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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获救
宋林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
支离残破的碎梦片断交替反复地出现。鬼气森森的密林,树缝间透下的刺眼的阳光。
高玉寒疲惫憔悴的脸,在他眼前摇晃。
他猛然惊醒。
“小姐,他醒了。”
陌生而尖细的女声,遥远而不真切。
宋林缓缓睁开眼。他看到一张女人的脸。一个年轻女人的脸。
她乌发垂肩,明眸粉颊,不过十七八岁光景。
那女子轻展笑颜,柔声问道:“你醒了?“
宋林挣扎着坐起,忍不住发问:“这是哪里?你是谁?”
那女子皱眉道:“原来你不知道这是哪儿?”
宋林无奈道:“我自然是不知道的。”
那女子刚要答话,却听得旁边另一个女子道:“小姐,你莫要听他胡说,他肯定是个刺客。”
那女子笑了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林一眼,娇声道:“我看他倒是不像。”
宋林无奈地摇摇头。
那女子道:“这里是游龙谷。我叫谢婉清。是我救了你。”
见宋林有些惊讶,她又道:“我只是不明白,你又怎会在圣水林中出现?游龙谷与世隔绝,你又是怎么闯进来的?”
宋林道:“我们也非存心打搅,只是慌乱间迷失了方向。”
谢婉清问道:“你还有同伴。”
宋林沉吟片刻道:“还有位女子。中途走散了。”
谢婉清黑眸一闪:“你的妻子?”
宋林尴尬道:“不,是我的姐姐。”
谢婉清道:“你的姐姐,我们倒没有看到。当时就看到你一人晕倒在地。”
宋林皱起了眉头。他暗暗沉思:“龙头,你在哪里?”
谢婉清见他不答话,便又说道:“你在这里安心静养。等你好了,我便带你去寻你的姐姐。”
宋林只能笑而言谢,刚想借力坐起,却发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
“别急……”谢婉清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她连忙问道:“你们是不是喝了圣水林的水?”
宋林点点头,当时两人步入这重重密林,又饥又渴,还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寻得一方清泉,两人俱是痛饮一番。
现在回想起来,自喝过水以后,就头脑发晕,脚步虚浮,直到最后不省人事。
看来这水有问题。
“我中毒了?”宋林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性。
“可以这么说吧,但圣水林的水只会让你失去力气,不会要了你的命。”谢婉清解释道。
“只是,我身边没有解药,不然就让你服了。”
“不过你放心,”谢婉清脆声道:“我会要到解药的,你等着我,我一定治好你。”
宋林笑了笑,再次抱拳为谢。
他脸上的易容早已脱落,露出年轻英俊的脸容。
谢婉清看着他的样子,不仅觉得有些脸红,忙寻了个理由匆匆走出屋子。
“啊呀,我忘了问他名字了!”谢婉清掩嘴笑道。
“小姐,你随随便便收留一个陌生人,谷主知道要生气的。”丫鬟嫣儿急道。
“嘘……”她轻声道:“千万别声张。”
嫣儿苦着脸道:“可是小姐,到哪儿去找圣水的解药呀!”
谢婉清似是成竹在胸,她明眸一转,继而笑道:“我自有办法。”
西门吹雪回来了。
在落日的余辉中,慢慢踱回银月山庄。
他仍是那么优雅,飘逸,脱俗。
白色的袍子在风中猎猎生舞。
看上去,一切都没有发生。
等待他的,是满园的花香。
白雏菊仍是清雅,与世无争。
他走过他们,一脚一脚无情的踩碎。
老家丁情不自禁地叫:“老爷!”
西门吹雪没有停下来。
老家丁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觉得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凄凉。
他想到中原一点红对他说的话。
“你跟王起不同,我不能杀你。”
他胜了他,可他却不杀他。
西门吹雪沉静,慢慢地说:“有什么不同,我们都想解脱。”
中原一点红轻蔑地一笑:“能让你解脱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一心营造的银月山庄,而是你自己。”
西门吹雪无奈地笑了笑:“我又能做什么?”
中原一点红说:“很简单,扔掉过去的回忆,彻底抛弃。”
西门吹雪明白了。
银月山庄,白雏菊,这些都没有用。
他还是原来的他,原来的西门吹雪。
一开始,他就错了。
表象的东西,可以让人避世,却不能让人真正的解脱。
西门吹雪绝望了。
他一步一步地踩过娇嫩的花瓣,美丽的白雏菊。
与世无争的白雏菊。
人毕竟不是花。
西门吹雪叹一口气,又有谁能真正做到与世无争呢?
两个月后,他离开了银月山庄。
离开了他苦心经营的银月山庄,离开了满园清丽的白雏菊。
离开了他的家。
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因为谁也没有看见过他。
西门吹雪的名字,就这样完完全全地从江湖上消失了。
深夜。
游龙谷。
谢婉清一身黑色夜行衣,黑纱裹面,轻灵的身姿无声无息地窜上屋檐。
只见她不费吹灰之力就掀开一块瓦片,随即身形一矮,迅速闪身下降至屋内。
屋里很黑,隐约可见有一排一人高的柜子,柜子上则嵌有一层又一层的抽屉。
谢婉清的目标就是那密密麻麻的抽屉。
圣水的解药就在那些抽屉中的一个。
可问题是:她不知道是哪一个,这上上下下少说也有百余个抽屉,该如何找起?
