,他的语声竟有些哽咽。
      屿瑶不解,不明白为何他会如此。
      谢侯殇道:“事情就发生在宋蔚名离开后的第三年。那一年的秋天,清儿出世了。那天是清儿的满月酒,我宴请谷中上下,竹溪的娘家也有人来道贺。我多喝了几杯,却没想到,铸成了大错。”
      他看着屿瑶,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丽人的影子。
      “我当时醉的有些厉害,被人扶着回了房。我以为那个人是竹溪,却没想到是你母亲。我竟然对她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清醒以后,才发现酿成大错,可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你母亲是一个忠烈女子,当时竟然想要寻死,还好被竹溪救下。竹溪与她情同姐妹,心中也是痛惜。多日好言相劝,总算让她打消了寻死的念头。”
      屿瑶怔怔地听着,眼角已有些湿润。
      “可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一个月后,你的母亲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她再次陷入悲愤无比的境地。”
      “竹溪劝她,即是如此,还不如嫁于我作妾,肚中的孩子也有个名分。本来她们关系就好,也好互相照应。竹溪说的有理,若是嫁给宋蔚名的话一样也是作妾。可你母亲坚决道,虽说宋蔚名早有妻室,可自己真心喜欢他,其它的事情她根本不在乎。”
      “竹溪见无法说动她,便劝说她先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再做打算。你母亲一时也是无法,就答应留在这里,直到她的孩子出生。九个月后,你母亲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孩。”
      谢侯殇仔细看着神色伤感的屿瑶,他缓缓轻声道:“那个孩子右脚的足心,有一粒红色的痣。”
      屿瑶猛地抬起头来,声音颤抖:“你说什么?”
      谢侯殇眼中泪光闪动,他勉力镇声道:“瑶儿,那个孩子就是你。”
      屿瑶猛力地摇头,她尖声道:“我不相信,你骗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谢侯殇叹一口气,苦笑道:“这陈年往事,与我来说并不光彩,我又何苦编造这种谎言自取其辱?”
      屿瑶颓然。
      确实,他没有必要骗她。
      只是她仍是不愿意相信,为什么当年母亲要骗她,为什么宋蔚名也要骗她,为什么?
      “瑶儿,你不是宋蔚名的女儿,你是我的女儿。没想到,十六年后,我们还能再见。”
      谢侯殇语声哽咽,“当年,你母亲生下你后,我只看了你一眼,她就把你和她关在房里,不让我再见你。十日后,她就带着你偷偷地出了谷,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回来。当时,我甚至于都没为你取过名字。”
      “我想,她一定是恨极了我,所以才用这种办法,让我饱尝骨肉分离的痛苦。”
      屿瑶呆滞地摇摇头,她木然道:“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为何母亲会说我是宋蔚名的女儿,而为何宋蔚名也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
      谢侯殇思忖道:“我想,你的母亲那时带着你颠沛流离,一定吃了不少苦。在她病重之际,一定希望今后你有一个好的安生之所。”
      他看着已经泪眼迷离的屿瑶道:“她让你去找宋蔚名,一定是与他有了约定,让他假装认你做女儿,让你可以在宋家庄安心住下来。宋蔚名为人正直义气,再加上在游龙谷的时候,你母亲也对他们夫妇照顾细致入微。所以对于你母亲的请求,想来也不会拒绝。”
      “你刚才说,你母亲病重时交给你一封信,却嘱咐你不能看,而且必须亲手交给宋蔚名。我想,信的内容,应该就是我刚才推测的情况。”
      屿瑶听完,已是满面泪痕。她泣道:“我不该来这里的,真的不应该,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些,为什么?”
      谢侯殇道:“瑶儿,我对不起你母亲,可是你能回到我身边,我真的很高兴。”
      屿瑶看他一眼,却不发一言,仿佛并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她只是缓缓转过头去看宋林,他已是满面悲怆。
      眼前的这个男人,她曾经那么爱他又那么恨他。
      原来他并不是她的哥哥。这一切的爱恨纠葛,竟如此没有缘由。
      这就是命运吗?这是她今生的宿命吗?太可笑了!
      她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那笑声惊得众人一阵心寒。
      宋林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他叫道:“屿瑶……”
      话音未落,屿瑶已奔了出去。
      宋林刚想去追,却见谢追风已如闪电般追了出去。
      宋林咬咬牙止住了脚步。
      谢侯殇叹一口气道:“贤侄,让追风去吧,他已是她丈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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