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收留
正堂之上，吊在梁上的檀木雕灯将里面照得一片通明。白镜坐在首座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粥，左腿曲起脚后跟踩在椅子边缘，坐姿异常粗鲁。
在堂下立着的田财牛宝两人紧紧盯着白镜的脸色变化，旁边的春莺则揪弄着衣角，显得十分局促不安。
过了半晌，白镜才稍稍抬眼看向他们三人，“来，说说怎么回事？”
牛宝见状，忙抢着道：“大当家，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呢，我跟田财蹲在寨门口掷骰子玩儿，忽然瞄见有一道狼烟从山道口那里升起来，可您不在，我们就……”
“尽讲些废话，”白镜摇摇手打断道：“说重点，赶紧的。”
田财跟上说：“我们带兄弟去那儿一看，就只有一辆破破烂烂的小马车，那个马夫一见我们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直求饶。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说着指了指身边的春莺，“她说身上实在没什么财物，但是愿意跟我们回寨，帮我们洗衣做饭，只求我们放过老马夫。所以说，真不是牛宝贪图她美色……”
春莺与牛宝赶紧拼命点头。牛宝还拍拍胸脯正气凛然地道：“大当家你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白镜漫不经心地又喝了一口粥，望向春莺：“这么主动往我白云寨跑，小姑娘你勇气可嘉啊。”
春莺愈加紧张，膝盖一软径直跪了下去：“我……我实在没法子才……”牛宝没料到她居然下跪，惊诧之余忙要拉起她，却被她伸手推了过去。
她低着头抽泣连连，“我知道大家都是在关心我……怕我一个女孩家留在寨里不方便……可是，春莺自小与家父相依为命，两年前家父身染重病，为了治病……已是家徒四壁……但还是回天乏术……月前刚刚入土……”
悲戚气氛瞬间被调动起来，牛宝与田财都感伤不已。然而白镜却似乎无动于衷，单单注意着春莺的行为表现。
春莺在说话期间一直啜泣，但不曾抬过一次头。
“……只留下我一个人过活……但是官差大老爷三天两头到我家里欺侮我，我觉得再这样下去……我……我是真的活不了了……所以我只能偷偷离开村子……”
牛宝与田财听得愤意沸腾，面部表情略微狰狞，恨不得马上就把欺负春莺的坏人抓起来绳之以法。白镜仍不为所动，冷冷道：“把头抬起来说话。”
春莺身上一颤，畏畏缩缩地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但眼神一直躲躲闪闪，不敢跟白镜的探究视线对上：“世人总说土匪穷凶恶极……可在春莺看来，这里比外面要好得多……”
白镜稍稍眯了眯眼：“你认为我凭什么会收留你？”
牛宝鼓起勇气，弱弱地出声劝道：“大当家，您看她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您忍心把她丢到那帮可恶的官府狗腿子手里吗？”
白镜完全不理会牛宝，还是紧盯着春莺问：“我在问你话。”
春莺紧紧地攥紧了衣服边角，牙口都有些不利索了：“我……我会做好多事情的，洗衣做饭打柴……还有缝缝补补……我都会！大当家，求求您了……让我留在这儿吧……”
白镜将搭在椅子边缘的那条腿放下去，装作心不在焉地道：“你这粥熬得很讲究。”
春莺不自觉地身上一僵，眼底的惊慌失措动荡得很明显。
“别紧张，我只是想说，粥熬得不错。”白镜瞥了她一眼，站起身来慢慢走向门口，“明儿给我煮点红豆粥。”
春莺愣愣地跪在原地，脖子随着白镜移动，待白镜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她还没反应过来。
但下一刻牛宝就兴高采烈地拉着她胳膊起来，“哎！快起来！大当家同意让你留在寨里了！”
“……真的？”她有些难以置信。
“当然是真的了！”田财脑袋一扬，“咱大当家不是让你明天熬红豆粥给她喝嘛！这就是同意了呀！再说了，咱大当家虽然老是凶凶的，但心地可善良了！对我们兄弟也非常关心，不可能对你见死不救的！”
“就是就是！”牛宝附和道。
春莺这才慢慢绽放出纯真的笑脸，真诚地躬身道谢，姿态十分卑谦：“那真是太好了，谢谢牛哥，谢谢田哥……”
两人傻呵呵地摸着后脑瓜子，“没事没事儿，天这么晚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春莺在离开大堂之前，很细心地收了粥碗，灭了灯，关上大门，一切细节都关照到了。她把粥碗带回灶屋，连同桂子送回来的那只碗一起刷干净了才回房睡觉。
