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九门]轮回

　　伴随着阵阵晕眩，璆鸣疲惫地睁开双眼，面前是一大片浑浊的乳白，绿的、黄的颜色在其中融汇交织。许久，一缕炫目的光彩撕裂莫名的屏障，只剩下逆光中笔挺的军绿。

　　璆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想要招手，却见双腕被麻绳死死捆着。外圈皮肤已然磨破，泛着触目惊心的黑紫。抬起双臂查看，只见十指均被血液浸透，凝成乌黑的血痂。

　　什么情况……做噩梦？突有不适的感觉自脖颈处传来，璆鸣抬手一抹，又抓下两把类似的血痂。

　　什么鬼，我身上都是血！

　　璆鸣瞬间慌了神，先挠挠蓬乱的头发，又抓抓损坏严重的洋装——这衣服也不是自己的——她愣怔着，无奈而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望向背对自己的军人，璆鸣想寻求帮助，却被人一把拽回去，喉咙被麻绳紧箍着，火辣辣的疼。璆鸣差点背过气去，只得收起脚步。回首，竟是一个士兵，身穿不属于现代的军服，而前面的似乎是个军官。

　　“别乱动！”士兵恶狠狠踢了璆鸣一脚，后者踉跄几步才站好。璆鸣不敢轻举妄动，一个白眼回敬过去。

　　听到响动，伫立于前的军官只稍微偏头，抬手示意士兵行动。璆鸣凝视他的侧脸，恍惚以为似曾相识。不等璆鸣做出反应，士兵又是一脚，直接把她踢倒在地。随后，璆鸣暗觉被某样冰冷的物体抵住了后脑。

　　这个情况，只怕我是在被处以极刑。璆鸣心中打鼓。

　　膝盖和砾石来了个硬碰硬，璆鸣浑身像散架一般虚脱，左肩突兀的疼痛不亚于膝盖。真真切切的痛楚使璆鸣意识到自己处于残酷的现实。她更加慌乱，拼命在脑中搜索，哪怕一字一句，来改变绝命的处境。

　　“……等等。”

　　千钧一发之际，军官倏然开口打断士兵的动作，清亮的声线里夹杂着愤怒。他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兵，似乎是来送急信的。

　　璆鸣着实松了口气。她想起电视剧里各种刑场上“刀下留人”的镜头，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了自己。

　　“佛爷不让杀？可真是大白天遇鬼了。”军官愤愤地说，将信件揉成一团，砸在璆鸣脸上。

　　佛爷？怎么感觉似曾相识。然而没等好好想想，纸团的棱角直接刺到了她的眼角，顿时眼泪横飞。这下璆鸣的火气彻底被勾起来了，虽说平时任性腹黑钻空子总是被惩罚，可也没到任人羞辱的地步！她猛地抬头怒视军官，却在接触到对方目光的那一刻，硬生生转变为震惊。

　　这个军官，居然真的就是电视剧里的张副官，这下子“佛爷”两个字眼就说得通了。

　　“啧，还知道生气？”副官的脸色始终是铁青的。他踱步至璆鸣身边，半晌蹲下身，就这么与璆鸣对视，目光如炬。后者心底露怯，正盘算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下一秒，副官却做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动作。

　　“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尾音倏然提高，副官猝不及防给了璆鸣一巴掌，霎时半边脸疼到发烫。这一掌力度不小，把璆鸣本就不清醒的意识彻底赶回了老家。由于找不到视觉点，璆鸣摇摇晃晃，终是倒在了地上。夕阳未尽，石块吸收阳光的余热还未散去，璆鸣便在这温暖中失去意识。

　　“把她带回去，洗干净了关到牢房里。”副官似乎还觉得不解气，他愤恨地剜了倒在地上的女人几眼，这才拂袖离开。

　　躺在牢狱简陋的床板上，璆鸣凝望铁门出神，心底有点绝望。此刻她已洗去全身血污，包扎伤口，换上了干净的囚服。在此期间她也没忘记检查自己：脸基本还是自己的路人脸，稍微杂糅另外一人的模样，显得比原来秀气许多；身上仍有属于自己的痕迹，只是皮肤更为白皙。这具身体的肌肉密度很高，稍微用力就会爆出一块，绝对是童子功。

　　除了刑场上的磕碰，璆鸣左肩还有一处枪伤，远离要害，只为剥夺行动能力。监狱里阴暗潮湿，璆鸣禁不住裹紧了宽大的囚服，内心暗骂副官为自己“精心准备”的凉水澡。

　　将两个人合二为一的穿越，璆鸣还是首次见识到。不过她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毕竟比起穿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消除自己的死罪。那么大的出血量，处于这个时代的女人一定杀了不少人，然后中枪才被制服。遇害者也极有可能与张家有关，要不然副官怎会如此生气。

　　记忆空白，心乱如麻，璆鸣索性放弃思考，决定以不变应万变。身体从开始便昏沉无力，嗓子也发不出声音，闭眼，璆鸣让意识游离在半睡不睡的状态，直到两个脚步声打破无尽的死寂。

　　“佛爷，就是这个女人了。”副官边说边打开牢门。

　　勉强抬起眼皮，璆鸣上下打量着张启山和副官。张启山的脸与电视剧中的并不相同，倒更像阅读时璆鸣内心想象的模样，帅气而刚毅。副官仍旧冷脸相待，恨不得立马把躺着的人生吞活剥。两人皆是一身笔挺的军服，张启山还身着与电视剧内相差无几的大氅。

　　“她这是怎么了？感知不到我们吗？”张启山抬手在璆鸣面前晃一晃，见没反应，眉头微皱。

　　“佛爷，我给她灌了点软骨散，不能动也不能说，只能听。”副官上前一步挡住张启山，“佛爷别离得太近，这女人就是个疯子，多么残忍的事都做得出来……”

　　软骨散？名字挺武侠玄幻的。璆鸣记住了这个情报，心内喜忧参半。

　　张启山按住了副官横在身前的手臂，心思莫名，许久才开口：“保不准，这也是个花签子。”

　　“花签子？这是什么意思啊佛爷？”

　　“花签子这种人，老天给饭吃，打架的时候眼里全是别人的破绽。看这女人像是个训练有素的，真打起来，恐怕你我都不是对手。”张启山站直身子，目光放远，“九门也有一个花签子，就在二爷身边。”

　　“陈皮？……我听说他曾凭借一己之力屠光黄葵，这花签子身手这么玄乎。”副官转转眼睛，眸色又暗沉下去，“这也难怪，这女人杀了特使和那么多亲兵。”

　　璆鸣一直认真听着，脑内开始编织一张关系网。但她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在嫌疑人面前的谈论，多半是假的，要么就是尽人皆知的。

　　“可她也杀了不少日本人，不是么？”

　　“佛爷，我还是不明白您为何不杀了她。这个女人做尽了伤天害理的事，那两兄弟还都没成年呢！”

　　“我自有我的道理。先让她能活动起来，再带到审讯室。”张启山转身要走，又停到副官面前，“好好安葬那些亲兵，别忘了安抚亲属。”

　　“是！”副官一个立正，目送张启山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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