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爱徒刑

　　原城愣了一下，苦笑两声。似是意识到叶轻箐还等着回答，才道：“不谢，应该的。”
　　“要的，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对你就是应该的。”原城毫不迟疑的态度让叶轻箐一时有些不解，原城看向叶轻箐，补充，“你就当是……我欠你。”
　　俩人穿过没人的后巷，到了后街。马路边的绿化树下停着辆私家车，有个年轻男人坐在车盖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打着哈欠。

　　那人见到叶轻箐和原城，立刻从车上跳了下来，一步步从树下的阴影走到夕阳的余晖里。来人一边走一边伸了筋骨：“真是的，搞那么久，我都快冻僵了。”
　　“天问。”叶轻箐冲年轻男人笑了笑，转身跟原城告别。

　　夏天问拍拍原城肩膀，阳光干净的脸咧出整齐的牙齿：“谢啦，兄弟。”
　　原城淡淡一眼，说：“药都安排好了。”
　　“你办事我放心，下午忙手术去了，没接到轻箐电话，搞得还要你出面帮忙，不好意思啊，兄弟。”

　　“就你这关键时候掉链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追到叶轻箐。”原城调侃他。
　　夏天问哈哈大笑起来，凑到原城耳边：“你放心，我很快就要‘有名分’了。”

　　他拉了拉原城的衣领：“倒是你，三年前可是你把她托付给我照顾的，该不会还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吧。”
　　“没有的事。”原城的表情看不出情绪，“与其担心我，你还不如担心躺在她家里的南星阔。”

　　“那家伙那么恶劣，三年前就已经出局了。”夏天问爽朗地笑笑。
　　“那可不一定。”原城的表情更加严肃了些。他回想起叶轻箐为了南星阔向他求助的语气，那种急迫和担忧，如果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

　　“放心吧，没可能的。轻箐这人一直这毛病，容易心软，不管倒在路边的是哪个阿猫阿狗，她都会救的。”夏天问不在意，“总之今天谢啦，改天免费请你看病。”
　　还是没个正形，没一句正经的。

　　“我就不用了，免费给剑扬找个脑科医生治脱线比较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我会物色的。”夏天问这句话之后，在酒吧里面啃饼干的凌剑扬不觉打了个喷嚏。

　　几人聊天间，原城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屏幕，转身跟叶轻箐、夏天问告别，接通电话，快步往回走。

　　“原先生。”
　　“李小姐。”

　　李可薰回去的路上发现自己被人跟踪，身后那些男人形迹可疑地盯着她，就数量而言少说有十来个。无论她穿过人潮拥挤的广场，越过鲜少人知的捷径，横过马路，转过街角，甚至闯人行道红灯，背后那群男人都会毫不例外地追上来，一脸坦然，好似只是刚好同路。

　　可任傻子也能看出来，这绝对不可能是巧合，况且这个数量着实有些惊人。看来帮叶轻箐顶锅的效果卓群，这才刚离开酒吧不久，已经被盯了个死死的。
　　李可薰不知道这群人意欲何为，如果硬拼，她绝对不是对手，那只能联系原城以防万一：“我被人跟踪了。”

　　“没事。”原城的语气似乎一点不觉得意外，也不觉得担忧，“你就当做跟昨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没有区别，放心自在地回家，该干嘛干嘛，我会搞定这堆事，明天也会把南星阔送回去给你。”

　　李可薰并不知道原城哪里来的自信，他离她那么远，现在派人赶过来也来不及救她。李可薰说话间仍旧警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身后跟踪她的人变少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如果那群人是想冲她下手，刚刚有几条人不多的道路实在再适合不过，为什么那群人没有扑上来，反而一个接着一个不见了？尤其是在李可薰跟原城通话的10分钟内，那些人几乎消失了个干净。

　　她愣了愣，说：“那群人好像变少了。”
　　电话那头的原城突然收到一条信息，他放下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在他们动手前全部搞定了。”

　　关掉信息，原城把手机放到耳边。路边的夕阳将他原本就比旁人高的身子拉成更加细长的影子，那影子随着他的脚步一点点在灰白的水泥地上前移，原城提了几个小时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提起话筒时又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李小姐，人已经全部收拾掉了，安心回去。”

　　李可薰有些诧异，原城还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搞定了？可这里离酒吧就算是不堵车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
　　见李可薰不解，原城淡淡道：“从你离开那时起，跟着你的人，就一半是我哥的，一半是我的。”

　　“哦……”她松了口气，迈步往家里走。李可薰穿过老旧的居民区，来到自己屋子楼下，一边上楼一边询问：“星阔到底怎么样了？”

　　“放心，给他备了能给他的最好条件，送去照顾他的是医学院的硕士，你只需要在家里等着就好了。”原城对于南星阔这个情敌的厌恶仿佛过了三年也没有一丝消减，他还打算说什么，听到电话那头李可薰慌乱的呼喊声。