而白镜在离开厅堂后并未立刻回阁楼，而是飞身上了房檐，躲在拱起来的屋脊后方，将春莺的种种表现悉数收入眼中。
毫无疑问，春莺在撒谎，撒谎手段还很不高明。
从区区一碗粥来看，其实并不能看出什么，但当白镜故意说了绿豆小米粥很讲究时，她刹那间表现得很紧张。而且按照她的说法，很多东西都无法成立。
一个不过是被官府欺压的穷苦姑娘，何以能够有此勇气主动要进臭名昭著的白云寨。
一个从小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姑娘，何以能够如此自然地卑躬屈膝，像个下人一样。
因而，白镜据此粗略判断，春莺这个小姑娘定当是一位因为某些原因而出逃的婢女。至于其他的，她还无法看出什么。
白镜耸了耸眉，从屋脊后方站起身，足下一点越过几列房顶。正当她准备斜身直接钻进阁楼竹栏杆内时，从下方练武场那儿传来轻轻的一声：“白镜。”
她循声看过去，见微凉星光下，白吟书站在兵器架旁仰面看向她，俊秀面容柔和不已。见罢，她旋身下落，撇着嘴瞧了一眼他的一身白衣：“大晚上的，你怎么又跑出来招魂了？”
白吟书听了直笑：“看来这次没吓着你。”
“开玩笑，我有那么胆小嘛。”白镜眉梢一挑，直入主题：“怎么，找我有事儿？”
“有没有事……”白吟书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有那么重要吗？”
白镜毋庸置疑地大力点头：“当然重要啊，你要是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睡觉了。”
看白镜真要走，白吟书立马侧过身挡住她去路：“我有事。”
“有事儿你就说呗。”白镜双手环臂，面上稍微有点不耐烦。
“我……”白吟书见她这般神情，忍不住微微抿唇，眼中闪过去一丝受伤。
白镜察觉到后，赶紧收起了自己那因为困倦而引起的不好情绪，笑嘻嘻地努力抬起胳膊肘搭上了白吟书的肩：“别摆出这样的表情嘛，我错了好不好？你是不是因为最近读书太累了呀？依我看啊，二叔管你确实有点过了，但你也要往好处想啊，他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嘛，你认真读书，争取早日……”
不等她呱呱说完，白吟书望着她，沉声道：“你不懂。”
白镜眨了眨眼，兀自点头：“我是不懂啦，可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哦，对！叫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就听二叔的准没错！”
白吟书垂下首盯着脚尖道：“可是白镜，我很累，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白镜拍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地回：“我看你整天待在书房里看书背书，我都替你累！”话说到这儿，她忽然叹了口气，“我应该让小叔叔劝劝二叔，让他能给你点时间活动活动，放松放松。”
一听到白镜提起白非安，白吟书的脸色就不好了：“三叔巴不得让我爹天天看着我。”
“不是吧？”白镜有点不信。
白吟书知道自己这般委婉地倾诉衷肠，白镜是根本就不可能明白的。他只好放过这个话茬，装作随意地问道：“听桂叔说，三叔没跟你一起回来？他又出远门了？”
白镜点下头：“啊，又走了。”
“那你打明儿起还去后山练功吗？”
“去啊！总不能因为小叔叔不在就懈怠吧？”白镜单手掐腰，另一只手戳了戳白吟书的肩骨，“就跟你读书一样，二叔不在你旁边你难道就不学了吗？”
白吟书被她戳得心里有点酥.痒，借着夜色偷偷红了脸：“那……晚上不用留在那儿过夜了吧？”
白镜飞速地摇摇头：“不不不，我回来住，反正是练轻功的嘛，来来回回的就当是训练了。”
白吟书听罢，开心地点点头道：“好，你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去吧去吧，我都快困死了。”白镜如逢大赦，撵着手的同时还捎带着打了个哈欠。
白吟书缓缓走向侧院，走了十几步远后，忍不住回头看向不远处的竹阁楼，只见那一身暗红窈窕身影灵活翻进二楼栏杆，继而钻进屋子关上房门。
他闭上双目轻轻吐出口气，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没想到男主会消失这么久
下一章争取放他出来气女主
么么哒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