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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未果
简芒醒了。
他睁开眼，先看到了沙发前疑惑的宋阔然，然后循着房东的视线，又看到了不远处憋着一脸鬼笑的DJD。
……DJD还能鬼笑，证明一切尚在可控范围。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简芒只能用这样的方法判断眼下的境况。
“呃，这位是？”房东看向他，问。
简芒揉揉酸疼的肩膀和脖子，拢着被子站起来。
“我的朋友，来这边……出差，昨天航班取消了，过来借宿一晚，等会儿就走。”他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昨天回来挺晚了，就没去打扰你，应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抱歉。”
“哦没事，”宋阔然了然，冲DJD笑了笑，“你们自便，我还赶着去上班，就不多招待了。”
DJD眼睛里尽是春风和煦，客套道：“宋先生太客气了。多有打扰，不好意思。您不用管我们，别耽误了上班。”
简芒指挥DJD去餐厅等，自己抱着一团被子回了房间，宋阔然恍恍惚惚走去卫生间洗漱，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像往常一样打开了早间新闻。
听着播音员熟悉的声音，他这才悠悠回了神。
宋阔然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简芒带个朋友来家里借宿，这不是什么大事。两个人客厅卧室分开睡，明显是为了避嫌，自己更不应该从龌龊的角度揣度别人。那么，自己心头泛起的难言滋味，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合住之后，这还是第一次看到简芒穿着睡衣的居家样子——款式十分保守的长袖睡衣，该遮的地方一点都没露出来，可就即使这样，他以前也不曾以这样的穿着出现，大概是因为与自己的关系不够亲密，相处时不能完全放松吧。
但他跟刚才那位朋友就十分熟悉亲近，两个人不必多说话，只靠眼神来去就能表达大半意思似的。看样子，简芒还要送他去机场……
宋阔然心里不是滋味，他一直努力拉近和房客的关系，收效甚微，现在看到了人家与真朋友的相处，更明白自己任重而道远，不免有些灰心。
另一方面，简芒的那位朋友……也让宋阔然觉得有些古怪。
张口便称呼自己是宋先生，这大概是因为简芒提前介绍过，可自碰面之初，那人就一直看着自己微笑，这是因为什么？
说实话，宋阔然刚刚起床，蓬头垢面，被一个陌生人这样看一阵，后背簌簌发寒。
更让人心里忐忑的是，宋阔然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人，可就是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可能是因为早晨供血不足，脑子里的念头总是闪现又飞走，不留下一丝线索让他按图索骥。
早间新闻已经播到了国外简讯，再不去吃早饭，今天就要迟到了。宋阔然把头发梳理整齐，惴惴地去了餐厅。
那两个人坐在餐桌一侧，每人一杯咖啡，正在分食一盘吐司。
餐桌的另一侧，自己惯常坐的位子上，也放了一个托盘，里面有一枚还在冒热气的油光灿灿的煎鸡蛋。
“这是……”宋阔然不解地看向简芒。
简芒已经换下了睡衣，他微笑道：“我朋友嫌弃我的早餐没营养，非要吃煎鸡蛋，顺手也给你煎了一个。你要是不吃，可以给我。”
“哦，那多谢了。”宋阔然伸手揉了揉后脑勺，把自己刚刚梳好的头发揉乱了几分。
DJD嚼着干巴巴的烤吐司，皱着眉喝了一口速溶咖啡，吐槽道：“就是没营养！说好了白粥小菜素馅包子呢？”
“没人跟你说好。”简芒冷淡道，“吃完了？吃完了去收拾行李。”
“那个……冰箱里还有牛奶蜂蜜什么的，”宋阔然不禁插话，“平时工作都忙，早点也就随便对付一下。你们要是时间来得及，可以去外面吃，小区附近就有不少餐厅供应早餐的。”
DJD抬头看着宋阔然，笑了：“咳，我就是随便说说，我平时自己都懒得吃早点，今天能在您这儿蹭个煎鸡蛋，知足了，知足了。您每天早晨都听新闻吗，真是好习惯。”
“呃……”宋阔然刚要回应，正巧一口鸡蛋黄卡在嗓子眼，别说说话，连喘气都困难了，他赶紧扬起头咕咚灌了一大口水下去。
简芒对宋阔然在餐桌上的各色小事故已经见怪不怪，他替房东解释道：“宋先生是生意人，需要了解天下大事。你别再闲聊耽误别人吃饭，我们时间也不多，吃完了就出门吧。”
“哦哦，宋老板，失敬失敬！”DJD作势抱拳，惹来简芒一个白眼。
