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苗与猫

　　过了几天，于苗借用道观里的电脑给自己填报了志愿，温如坐她边上，问：“苗苗，动物医学是做什么的？”

　　于苗摸一把怀里的跟屁虫黑猫，笑道：“当兽医的，就是以后可以给小动物看病。”

　　温如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眨眨眼，她突然伸手摸向于苗怀里的黑猫。

　　即使背后没有长眼睛，启明也迅速弹跳开，躲开了这只魔爪。

　　蹲在鱼苗肩膀上，启明回过头，一脸嫌弃地看了温如一眼，连话都不想说。

　　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偷袭，哼！本宫是可不是那种笨手笨脚的普通猫，就算你会武功，本宫也是没在怕的！

　　收回落空的手，温如一点也不尴尬，还笑眯眯地说：“你家启明还是那样，除了你都不给人摸呢。”可惜了，即使她武功进步了一些，还是不能摸到启明呢。

　　“是啊，脾气大得很，我也拿他没办法。”于苗略微有些苦恼，启明从小到大，真的都不给别人碰的。就算是奶奶，也只能偶尔摸摸他的背毛，即使奶奶对猫没什么兴趣，也会抱怨几句“没良心”之类的话。

　　连一家之主都只有这种待遇，更别说那些邻居了，要不是启明经常被于苗抱出玩，他们连黑猫的毛都看不到一根。

　　“脾气大”的黑猫蹲在她的肩膀上，晃着尾巴，时不时舔一口她的脸。没办法，谁让他是一只有节操的猫，除了老婆谁都不给摸。

　　看着这一幕，温如一脸欣慰，“脾气大才好，不会给人欺负。”

　　说完这话，她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站起身，“我要练功去了，你在这里玩一下电脑吧，等下我们一起回去。”

　　于苗摇摇头，“不玩了，我跟你一起出去吧，下午我还要跟奶奶去买东西呢。”

　　“哦，那好吧，那我下次去找你玩好了。”温如有些失望。

　　笑着摸摸她短短的头发，于苗安慰她，“嗯，过几天我要带启明去海边玩，到时候一起去吧。”

　　温如眯着眼一脸开心，“好，到时候你叫我。”

　　在道观大门与温如告别后，于苗抱着猫，沿着石梯，一步步走下山。山路旁有各种树木，伸出枝头，为她挡住了不少阳光。

　　今天天气很好，花也很香，山上依然那么漂亮。

　　她很喜欢这里。

　　于苗的老家叫做红岭村。听老一辈人说，几百年前在这里住的人很少，然而某一天，一道红光从天而降落到山上，映红了半边天，整整过了三天才消散。好多人都说天上掉宝贝下了，纷涌而至试图寻宝，可是一直没人找到传说中的宝贝。

　　有的人就在山脚住了下来，毕竟天上掉过宝贝的，也是一个“福地”嘛！慢慢的，人就多了起来，成了一个村子，后来还有一个道士在山上买了地，建了一个道观，名字就是红岭观。

　　此后，这里的山就叫红岭山，山脚下的村子就是红岭村。

　　奶奶说过，红岭观在她小时候就没人打理了，破破烂烂了百多年，才在二十多年前，被两个年轻人买下来。立了神像，安了家，几年后还收了村里一个女娃娃做徒弟。

　　这个女娃娃就是温如。

　　当时奶奶还想把她送山上去的，只是道长说他们没有师徒缘分，这才作罢。不过这些年于苗还是跟着温如学了几套拳，每天练上个把小时，做不了武林高手，也能强身健体。

　　所以于苗虽然皮肤黑了点，可是五官清秀，身高一六五，多年打拳下来身材修长且苗条，还有一把子力气，扛米抗煤气罐毫不费劲。

　　名副其实的女汉子。

　　于奶奶对此非常满意，这十来年，她经常拉着孙女的手苦口婆心，“苗苗啊，你没有嫡亲的兄弟，你爸爸后妈又那样，等阿婆走了，你连娘家都靠不上。所以你要好好上学，多学一些本事，以后你是要靠自己过活的。”

　　无论是小于苗还是大于苗，都只能摸着奶奶干枯粗糙的大手答应下来，“我会好好学习，阿婆你放心。”

