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缘

　　李母从别人嘴中得知两人最近常常幽会的事，心里格外恼火。她已经明令表示，她不喜欢苏玉这个人，但儿子根本把自己的话当作耳旁风。她想着心里一阵凄凉，真是儿大不由娘！但她本着一颗爱子之心觉得实在不能坐视不管。

　　子明待要出门被母亲叫住回了头。母亲道：“子明，我们谈谈吧。”

　　子明笑着坐下来问：“谈什么？”

　　李母似乎是总也拿不定注意，不知道要怎么开头才显得比较有震慑力，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开门见山：“我听外面议论纷纷，都是说的你跟那个苏玉的事。”

　　子明心头一震，他知道母亲对这件事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自己都不会让步的，这样一想嗯了一声道：“说就说呗，又掉不了一块肉，再说我们光明正大，清清白白，也没必要顾忌谁的言论。”

　　他母亲心想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着狐狸一身骚，但面上仍和和气气的，继续道：“你要找女朋友，我不反对，可是总要匹配了才好。你能不能为我们两老想想，她只会拖累你的名声与前程。这些难道你都不考虑吗？”

　　子明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说说我有什么名声，有什么前程能够拖累的？”

　　这时，那个关乎着他前程的人还真就来了，李母先看见的小曼，心头一喜，这不是天公作美！她立马满脸笑容的出门迎接，边走边喊：“小曼呀!”

　　只这一声，子明就觉得刺耳异常，转身就往外面走，他和小曼擦肩而过，小曼本以为他是出来迎接自己，就仰着头，趾高气扬的。没想到子明走路带风，身上似乎还冒着火，对她根本不屑一顾，她倒是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委屈，心里骂道：又发什么神经？像鬼缠身一样。

　　李母看着小曼眉开眼笑的说：“你父母都好吧！”

　　小曼笑道：“挺好的，我妈妈也老惦记着您呢。”她说着并不看她，而是一直盯着子明的背影，突然向子明喊道：“子明哥，我有事找你。”

　　不论如何，别人已经说了话，自己也不能当做没有听见，他慢了脚步头也不回的问道：“什么事？”

　　小曼跑了几步追上来，她看着他，眼睛里都是得意，说：“你想不想去城里上班？我爸爸可以安排我们两个一起去。”

　　子明觉得她这是在考验自己的荣辱之心，他的路还没狭窄到要靠一个女人来铺。小曼见他怔怔的，以为他是动了心，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胳膊道：“去不去？说句话嘛。”

　　子明满脸冷笑，回过头道：“上什么班？你倒是说说我能上什么班？”

　　小曼与他距离很近，甚至是贴近心口站着，但是却不能理解他这颗高傲的心，诧颜一笑，骄傲的说：“我爸爸现在在市里大小也是领导，安排两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你想进什么单位？我回去告诉我爸爸，他看在和你爸爸的交情上，看在我的面子上”小曼说着脸突然红了。

　　子明看了浑身不自在，假模假样道：“这是谁家孩子在这胡说八道，快点回家，别老在外边瞎逛。” 说着扬长而去。

　　小曼呆呆的，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有些清楚了，喊道：“你发什么神经，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呐。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去呢。没想到，你竟然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说完了，子明也是毫无反应，只见那高大，年轻的背影越走越远。小曼愣愣的看着，嘴里喃喃的说：“还说他神经了，分明就是自己神经了，明明知道他变了心，明明恨的要死，却仍这样放不下。”

　　小曼的心被伤到了极点，李母的心又何尝不是呢！自己一世英名，为这个家鞠躬尽瘁，她决不能容忍儿子为个女人放弃了大好前途，想着便向门外走去。现在她唯一的指望就是苏玉肯放过儿子，这样儿子就会死了心，就会跟小曼一起走。

　　她来到知青宿舍，苏玉看到李母，心里顿时七上八下的不知如何是好，可该来的总是会来，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去，近乎讨好似的说：“阿姨，您来了。”

