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爱情

　　裴言将别克开成了火箭，见缝插针地在道路上疾驰过去，气还没消就就到了城东派出所。

　　推开车门，笔直的长腿迈下车，资料员小刘正好往这边走，看到裴言迎了上来，“来得刚好，一份资料正好要给你们队，顺道带走。”

　　裴言：“我就是来取的，准备好没有？”

　　小刘：“接待室坐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拿。”

　　两人正准备走，眼前停下一辆警车，正好挡在他们面前，车门哗啦一打开，学生模样的人一个接着一个下车。

　　裴言索性倚着车身，等他们先走。

　　叶沐从小就是乖学生，连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批评都不曾有过，第一次犯错就进了派出所，坐在警察上仿佛是坐在针尖上，眼神透过车窗往外瞟。警车缓缓停下，不期然看到了一个人，叶沐心神一凛，定睛看去。

　　还真是裴言，叶沐连忙掏出手机看信息。

　　三条未读短信，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裴言的。

　　现在已经无暇忐忑了，只求一会儿他不要看到她。

　　叶沐坐在后排第一个，前边的人都已经下车了，林语嫣疑惑地看她：“沐沐，到了，”见她还坐着，又推了一下，“怎么不下车啊？”

　　叶沐欲哭无泪，她把夹在耳后的头发拨下来，又捋了捋，遮住半张脸，闭着眼深吸口气，下车时恨不得将头垂到地面上。

　　莫约七八个学生从车上下来，男生走在前面，女生走在后头。

　　裴言正和小刘说着话，目光闲闲一瞥，看到一人，长发柔顺垂肩，穿着白色长裙，藕粉色针织衫，怎么看都像是放了他鸽子的人。

　　裴言看着那抹身影轻眯着眼，翻出通话记录里最近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叶沐手里紧紧攥着手机，刚才下车的时候用余光偷瞟了他一眼，他在和人说话，该是没有看到她。

　　走了莫约七八米米，吊着的心缓缓安放下来。

　　突然感到手心一震，接着悠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像惊弓之鸟一样抬起手机看了一眼，想也没想直接挂了电话。

　　身旁的林若可问：“怎么不接电话啊，一惊一乍的。”

　　叶沐哀叹，感觉后颈悬了把刀，随时可能掉下来。

　　裴言看着那个躲躲闪闪的小女人，真是能耐，读个书都能把自己弄进派出所，转身对小刘说：“帮忙打听一下那几个犯了什么事。”

　　裴言到派出所的接待室里等小刘，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颀长的身子往身后靠了靠，把玩着打火机，看着门外若有所思。

　　过了会儿，小刘拿着资料过来，一进门就开始说：“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不得了了，抢座位抢得大打出手。”

　　打架？还是群架？

　　那样一个小女人？

　　裴言不太信，问：“怎么处理？”

　　小刘：“没打出什么幺蛾子来，就是受点皮外伤，交了罚金，找人领走就行。”

　　小刘吧唧了下嘴，又说：“不过大部分都不是本市人，有两个本市的也不敢给家里打电话，现在还在那边做笔录，耗着呢。”

　　裴言轻轻“嗯。”了声。

　　小刘吧啦吧啦说完，八卦起来，“裴哥，你怎么这么关心他们，不是里边有你女朋友吧，我看那三女孩都挺漂亮的。”

　　“谢了，改天一起吃饭。”裴言不置可否，拍了下小刘的肩膀，大步走出接待室，到一个没人的角落，找出一个号码，踟蹰了一下才拨出去。

　　裴怀年刚开完会回到办公室，坐在两米长的大班台后边，手机铃声不徐不缓地响了起来，一看，是他半年不主动联系一次的儿子，找他？新鲜。

　　“喂。”声音低沉，还带着会上的余威。

　　裴言了解裴怀年的性格，这事找他还真没什么把握，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并表达了自己的请求。

　　果然，那边咳了一声，“进特勤几年把从小教你的都忘了吗？做人要光明磊落、奉公守法，身为国家干部更应该不偏不倚，用公权办私事，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

　　裴怀年大概是在会上没说过瘾，又给裴言足足上了三分钟的政治课。

　　裴言看着审讯室的方向静静地听着，终于听到结论性的那句：“明白了吗？”

　　“明白。”

　　“还有事吗？”

　　“有。”

　　“说。”

　　裴言徐徐开口：“里面有一个女孩，刚好在那间教室读书，不小心被牵连进来。”顿了两秒，接着说：“我正在追她。”

　　电话那头没了动静，隐约有轻微的呼吸声传来，裴言曲起食指敲打手机壳，一、二、三。

　　裴怀年：“我给你顾叔叔打个电话，挂了。”

　　审讯室里，大家刚做完笔录，没有人敢打电话叫家人来保走他们，一个个勾着头不说话，尴尬无声蔓延。

　　林语嫣又嘤嘤哭了起来，“对不起，是我连累了大家。”

　　林若可安慰：“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人太恶劣，他就是看你弱好欺负，大家出门在外相互帮助说什么连累。”

　　谢喻扶着他断了脚的眼镜，“其实我最担心的是会不会在档案上留底，影响我们被学校录取啊？要是这事传出去，给导师留了坏印象......”

