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逼我去直播

　　Chapter 1 芒榴千层最简单［1］

　　稠州的清晨，一如往常，只是这一天，有零星的雨，碎珠乱玉，铺就一幅帘幕，挡住了一分轻浮，几许喧嚣，若干低俗。

　　从城市上空俯瞰，轻薄细密的雨水合着某种节奏，不徐不疾，盈盈坠坠，飘在空中。

　　身披雨幕，这座如今人口超千万的大都市仿佛回到了百年前小渔村时期的静谧。

　　这当然只是水汽带来的浪漫错觉。

　　稠州不会为任何人停步。这个时间，不过是彻夜的狂欢刚刚落幕，竭力放纵的人已然归巢，而这座不眠的城市又进入另一番喧嚣。

　　晦暗的天幕下早起掘金的人群如蚁潮涌动，他们嘴上反复吊着那几句“成功者说”以为行军口号，但其实大多不知前路何往，只是跟着前人踽踽蜗行，最终无差别地归于茫茫。

　　顾莼正叼着颗可颂踯躅于广定门地铁站进站口，由着人潮将自己推向前方。

　　几乎每个工作日，她都要在空气稀薄且弥漫着奇异味道的车厢里挨上一个钟，穿过通罗隧道，去往星罗岛。像百年前无数人涌向稠州一样，百年后仍有人前仆后继奔赴此地掘金，顾莼他们自比矿工[1]也是颇有道理。

　　稠州遍地是黄金，每个当地家庭几乎都有不下一个淘金故事，乃是年节之时最好的谈资。

　　即使如今矿脉断绝，仅剩城南的博物馆和体验馆见证历史，但对老稠州人来说，金子还是最亲切的存在。

　　事实上，过去一个世纪涌入的新移民早已不再作什么靠掘金暴富的美梦，他们早早意识到，金融和科技才是革新的通衢。

　　一味扩张圈地已经不能满足城市的发展，政府甚至在不远的海域人工填造了一座岛屿引为金融重镇。

　　都说稠州的孩子俱是衔金而生，并没有半分夸张，在这个城市，只要有足够的货币，就能享受一切。

　　而新市民顾莼却没这份幸运，一份收入不菲的工作可以叫她照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甚至偶尔的挥霍，却不足以令她在此安家。

　　如果要顾莼自己说，这里有太多她不喜欢的东西。功利到近乎刻薄，虚荣到苛责平凡，糜烂作装饰，浮夸算平常，假如这些都还能接受，那么居高不下的生活成本大概是大多数人望而却步的原因了。

　　可是怎么办呢？这里有最美味的面包房，最好的点心师傅，最顶级的烘焙学校，最齐全的原材料，还有……默可模具总部，更有她顾莼无可取代的记忆，她，只能属于这。

　　顾莼从地铁工作人员手里接过自己的手包，低声道了一句“多谢”，再无暇他顾，她下意识往前快走两步，加入到涌向扶梯口的人潮中去。

　　这人天生属鱼，在这地下通道里灵活得不行，分花拂柳般一路绕过人群，终是在地铁门将将要合闸之时踩了进去。

　　顾莼心里呼了一口气，神经也随之松懈下来。

　　她租的小房子在城西，事实上，已经是是城市的最西端了，地理位置并不好。而她每天要奔赴的终点则是城市东部再以东的星罗小岛。

　　这一站几乎是这条干线的起点，距离星罗岛中心环贸大厦站将近一百公里。所幸，不过几站，她就觑到一个空位，立时把自己塞了进去。

　　列车飞驰几站下来，同样拿着手机看Boomingberger News[2]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顾莼先一步完成了这“早课”，握着手机的手搭在腿上，另一只也虚虚扣着，调整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合上了双眼。

　　今年一定要搬家！顾莼迷迷糊糊地想。

　　也许。

　　她最近确实有些睡眠不足，坐着打个盹竟然就真睡着了，被手机振醒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刻钟。

　　她还在愣神间，手机已经停止了振动。一个未接来电，来自，曲照。

　　顾莼很是了解自己这个好友的性格，也不着急回电，老神在在，等着对方来第二通电话。

　　果然。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是劈头盖脸的一串追问。

　　“菜菜？”

　　“怎么不接我电话？”

　　“起晚了吧？”

　　“上地铁了吗？”

　　“搬到东城来，能多睡半个钟哦，喂，到底为什么非……”曲照隐隐约约好像知道好友为什么要坐守西城，仔细想却有一片茫然。

　　顾莼轻笑，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忙拿话打断她：“坐着呢，快到了，刚才睡着了。”