　　李母眼睛平视，用余光扫了她一下，趾高气扬的说：“我今天有些事来找你。”

　　苏玉听着，感觉这声音异常的冰冷，畏畏缩缩的‘哦’了一声。

　　李母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眼睛看了一下苏玉，又看了看另一把椅子。

　　苏玉脸上带着恭顺的笑容，摇摇头说：“我站着就好，有什么事您说吧。”

　　李母道：“那我就不绕弯子了，你来这也有一段时间了吧。”她盯着她问。

　　苏玉甜甜一笑道：“是的，有半年了。”

　　李母看着她，竟不自觉的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是啊，这样的花样年华，这样梦一般的年纪。这样纯粹的爱恋，竟有些似曾相识。可是岁月已逝，再也回不去了。她突然像是对苏玉说，更像是自言自语道：“真是岁月无情，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

　　苏玉松了口气，笑着说：“阿姨，您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大美人，您瞧现在气质都还这么好。”

　　李母冷冷的道：“人再美也有光芒殆尽的一天，没有谁经久不衰。你想不想回去？”苏玉觉得情形不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低着头不说话。

　　李母突然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笑道：“如果想，我可以帮助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苏玉抬起头有些好奇的问。

　　“你和子明，从此以后，你走你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子明他年纪还小，根本做不了自己的主，婚姻也向来讲究门当户对，你们这大城市的人，我们不想高攀，也高攀不起。”李母嘴上这样说，又什么时候拿她当大城市的人了，分明觉得是她配不上自己儿子。

　　苏玉听着心里突然有一种耻辱感，就好像自己脱光了衣服被人唾弃一般。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李母继续道：“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我想你跟子明搅在一起的唯一目的就是拿到指标回去，现在我可以满足你。”

　　苏玉忽然觉得她和子明所有冠冕堂皇的在一起的理由，此刻都变得不值一提，他们的感情也变得狰狞可怕。她看着李母道：“阿姨，我从未想过利用子明回城，你这是在侮辱我，也是在侮辱你的儿子。”她这样说着，心里想就是一辈子不回去，也决不叫他们帮忙。

　　李母斜倪了她一眼，冷笑道：“做贼的哪会把贼字写在脸上，个人的算盘个人打的最清楚。但阻止不了别人的揣测和评论。”

　　话说的如此透彻，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多余，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苏玉抬起头，眼中盈盈有泪，低声道：“他如果下定决心不来找我，我绝对不会去招惹他。”她言外之意是，你只要管好自己的儿子就可以了。

　　李母脸上有些鄙夷的看着她道：“别说像子明这种孩子头，就是一个长情的有思想的人，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力，能叫一个人对你死心塌地？你知道名和利才是男人这一生的追求，感情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可有可无罢了，我对你说这些，只是不想你以后更加难过。他现在要去市里工作了，小曼爸爸安排的，他和小曼两个人从小青梅竹马，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这也是我们大人的心愿。”

　　苏玉听着一阵心酸，脑海混乱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反应过来，抬起头，只见李母已经走了，她这时才感觉一种说不出的苦，泪不觉得朦胧了双眼，那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顿时化为乌有，就像这秋天的落叶一般，枯萎了，谢掉了，最后被人当做垃圾扫走了。

　　下午，子明来找她，她看着他，恍恍惚惚竟觉得他也不相信她，以为她是因为回城指标才跟他好的。不觉黯然泪下道：“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

　　子明摸不着头脑，笑道：“说的什么傻话。”

　　苏玉一听道：“我可不就是傻嘛，傻到会相信这世间还有真感情。”她说完，不待子明反应过来，就向外走去。

　　子明站在那绞尽脑汁的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了？可是想来想去也没能想明白，满心失落的回家去了，他本来担心母亲会因为工作的事跟自己没玩没了，谁知她只字未提，并且非常的兴奋。