　　然后奶奶就会摸着她的脑袋叹气。

　　于苗想，要等自己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她的阿婆才会放心吧。

　　一人一猫下了山，吃完午饭，就被于奶奶领着去镇上买衣服。启明肯定是要跟着的，这家伙就是一跟屁虫，于苗上个厕所也要蹲门口守着，更别说上街买衣服了。

　　把他放家里也会偷偷溜出来，还不如就直接带上，启明很乖不会乱跑。

　　就是试衣服的时候有些为难，老板不让猫进试衣间（其实也就一帘子挡着），又怕他把店里的衣服挠坏，一直警惕的盯着黑猫看。

　　于苗只能把启明塞到奶奶的怀里，自己一个人进帘子换衣服。

　　于奶奶皱着眉头，不满地看着这只黑猫，小声骂了一句，“麻烦精！苗苗都把你宠坏了，天天就知道捣乱。”

　　嘴里这么说着，可她抱着猫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费了那么多粮食才养了这么大只猫，要是丢了那可就亏本了呢！

　　启明拉着耳朵臭着脸不太高兴，不过还是乖乖的坐在于奶奶的怀里，金色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挡住他家鱼苗的花布帘。

　　他的鱼苗啥时候出来啊，一下子不见就想她了！

　　女老板看到这么乖的黑猫还有点惊讶，“大婶，你家猫可真听话，都不会乱跑。”

　　于奶奶笑，“哪里听话啊，脾气可坏了！就听我孙女一个人的话，要不是她把猫抱到我怀里，我连它的毛都摸不到一根。”

　　女老板奇道：“这还挺有灵性啊。”

　　“灵性不灵性不知道，孙女喜欢，就随便她了。”

　　两人聊了几句，于苗就从布帘子里出来，衣服还挺合身的，穿起来很精神。就是人太黑了，没啥气质，好在身材不错，看起来也不丑，于奶奶左右看看没啥毛病，就让她试其他的衣服。

　　最后于苗买了三件T恤，两件白色一件灰色的，再加上一条牛仔裤和两条休闲裤，又去别家店找了两套睡衣和一个大大的行李箱，今天出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其他零碎的东西可以慢慢准备，反正通知书还没到，时间还多的是。

　　除了这些，于苗被奶奶带到手机店里买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诺牌的蓝色滑盖手机，一千八，用学校给的奖金买的。

　　作为学校高考第一名，于苗的成绩妥妥能上重点大学，学校难得大方的给了她一个大红包。里头放着五千二，买了手机之后还剩下三千四，加上她奶奶手上的钱，足够交第一年的学费了。

　　听说动物医学这专业的学费还挺便宜的。

　　说到学费，还有一个插曲。

　　于苗成绩一出来，于奶奶就给儿子打了电话。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考了这么好的成绩没有不高兴的，于志成还答应了出学费。

　　结果隔了一个晚上，说好的一万块就成了三千，就算被于奶奶骂得狗血淋头，这钱的数额也没再增加。

　　于志成说自己还有两个女儿要读书，没钱供大女儿了。

　　其实于志成这两年赚的很不错，可唐美月不肯拿出这个钱，谁都没办法。

　　后来还是于苗她妈妈让人送了五千过来。

　　于奶奶看到钱，愣了好一会儿才收下来。那天晚上她就对着孙女哀声叹气，眼眶里还转着眼泪，“苗苗啊，你爸这个没良心的，娶了老婆就把妈忘到一边！你后妈也不是个东西，还是你妈妈有心，你这些年读书她都有送钱来，多少不说都是心意，你以后不要忘记孝顺她。”

　　说到这，她又有些难过，“当年是我对不起她。”

　　于苗没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奶奶大概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说完那句话后，就自己回了房间。

　　留下于苗抱着猫，在昏暗的灯光下捏着他爪子上黑色的肉垫，等四个爪子都被捏过一遍，她才小小声说：“可妈妈也有自己的家了。”

　　妈妈不是她一个人的妈妈，妈妈的家也不是自己的家。

　　听到她的话，启明转过身，爪子搭上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暖呼呼毛茸茸的拥抱。

　　他在心里说：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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