她努力地回忆上次有人误喝圣水时,她与姐姐来此处取过解药。似乎是第三排的某个地方。
谢婉清慢慢摸索过去,循着自己的记忆,认准了其中一只抽屉。
手刚搭上抽屉的边缘,突觉耳边劲风骤起,一把闪着暗青色光芒的黑色古刀向她的手掌劈来。
谢婉清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抽回右手,闪身往后退去,同时拔出腰间如蛇般纤细的长剑。
来人不出一言,转眼之间已经攻出几招,而且招招凌厉,毫不留情。
谢婉清不敢怠慢,被迫应战,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黑暗中,看不清对方面目,只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自对方身上传出。
谢婉清自幼习武,身段也颇为灵活。可无论她如何躲避,却总是被这股强大森冷的刀风罩住,难以脱身。
谢婉清心中暗暗叫苦,谁知这灵药阁竟还有人守卫,看来要偷得解药,只怕没那么容易。
正思索着应变之法,对方长刀一甩,顿时一股强大无比的气力向自己握剑的手传来,只觉虎口一麻,手中长剑已然落地。
还未来得及反应,谢婉清只觉颈间一阵冰凉的触感,原来对方的长刀已经架上了自己的脖子。
两人僵持不动,对方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举动。
这时,她勉强看清了来人。
“云海哥……”谢婉清失声叫道。
那个人她是认识的,他是父亲手下的三大高手之一,或者可以说,他是游龙谷里除了父亲以外,武功最高的人。
他叫梁云海。
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似乎从很早很早的时候起,他就在父亲身边了。
他总是不发一言,似乎这沉默寡言的个性,也是与生俱来的。
但可怕的是,也没有人敢招惹他,他手中的刀快得让人胆寒。
“回去。”低沉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梁云海好像早就认出了她。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云海哥,我想救一个人,可否借我圣水解药一用呢?”谢婉清哀求道。
梁云海没有回应她的话,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但是却抽回了架在谢婉清脖子上的刀。
谢婉清心头一喜,刚想作势去取药,却见梁云海刀锋一闪,已是挡在她的去路上。
“没有谷主的命令,我不能给你。”梁云海冷冷道。
谢婉清气极。父亲怎会重用这么一个死板的人。
也罢,今天要不暂且回去,以后再做打算。
要知道,凭她一人之力,要打赢他,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退至门口,口中轻轻自言自语道:“姐姐,还记得上次你来这儿取药的时候好像没碰到这个人呢。清儿怎么就这么倒霉呢?”
她独自喃喃低语,可梁云海耳力极好,一字不差全落入耳中。
只见他如死水般的眼中竟闪过一丝光茫,脸上冰封的神色竟有了一丝松懈。
谢婉清没有留意到他神情的变化,她撇了撇嘴负气道:“算了,当我没来过。云海哥,只求你不要告诉我父亲。”
梁云海不语,好似并没有听到她的话。
谢婉清也不再管她,脚底生风,刚跨出灵药阁的大门。却听得身后冷不防传来冷冷的声音。
“你要救谁?”
谢婉清愕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云海哥,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和嫣儿在圣水林发现了他。我觉得我应该救他。他不是坏人。”
梁云海淡漠的眼神似乎涌起了一些波澜。
只见他缓缓转过头去,手掌反转,迅速收起长刀。
“第三排第二个抽屉,拿了速走。”梁云海背着身子冷冷道。
谢婉清心头狂喜,却也不敢多言,生怕他会反悔,忙取了药就走。
待她走远,梁云海闭上眼睛。
时光倒转,往事如梦如烟。
他,衣衫褴褛,精疲力尽,举步维艰。走不出这重重密林,他就永远到不了游龙谷。
可是为何他的脚步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迷糊。
终于还是倒下去了,难道说,心愿未了身先死吗?
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他拼命摇晃自己的脑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还是渐渐在流失。
不知何时,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白色,纯净得如同天边的云彩。
尖细的女声,遥遥传入耳中。
“小姐,他大概喝了圣水了。要救他吗?”
“为何不救呢?他不是坏人。”温柔而澄静的声音,如聆天籁。
他努力抬起头,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可是,终究还是徒劳。
他还是晕过去了。
可记忆中那一片纯净柔美的白色,却永远萦绕在他心头。
望星楼。
孟星魂躺在竹椅上,手中还拎着半壶酒。
与酒为伴的日子,他已经过了很久了。这些天以来,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日升日落,白天黑夜,对他来说,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他唯一清楚的,是姐姐已经很久没来看他了。
姐姐,你现在过得可好?
他落寞地浅浅一笑,又拿起手中的酒猛灌一口。
自那次夜晚来望星楼以后,姐姐就消失了踪影。他也曾悄悄去青龙会找过,却始终找不到她。
他也曾暗暗想过,姐姐会不会真的碰到了困难,甚至于遇到了危险。
他不敢想下去。
现在的他,对她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呢?
他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手在剧烈地颤抖。现在这只手,已经再也拿不起流星剑了。那天,他的这只手,他的这柄剑,差一点就杀了她。
不知为何,从那以后,每次他想拿起流星剑,他的手就会禁不住颤抖。
也许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把这把剑封存,封存在遥远的记忆中。
姐姐,我已经不能再为你杀人了。
你一定不会再需要我了吧。
可是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愿意再杀人了。这样的日子,我早已厌倦了。
为了帮助你坐上龙头的位子,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在我的剑下?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只要你坐上龙头的位子,就不用再继续杀人了。
可是,我错了。
你又让我杀了一个个对你看似有威胁的人。
包括她,明月心。
她如此善良,如此单纯,她一心为我治病。
可她却因我而死,我将为此愧疚一生。
姐姐,告诉我。这一切,何时才能结束?
是不是只有为你杀人,你才会向我展开笑颜。是不是只有为你杀人,你才会温柔地扑入我的怀抱。
难道这就是我生存的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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