　　到了晚上，子明按耐不住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情又去知青宿舍，却碰了一鼻子灰，苏玉根本不见他，弄得他摸不着头脑，心里嘀咕：女人心海底针说的一点都不假。

　　子明见她无缘无故的负气，自己也有些负气了，心里发誓再不去找她了。可是第二天所有的誓言就烟消云散，到了下午他又忍不住去找她。结果不论他怎么刻意的讨好，她都不说话，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似的，一副高傲而又冷冰冰的样子。

　　子明也有些火了，嚷道：“死活你就说一句话，要是我真哪对不起你，惹得你不想看见我，我发誓这辈子都不在你面前出现。”

　　苏玉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见才好。”

　　子明一听，气的脸都黄了，道：“不想见，你早说嘛，我他妈的就是犯贱，非要缠着你。”他说着赌着气就走了。苏玉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有些黯然。

　　子明回到家里坐卧不安，拿起一本书看了两眼，又啪的一声扔在地上，他两手托着头躺在床上，心里窝着火。母亲进来叫他吃饭，他也不理。

　　放了学，苏玉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天快黑了才想起回去。刚出大门，突然前面一个人骑着车挡住了去路，定睛一看，是子明。她一转身想要绕过去。谁知子明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道：“起码我们也要说清楚，也好叫我死的明明白白。”说着已经把她拖到车子后座上。自己脚一蹬，车子骑走了。

　　苏玉本想跳下来，可却没有动，任凭子明把车骑得飞快来发泄内心的焦虑和矛盾，任凭风呼呼地从自己耳边肆虐着吹过月亮渐渐升了起来，月光洒在地上，车子轧的地上的树叶哗哗作响，苏玉突然想如果他们就这样一直走着，该会通往哪里

　　终于，在一条小河旁，车子停住了，子明先下来，又小心翼翼的扶她下来，然后顺手把车一丢，随着车子倒地的一阵刺耳响声，他突然上去拥抱她，轻声道：“我们和好吧，不要再这样彼此折磨好不好？”

　　本来想好的一切，此刻却完全瓦解，有一股热泪在眼眶中，她转过身去，想起自己那一点高傲和自尊，逼迫着自己说道：“我们在一起本身就是错误，也许你现在不觉得，以后就会发现。”

　　子明一听急的跺着脚喊：“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想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装作彼此不认识，好像就在昨天我们还那么要好，可是一转眼，一转眼就成了这样”喊着喊着眼圈竟然红了。

　　苏玉看着她，心里一阵绞痛，可是耳边又响起李母的话‘他们以后是要结婚的，这也是我们大人的心愿。’狠心说道：“我非常感激我们之间这段珍贵的友谊，它让我坚强，甚至不再自卑。但也仅此而已。”

　　子明不敢相信的看着她，整个人显得有些崩溃，半天才道：“友谊？”

　　苏玉向远处走，淡淡的说道：“如果说每个人的相逢都该有他独特的意思，那我们的意义就在于它温暖了两颗孤单，倔强的心，可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

　　子明不明白，萍水相逢的人就不能相爱！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大脑也失去了灵活，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要给他绝交？是要离开他？难道一直都是他在一厢情愿，一厢情愿的以为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不甘心的追上去，继续喊道：“我不相信这是你的真心话，我不相信你会这么无情，我不相信你会对我没有感情。”

　　苏玉激动的说道：“感情是什么？感情只是骗骗那些受伤的心，可是等到有一天不想再骗了，还留下什么？子明，我们不合适，就让它结束了吧。让我们都为彼此留一点自尊！”

　　子明傻了眼，她还是说出来了！自己做错了什么，她要对自己这么绝情？他开始由伤心转成失望，喊道：“好，你要自尊，谁没有自尊，我发誓绝对不会再纠缠着你，让你烦恼！”苏玉听他说的决绝，突然心灰意冷，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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