　　此言一出，大家的心都慌了起来，惴惴不安的情绪像蛛丝，很细很轻，却紧紧黏附着每个人的心。

　　他们大部分都是二战三战的，没有工作，在燕京租了房子，孤注一掷在考研。

　　这时，走来一位警察，敲了敲门引得大家都注意到他，“没事了，是场误会，你们可以走了。”

　　听到这话，大家又蒙了，你看我我看你，交流着“是你吗？”的眼神。

　　叶沐紧了紧手机，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是他帮了他们吧？

　　警察咳了一声，“都不走打算在这过夜是吧？”

　　“刷”地一下，所有人立马站了起来，不过神情依旧萎靡，丧着脸往外走，一路上交头接耳地小声议论着，怎么莫名其妙就出来了呢。

　　快走到派出所大门口的时候，传来一声沉沉的男低音：“叶沐。”

　　大家前前后后顿足脚步，循声看了过去。

　　裴言站在车边，穿着件黑色夹克，背脊挺得笔直，高挑俊致，长腿醒目，西斜的阳光在他的脸上、头发上泛着浅浅的光泽，身上那股利落凛然的气质很惹眼。

　　太他妈有男人味了！林若可晃着叶沐的手臂，“谁啊？谁啊？这是你谁啊？”

　　悬在头顶的刀终于还是落下来了，叶沐心里乱糟糟的。

　　林若可突然想到什么，连忙掏出手机翻开裴言的照片和不远处的男人比对了一下，我靠！居然是他！

　　“好啊，你还说你们没留联系方式，人家都来接你了，他是什么人啊，是他把我们弄出来的吗？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林若可语速快，放鞭炮似的。叶沐百口难辩，被她这一搅和觉得更尴尬了。

　　裴言见她不动，又开口：“过来。”

　　好几个同学都在问：“叶沐，这是谁啊？是他帮我们出来的吗？”

　　叶沐有些头疼，一边疼着一边说：“是我一个哥哥，刚好在附近办事。”

　　逃不了了，叶沐在众人沉甸甸的注视下，慢吞吞向裴言走去。

　　还没走到裴言面前，先蹿出个身材健硕，略微秃顶的男人。

　　所长和裴言握了握手，“小裴过来了怎么也不去办公室坐，在底下等半天了吧。”

　　裴言：“来接朋友，您忙，就没去打扰了。”

　　两人又唠了几句客套话，叶沐等所长走了，才挪到裴言面前。

　　裴言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好气又好笑，拉开车门，“上车吧，妹妹。”

　　叶沐：“......”

　　他的耳力是不是太好了点。

　　叶沐坐在副驾驶座，看着匆匆而过的繁华街景，等着男人用：又逞能、挺能耐，诸如此类的话给她的行为下定论。

　　却听到他说：“有没有伤到？”

　　男人的嗓音低沉温软，没了平日的强势或不正经，目光直视前方，像是随口一问。

　　可叶沐的心跳，就这么缓了一下，有种难言的动容，惶惶不安了半日的心就被这不经意地一句话安抚了。

　　“没事。”叶沐绞着安全带，带着点轻微的鼻音。

　　人是一种很奇妙的生物，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像个女英雄，什么事都能扛，小心思全部密密实实封在心底。突然有人关心了，一下子便矫情脆弱起来。

　　裴言听出声音不对劲，趁大路平直浩荡，侧眸看了她一眼，眼眶微红，要哭不哭，像是憋着委屈。

　　伸出手揉了揉她后脑松软的发，“傻，哭什么，被欺负了是吗？谁欺负你了告诉哥，帮你揍回去。”

　　叶沐弯了下嘴角，他还哥啊哥的上瘾了。

　　到医院时，太阳已经没入地平线，天色渐暗。

　　裴言双手松松插在裤兜里走在前面。

　　叶沐不徐不缓跟在后面，进了医院大楼，她问：“张医生下班了吗？”

　　“他没这么早下班。”

　　“哦。”

　　又是一段沉默。

　　走进电梯，这个时间上下楼的人多，他们刚站稳，又有个家属推着轮椅进来。

　　电梯被塞得满满当当，叶沐被拥堵的人推得往后一个趔趄，裴言自然而然地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护进怀里。

　　男人个子高，无论是揽着她的手臂还是贴着的胸膛，都很结实，搂得她很紧，出电梯的时候任别人怎么挤，她都岿然不动。他胸膛的热度熨烫着她的腰背，让她的脸颊跟着发烫。

　　出了电梯，裴言自然而然地收回手，好似一切都理所当然。

　　这边张医生还有门诊的病人，叶沐和裴言坐在一旁等。

　　张医生一边交待病人注意事项，一边透过老花镜悄悄打量对面坐着的两人，一个满脸娇羞，一个眉目含春，看来这臭小子说的“还不是女朋友”，又进了一步。

　　没多久轮到叶沐，张医生看了看她的小臂，“没什么大碍了，上次的药继续用，不过还是要注意，不要提重物，也别用大劲儿。”

　　叶沐点点头，“知道了，谢谢张医生。”

　　张医生推了推老花镜，“要是有什么重活累活尽管吩咐这小子，他一身蛮劲儿，不使唤白不使唤。”

　　叶沐窘，下意识看了裴言一眼，就见他挑挑眉站起来，“您可真操心，先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然后拉着叶沐离开，走远了才说：“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找我，别瞎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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