　　她这一勾唇，好像把外面的水汽都吸了进来，氤氲出一个很稚气的笑意。恰此时，左近一男子正好收起手机，眼风扫过，登时露出一个惊艳的表情。

　　顾莼并没发觉周围的目光，兀自笑着听曲照讲最近的琐事，时不时插上一句表示自己有在听。

　　曲照人美声甜脑瓜灵，亲爹亲哥还是常上新闻的翘楚人物，照她自己的话说“胸无大志，一辈子坐守金山就得了”。

　　不料两人分开几年，学霸顾莼老老实实做着金融民工，这被她调侃为“胸大无志”的人却偏生要往塔顶端的IBD挤。

　　现下倒是混得风生水起，人前一派业界精英模样，也只有在顾莼面前才会露出这样娇憨的一面。

　　每每回想起当初只用了一碗糖粥就收买了这姑娘，顾莼就觉得好笑。

　　曲照还在滔滔不绝地描述着自己昨天的梦境，表示一定是某种预兆。

　　顾莼心想，这有什么的，我每天的梦都能串成连续剧了。

　　不过她知道，好友自然不是为了描述那次梦境——果然，在做了一系列铺垫之后，曲照小姐终于宣布——

　　“周末我有一个工作餐……”

　　“所以？”顾莼表示她有在听。

　　“和卫阑先生。”

　　这个著名的名字的确熟悉，但顾莼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个……卫阑？”其实根本不用问，能被曲照用这么尊敬的语气称作先生的，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呢？

　　卫阑女士，许多人称她为先生，盖因这位女士是继承父辈衣钵的当世著名画家，而更为著名除了她两个赫赫有名的弟子之外，还有她一帆风顺的人生——完美的家世和家庭，青梅竹马、宠妻如命的丈夫和出色得不能再出色的儿子。

　　当然，常人更加熟悉的可能是她在几个知名杂志上的专栏文章。

　　“阿昭啊～”顾莼无奈。

　　她眼前闪现出第一次见曲照时那张生机勃勃的脸——“我叫曲照，家里人叫我昭昭，我阿嬷喜欢喊我阿昭。”一下子蹦出三个名字，顾莼还没来得及一一记下就已经被面前着实有些过于明媚的笑容晃着了眼。

　　“阿昭啊～”每个字都带着叹息，“你知道你自己招惹过她儿子吧？”

　　而且被这位小姐甩了之后，曲照按着之前的约定回了国，而那人，就留在了他们上学的那个国家。

　　“独子因为你没能承欢膝下，虽然卫阑女士修养良好，但你要求到她头上，这事儿……”顾莼故意沉吟了一下，吐出一个字，“悬！”

　　“拜托，他从小在那边长大好吗？”也不能说是因为我吧？曲照觉得自己的理由明明足够充分，但就是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是吗？”顾莼凉凉地反问。

　　“而且，他父母并不知道我啊。”曲照很是乐观地说。

　　当年两人的感情如胶似漆，各自坦白了复杂的家世，约定一起回国安排双方家长会面，谁知，不久顾莼就被去找告知“我们分手了。”

　　曲照迅速回国，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直到现在，顾莼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话题成了二人之间少有的禁区。

　　这是曲照的初恋，自那之后，她的每段恋情就像是被诅咒了似的，从没超过三个月。

　　当然，顾莼知道，曲照后来的每一次恋情也都是认真的。无奈初时被这大小姐形容得天上绝无，人间仅有的男人，不出仨月就……“没感觉”了，任凭人家再优秀再殷勤，没了感觉就只有分手一途。

　　时间久了，自然也有不少人听说过曲大小姐的声名，只是前仆后继的人却一直没断过，总有人觉得自己会是那个终结者。

　　“阿昭啊～”顾莼这一咏三叹的劲儿，曲照向来受不了，直接打断她：“就算她知道又怎么样呢？”她嗫嚅了一下，“我们是和平分手。”

　　这倒是这么久以来顾莼第一次听她主动提起那件事。

　　“所以，菜菜，周末来我家吧，我想做个蛋糕，你来……”

　　顾莼当然知道叫她去是因为曲少女十指不沾阳春水，黄油奶油辨不清，她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向来是不进厨房的。然而，卫阑女士喜爱甜点也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么多年，顾莼看过曲照为喜欢的人学过琴学过画，甚至还追着一任男友跑到非洲看完了整程动物迁徙……就是没有挑战过甜点，没为男友破过的例竟然要为了卫阑打破？

　　恍神间，顾莼听到自己的把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口。

　　“为卫阑，刀山油锅，为男朋友，请他为我刀山油锅好吗？”曲照闲闲地说。

　　也是。

　　可是，可是，顾莼还是不对，最近连她都得到了裴臻要归国的消息，不可能曲照不知晓啊——

　　“曲照，你知道裴臻要回来了吧。”这个当口？

　　“是，我……”曲照难得显得有些扭捏，她正犹豫之际，地铁正好走到海底路段，信号立时断了。

　　顾莼把有些发热的手机移到眼前，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直到过了海底段，耳边传来报站声她，才醒过神，打开聊天软件给曲照发了个秋后算账的表情，加了一行字：“晚上见。”

　　那头倒是乖觉，小心翼翼地回了个跪安的表情之后就再无声息。

　　顾莼无声微笑，收起手机，入岛之后还有三站，她打算再眯一会儿。

　　“恭喜宿主获得系统绑定机会，请确认绑定……”

　　“确认？”莫名其妙睁开眼，车厢，以及车厢里的人都变成了透明色，仿佛静止了。她的眼前是一幅巨大的黑幕，上面闪动着一串串白色的字符，带着眩目的光晕。

《折枝记》
好基友的古穿，苏爽养成，考据严谨，文笔超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