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与谋

　　“扶若，有恒现下的学识见识完全不下于我，区区县试，不必过于紧张，再说让有恒去醉仙楼吃完午饭，再回去上课也不迟。”
　　薛艇对于赵族长的紧张不以为然，连连劝说。

　　赵有恒作为小辈，自然没有他做主的份，最后赵族长还是听从薛艇的意见。

　　赵族长知道让赵有恒和薛艇多多交流，对赵有恒大有裨益，虽然薛艇说赵有恒学业优异，可毕竟没有考过，赵族长只当是薛艇说赵有恒学业已经和他媲美，不过是看在自己面上的恭维话。

　　三人来到醉仙楼，薛艇不客气的要了雅间，想和赵有恒探讨下改税策优劣之处不被人打扰。

　　薛艇想，不管明年宋大人能不能改革成功，既然朝廷派他四处打探各方的反应，自是对改税异常重视，应试十有八九肯定会考。

　　加之先前赵有恒对改税的种种看法，使得薛艇也深有感触，改革成功与否都与他薛艇无关，可自己的前途却是至关重要的。

　　刚一落座，薛艇就出言相问道：“有恒，按你所言，改税策极难成事，那明年科考可会涉及此题？”

　　一旁的赵族长没有听宋大人的改税策讲授，忙问其内容，听完后赵族长连连摇头。

　　“难，难，难，寒窗苦读数十载，好不容易跻身士族，最后却落得从前一般，这......读书出仕的意义也随之黯然，天下士族不会同意。”赵族长说道。

　　“扶若言之有理，而上书改税策的宋大人，亦会被天下士族群起而攻之，扶若还想让有恒拜师吗？”
　　听完赵族长的话，薛艇开起了赵族长之前拜师的玩笑。

　　赵族长也想起了他让赵有恒拜宋大人为师的心思，大呼侥幸道：“幸好，幸好，现在这样的形势，要是拜得宋大人为师，估计离灭族之祸亦是不远矣！”

　　薛艇闻言赞道：“宋大人沉浮官场多年，其中厉害关系想必也是清楚，不过是身处其中，无法撇清而已，不过既然此策是宋大人所书，想来其中后果也要他自己承受的。”
　　这其中应该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前因后果，薛艇不知其中的还有什么隐情，但是想来应该和他想象的大致相同，想起刚问赵有恒的问题，被岔开了，又问了一次。

　　赵有恒只得回答：“有恒也不知，不过想来，明年应试出此题的可能性极大，至于该如何破题？”

　　“依有恒浅见，应会和宋大人改革成败大有关联，若是明年宋大人改革还未有结果，那如何破题都可以。”赵有恒分析道。

　　“可如若宋大人改革失败，那破题就应是总结失败经验，而后以良策突围，不过如此，怕是难金榜题名，改税策不管是如何总结、如何优化，必重蹈宋大人的覆辙。”赵有恒把他对改税策的一些心得说与薛艇。

　　赵族长和薛艇听完赵有恒对试题的猜想都大惊失色，薛艇更甚，因为明年他肯定会赶赴考场，到时面对此局，那如何是好？难道就等着名落孙山吗？

　　看着薛艇面如沉墨，赵有恒也明白他的想法，相比于薛艇来说，自己算是幸运的，明年县试即使是考此题，难度应该不大。

　　而会试基本上都是精英级别了，在这个领域里，谁不努力，谁没有天分？这时候比拼的大多是天时地利人和。

　　说到考试，现场气氛都沉闷了，赵有恒为打破沉闷的气氛，笑了笑说道：“薛伯父也无须如此悲观，有恒方才所说，虽是最坏的结果，但是明白这其中关系利益的人多了去，想必明年应试之前，士族大多不会发难于宋大人，毕竟应试的学子基本上都是士族出身。”

　　薛艇只是身在其中，关心则乱而已，听完赵有恒的话也冷静下来，稍加思考，说道：“ 有恒也不必安慰我，即使士族肯拖延。”

　　“朝廷也不会愿意一拖再拖的，如今改革消息已经蔓延开来，拖久了，影响肯定会越发不好，所以明年应试之前，改税策必有结果。”薛艇说道。

　　想通了其中关系，又联想到之前赵有恒的破题方法，也不由悲从中来，剑走偏锋也不行，夸夸其谈也难以取胜，难道明年就不去考了？那也不行，不管如何，迎难而上才是我等士子本色。

　　赵族长在一旁听完也为好友暗暗着急，连声问道：“徽益，那你明年可会赴京赶考？”

　　“那是当然，寒窗苦读，为的是金榜题名，现下虽是面临荆棘，更是应该迎难而上。”薛艇回道。

　　“扶若也不必如此为我着急，荆棘阻路，这荆棘也不是阻我薛徽益一个人的路。”
　　“到时候大家个凭本事就是，倒是有恒，今日所说已是超越诸多学子，沛垣兄真是后继有人了。”薛艇说完自己的决心，又再一次夸奖赵有恒。

　　赵有恒心里怪怪的，薛艇早上虽说也赞叹他，但是态度还算正常，可此时也太热情了些吧，可他赵有恒没有什么可图谋的啊，两人相差也悬殊，要说图谋也是他赵有恒有所图谋才是，想不通为何薛艇的态度改变，也不便相问。