　　“星阔！！！”
　　那个声音通过通讯电波从手机话筒里溢出，尖锐、急切。原城来不及询问缘由，李可薰的电话已经挂断，耳边只有嘟嘟嘟的电子音。

　　李可薰租房的地方是个老旧的小区，不规则的楼梯高度，生锈到翻开的铁扶手，楼道的灯坏掉之后再也没人更换，每天上楼都黑灯瞎火的。
　　她到了自己楼层，一排走道，左右两边各四个门，她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原城聊天时，远远的，看见屋门口坐着一个人。

　　一开始光线不好，只能大致看见有个人坐在她房间大门右侧的墙边，头无力地耷拉着，整个身子半瘫半倚地抵着墙面。她其实有点慌，小心翼翼地靠近，准备随时转身逃跑，但她才走近一点就认出那个侧脸。

　　南星阔闭着眼，咬着牙，不知道是睡了还是在忍耐疼痛。他的腹部缠了绷带，绷带的末端从衣服露了出来。此时他腹部的血迹正在化开，鲜红的血团一点一点在棉质的衣服上扩散开来。
　　李可薰冲过去，在出声的同时挂掉了原城的电话，她的声音都是颤抖的：“星阔！！！”

　　南星阔勉强睁开眼，又是一记没心没肺的笑：“可薰。”
　　李可薰打开门，冲进房间提了医药箱出来。翻出药水和绷带，跪在南星阔旁边，开始处理伤口。南星阔这么多年来没少打架，李可薰长期帮他包扎，都快顶得上半个护士。

　　但是这一次并不像以往的小打小闹，南星阔惹的是根本不应该招惹的原镇。她有些不知所措的慌神，生怕碰到南星阔此时不能碰的伤处，她强迫自己冷静，小心翼翼地撩起南星阔腹部的衣服，一点点拆开已经被血染透的绷带，血肉模糊的伤口只能用触目惊心来形容，李可薰一时停住了动作。

　　南星阔像平常受伤一样不以为意，但他突然看清楚李可薰的脸。昏暗的走道里，李可薰的眼睛闪烁着什么反光的东西，那些东西沿着眼眶，快速的，止不住地涌出，划过侧脸。

　　南星阔十几年从不见李可薰哭过，不管多绝望的惨境都没有。他严肃了表情，手指伸向李可薰的脸，问：“怎么了？哭什么？”
　　李可薰打掉南星阔的手，一声不吭地继续帮他包扎。

　　“可薰？”
　　李可薰冷脸：“我早说过让你别惹原家兄弟了吧？！”

　　“我有我的原因。”南星阔讨好地戳了戳李可薰的手臂，“行啦，我知道，这么多年朋友，你是关心我。我会小心的，别生气。”

　　“我不是因为做朋友而关心你。”
　　“那是什么？”
　　“……”李可薰没回他，“我架你进屋，能起来吗？”

　　“恩。”南星阔站起身，他偏头看李可薰严肃的表情，“你真是太凶了一点，对人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你不知道，我其实最怕的就是你不高兴。你从小生起气来，感觉周遭都没有活物。”

　　李可薰没有接话，她脑子很混乱，短短的一两天发生那么多事情，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一边的南星阔也跟着沉默了一会儿。

　　南星阔似乎下了什么决心，才说：“叶轻箐，救了我。”
　　李可薰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就被揪到了半空中，她勉强自己保持惯有的语气：“我说你怎么看上去有点反常，原来是见到她了。怎么？是不是高兴得要命，打算死灰复燃？”

　　“可薰，你不是不知道她做过些什么。”南星阔说起叶轻箐，仍然是咬牙切齿的恨，“我不可能喜欢她，更不可能受她恩惠。”
　　所以，他一醒来，就拖着重伤的身子从叶轻箐家里冲出来了？倒是符合这人死倔的脾气。李可薰好不容易把南星阔架到房间的沙发上，嘱咐：“星阔，别想多了，她就算救你能安什么好心？”
　　南星阔面无表情：“我知道。”

　　南星阔在吃过药后没多久就睡了过去，看来这一天，他确实很疲惫。李可薰站在沙发边缘，愣愣地看着这张脸发呆，现在她和南星阔两个人都被原镇盯上了，她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比这更让她头疼的是，恐怕时至今日，南星阔和叶轻箐彼此都还对对方抱有着与众不同的感情，即便里面含着因挑拨而产生的恨。李可薰无力地闭了闭眼，也许她确实需要跟原城谈谈。

　　门外响起敲门声，李可薰疲惫地迈着脚步去开门。
　　随着门板的移动，叶轻箐的脸一点点出现在李可薰视线里。

　　“可薰。”叶轻箐尴尬地笑了笑，见李可薰冷着脸没回她，只能收起笑容，“他的药没有拿，我听子琪说他在你这里……”
　　李可薰还是一句话不说，她接过塑料袋，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再次将叶轻箐关到门外。

　　南星阔有点被吵醒，迷迷糊糊地问：“谁”
　　李可薰将满满一包药扔进垃圾桶，说：“搞推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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