餐桌对面，宋阔然终于顺了气，他连忙解释：“您抬举了，不是什么老板，就是个穷打工的。您是做什么工作？”
DJD咧了咧嘴，不动声色看了简芒一眼：“我跟他是同行。”
“哦，也是艺术工作者。”
DJD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好笑，在内心玩味了几秒，才说：“我跟他同行，不过，我比他路子广。”
他得意地看了看简芒，简芒在餐桌下暗暗摊手，仿佛在说，你有金主了不起吗。
而出乎二人意料，桌对面的宋阔然竟是一副相当认可这说法的表情，他殷切道：“没错没错，我也觉得简芒就是门路不够广，他画得这么好，理应更有名气的。”
二人俱是一怔。DJD看了身边不知该作何表情的简芒一眼，捏紧咖啡杯默默忍笑，然后重重点头，说：“您说的对！”
简芒直接起身收拾餐具，以实际行动结束了三人间的对话。他催DJD回房间检查行李和证件，然后又善意提醒宋阔然说：“您也小心迟到。”
DJD喝尽了杯中最后一点咖啡，把杯子递给水槽旁边的简芒：“感谢招待，不过速溶的真是太难喝了。”
简芒没理他，一双手飞快地刷洗餐盘，溅起晶莹的水花。
宋阔然往那边瞧了瞧，心中莫名想起了早晨的场景。他有点脸红，埋下头，飞快地吃掉了剩余的煎蛋。
简芒的手艺还挺好的。他发自内心这么觉得。
简芒送DJD去了机场，两人在安检口分别。
临走时，念叨完接下来的工作计划，DJD拍着简芒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以前都不知道你性格这么恶劣，别再耍宋先生了，我看着都心疼，人家这么关心你的事业呢。”
简芒心里想，我也并没有刻意耍他啊，不过他还是点头，说：“嗯，尽快告诉他。”
当晚，听到宋阔然开门回来的动静，简芒迟疑片刻，起身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你回来了。”他看向玄关处的房东。
那人正在脱西服上衣，见简芒跟自己搭话，动作一僵，又默默穿上了。
“嗯，今天没加班。”
简芒打开客厅的顶灯，然后走了几步，坐到沙发一端。他想让自己更随意一些，便捞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宋阔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在他印象里，简芒从来不进行看电视之类的娱乐活动。他隐隐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来到沙发另一端，正襟危坐。
荧幕里，综艺节目欢声笑语。默默看了一分钟，简芒状似无意地点评说：“XX很帅，好像岁数不小了吧，挺显年轻的。”
宋阔然扶额：“这是YY……”
简芒：“……YY不是AA电视剧里演坏人的那个吗？”
“那是ZZ……”宋阔然果断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我没什么承受不住的。”
简芒看着他：“也没什么大事……今天，我那朋友……”
谁料房东立刻两眼放光：“那是DJD对不对！你们走了之后我才想起来，唉，看到那个发型我就该想起来的，早晨迷迷糊糊，还没睡醒，大脑不转。”
宋阔然十分遗憾的样子，简芒莫名有些不爽：“你想认识他？”
“……那倒不是，”宋阔然说，“一直在网络上看到的人忽然出现在身边，有点新鲜。”
“他经常跑展会，你想见他很容易。”
宋阔然不禁提高了声调：“我去见他干嘛，白兰又不去跑展会！”
可能是因为音调太高，二人之间忽然陷入沉默。
宋阔然看简芒不说话了，肩膀垮下来，气势也弱下来：“那个……我没别的意思。DJD虽说年纪不大，路子真的挺广，你们关系不错吧，可以让他介绍些工作给你。”
见简芒沉吟不语，宋阔然又说：“早晨的时候我就想拜托他多帮衬，不过你俩是朋友，我去说这种话太可笑了，就没说。”
他倾身靠近简芒，推心置腹：“我理解，其实朋友间这种事反而难以启齿，牵扯到利益难免就伤了情分，谈钱伤感情嘛，你又……内向。没关系，我也会替你多关注工作机会的，好歹我也是出版社的员工呢。”
客厅顶灯明晃晃的光线下，简芒看向宋阔然。他穿着精英范儿十足的西装，却一脸傻气地朝自己笑着，说出来的话也是傻乎乎的。
“你不要气馁，继续加油，以后肯定能实现理想，成为最出名的儿童绘本作者，我相信你！”
简芒心里又酸又暖，他胸中惭愧，却忍不住选择贪恋这一刻被对方加油鼓励的滋味。
“谢谢你，我会加油的。争取早日让你靠卖草稿发家致富。”他在灯光下微笑，眼底如碎钻璀璨，“我去画图了，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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