　　赵有恒吃完饭，赵族长就让他回学堂了。

　　刚才薛艇的态度，赵族长也和赵有恒有同样的感觉，赵族长自持两人好友关系，他还是没忍住，向薛艇问了出来。

　　“扶若，方才夸赞有恒，并非是我客套，而是以有恒才学见识，榜上有名易如反掌，可有恒的情况你也清楚，负债累累亦不为过。”薛艇回到。

　　“你我都知晓，应试科考不止，是比拼才学，还比拼财力，上京赶考路资，同科宴请资费，种种都要花费大量的钱财，面对这些财力上的压力，一定会使有恒心态产生影响，到时候影响到应试就糟了。”

　　“扶若许是会说，自己可以相帮，不说扶弱作为一族之长，平时就对有恒过度偏帮了，长久以往，赵家诸人必会产生异议。”
　　“再者，观有恒为人，怕是不会想接受扶若的一味照拂，扶若可想过解决之策？”薛艇确实是非常看好赵有恒。

　　赵族长听完，也陷入了沉思，确实如薛艇所说，不说将来了，赵家现在就对赵族长一味的去偏帮赵有恒，已经有意见了。
　　就连赵族长的大儿子赵有恫现在看见赵有恒都会出言讽刺，赵族长不是不明白其中的缘故，他只得侥幸的想着，明年赵有恒考上了秀才，这情况就会好转的。
　　可赵族长忘记考虑赵有恒是否愿意接受，也忘记考虑赵有恒才十二岁面对如此债务、如此消费、如此舆论，该怎么办？

　　只得苦笑地对薛艇说道：“若非徽益提醒，我都未曾深思，现如今也无良策，只得等到有恒县试结束后才会有所改善了。”

　　其实薛艇今日说这个也不是无的放矢，而是忽然想起家中的侄女来，薛家本是商家，商家在前朝，是不能科举出仕的。
　　商家可以科考政策还是魏文帝上位后才实施的，所以本朝商家子弟，金榜提名的很少，出仕做官的就更少了。

　　薛艇的侄女薛芝华是他大哥的长女，生而丧母，丧母长女的姻缘，最是被人忌讳，当时薛家只是商户，商家之间联姻虽说也在意此事，但并不算严重，可恰恰薛艇又考上了举人，薛家就进入了士族阶级，普通的商家，薛家就看不上了。

　　可是门当户对的士族之家，又都嫌弃薛芝华，当时薛芝华也才七岁，薛艇的大哥薛舶就说等薛艇考上进士在定亲，也许会容易很多。
　　可薛艇却名落孙山，现在薛芝华已经十三了还高不成低不就的没着落，最近这段时间，他大哥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薛艇因为与赵族长交好，他大哥薛舶之前就考虑过赵家，可赵族长大儿子赵有恫已经定亲，小儿子赵有恃比薛芝华还小六岁，所以才作罢。

　　薛艇今日认识赵有恒，越想越觉得赵有恒合适，虽说赵有恒还是白身，可他好歹也是举人之子，更何况才学见地确实极佳，赵家还有人出仕，
　　总的来说还是薛家高攀了，不过薛家也有自己的优势，你赵有恒不是欠债，不是没钱吗，薛家有的是钱。

　　“扶若，余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薛艇知道，想要促成此事，赵族长的意见至关重要。

　　“徽益，旦讲无妨。”赵族长不知薛艇的计策是什么。

　　这边赵有恒回去上课，下午就回家了，今天他没有陪赵有恃逛书店，因为他自己还有好些事情要忙，先生安排的课业，抄书，还有自己给自己安排的策论……

　　晚饭的时候，他本想匆匆吃完就去书房忙活，可饭桌上却听得赵王氏一直不断的咳嗽，这才想起先前让阿红陪赵王氏去医所诊病的事，便问道：“阿红，今日诊病，医士如何说？”

　　阿红看了看赵有恒，又看了看赵王氏，不理会赵王氏的暗示，理直气壮地对赵有恒说道：“娘子根本就没去医所，奴婢劝不动她。”

　　赵有恒听完直皱眉，可当着阿红的面，他并没说什么，作为儿子要去教导自己的母亲，怎么看怎么不合适，可不说也不行。

　　吃完饭，赵有恒借口希望赵王氏帮自己看看衣服破了口子，让她和自己去拿衣服，把赵王氏请到他的卧房。
　　衣服是没有破的，看着赵王氏疑惑的眼神，赵有恒开口说道：“娘，是不是家中没有钱了，今日为何不去医所？”

　　赵王氏闻言僵了僵，后支支我我说道：“钱留着买纸墨吧，娘只是咳嗽而已，过几日就痊愈了......”

　　其实不是赵有恒大惊小怪，一点咳嗽就紧张赵王氏，而是赵王氏的气色真的不太好，加之这段时间，也老是郁郁寡欢，赵有恒真的怕赵王氏的身体扛不住，见赵王氏还在辩解，不赞同的看着赵王氏。

　　“娘，如今许是小病，可如若不去看看，拖成大病不是更花费钱吗，明年就应试年了，我希望娘安然，这样儿子也能安心读书。”赵有恒说道。

　　都涉及到读书的层面上去了，赵王氏只能答应，说道：“莲生放心，明日娘定会去医所诊病。”

　　说完话，赵有恒就送赵王氏回房了，家里也没有什么药，只能让她喝些热水早点睡觉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