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与醒

　　视线所到之处，没有一丝光亮，楼下烧烤摊传来热闹人声。
　　卧室内乌灯黑火，格外寂静。与楼下吵闹的世界，形成鲜明的对比。

　　厉醒的思绪有一瞬放空，仿佛还未从刚刚的状态中抽离出来。
　　他换了个姿势，手臂落在腿两侧，支起上半身。

　　没有开灯，没有挂断，却也并未回答。
　　此时此刻，这令人窒息的黑暗里，除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余下的全部是温觅的声音。
　　仿佛一闪而逝的流星，点亮漆黑的夜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厉醒不曾料到，因为这通电话，俩人往后便纠缠多年。

　　通话结束后的这个夜晚，孤独的少年独自静坐在漆黑的房间，后背的疼痛感没有片刻的减缓。
　　凭借一闪而过的灵感，厉醒创作出那首后来在街头巷尾传唱的脍炙人口的个人经典原创代表作——《一粒星》。

　　“你好，请问是厉醒吗？”温觅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对方低沉的一声闷哼，算是作了回答。

　　“我号码对了三遍，以为打错了。”温觅长呼一口气，放松语调。
　　俩人虽然说不上熟悉，但成为前后桌也有半个月了，自然不算陌生。

　　电话那头没回答，温觅坐在书桌前，抬手调整了一下耳机，眼前是铺开的漫画册。
　　她腹诽道：汤姆猫在电话中都是这么沉默寡言的吗？

　　温觅自顾自说起来：
　　“你放学时让我别换座位，我还没回复你。”
　　“我出教室，看见陆之临和森雨，大家一起去喝了杯奶茶。”
　　“临走前，我就问陆之临要了你的号码。”

　　“嗯。”他淡淡的回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你是不是已经睡了？”温觅放低音量，后知后觉的问道。

　　她扫了一眼屏幕，20点13分。

　　“还没。”那头又回了两个字。
　　“我现在还不能答复你，老师说成绩好就可以自行选择座位，而且，我话其实不少的。”

　　“是不少。”厉醒活动着身子，语气玩笑道。后背不小心撞上墙壁，暗自咬紧牙关：“你在开玩笑呢？”
　　“啊？”她的语气疑问。
　　“学习委员。”他喊道，嗓音低沉如水。

　　厉醒还未听到回答，电话那头已经传来一声轻笑。
　　他微微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她上扬的嘴角，以及露出的两颗小虎牙，格外讨喜。

　　温觅仿佛被电流击中，耳边传来一阵瘙痒。
　　她停下了翻阅漫画的动作，这是两人第一次通电话。
　　窗外霓虹闪烁，房间内开着暖气，安静祥和的夜晚。

　　他的嗓音如夜风划过耳畔，听的真真切切，这原本平常的称呼也瞬间让温觅的脸颊升温。
　　这一刻，她总算体会到班级女生的心情，厉醒的嗓音果真拥有一种让人沉沦和迷恋的魔力。

　　“我也习惯了，不想换座位。”
　　“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声音真的很好听。”
　　一不小心将心底的想法说出口，温觅急忙脸红着转移话题：“我可以吃个橘子吗？”

　　“随意。”厉醒淡淡回，并没有回应那句夸奖。
　　“我喜欢橘子、橙子、沃甘也很喜欢。”温觅一边吃一边说着，混着咀嚼的声音。

　　“是爱吃橘子才那么聪明？”厉醒调侃道。
　　“不是吧”温觅拉长音，随即认真问道：“那你喜欢吃什么呀？”

　　“你知道了也长不高。”他一语戳破。
　　“你挺聪明啊。”温觅提高音调，翻动手下的漫画：“我今年才15岁，努力一下肯定会长高的。”

　　这一刻，汤姆猫显露出本性。
　　喜欢逗她玩、嘴巴有点毒，这才是温觅熟悉的厉醒。

　　“你这算自我安慰？”厉醒轻不可闻的笑了声。
　　“嗳，你这人怎么这样？”温觅洋装生气：“我要去喝牛奶了。”

　　“早睡也长不高。”厉醒下了定论，抹去从太阳穴流下的冷汗珠子，匆匆回：“睡了。”
　　“……！！”

　　温觅盯着挂断的手机屏幕，嘴角扬起掩饰不住的笑意，默默将这一串号码记在心中。
　　她走两步又折回床边，快速在备注处输入“汤姆猫”这三个字，才大步走向厨房。

　　她从橱柜中取出一盒纯牛奶，脑海中想起厉醒那双如超模般笔直的大长腿，顿时像泄气的气球，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俩人大概相差了二十几厘米。

　　耳边传来“咕咚咕咚”的声响，温觅回过神，就瞧见乳白色的液体此刻都快溢出杯口。

　　温觅急忙俯下身，小小的顺着杯口吸了一口。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是幼时爷爷教给她的道理。

　　抽出一张餐巾纸擦去嘴角残留的牛奶渍，温觅将杯子放进微波炉中，三分钟后，她捧着温热地牛奶杯，走向书房。

　　今晚准备多背十五个单词、阅读半小时。

　　进入书房前，温觅瞥见粉色帆布袋安静躺在茶几桌上，嘴里哼唱不着调的歌曲，她微微笑着，心中有了结论：

　　厉醒肯定喜欢吃黄瓜！

　　—
　　三天后。

　　走廊上传来“啪”的一声，几十本作业本瞬间从她怀中掉落，散乱一地。
　　风从走廊刮过，吹散开一页页纸张。

　　“走路不看路啊？”被撞的女生一脸不爽。
　　“不好意思。”温觅垂着脸，声音很轻。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温觅才发现见过这个女生。好像是六班的，名字不知道。
　　这个女生每天都会来班级后门口找汤姆猫，虽然厉醒从未正眼看过她一次，也从未回应。但她毫不在乎，依旧锲而不舍。

　　人走远了，只听见她还说了句：“切，装什么高冷。”
　　此时的温觅已经蹲下身，快速捡着地上的作业本，额头上有汗珠流下。

　　好热啊。
　　放眼望去，走廊上只有她一人。
　　白色的云朵在天空中一朵朵绽开，碧蓝的天幕纯净的如同洗过一般。

　　温觅的手忽然停住，眼下的作业本上写着两个字。
　　字迹整齐端正，行云流水。

　　人们常说字如其人，温觅却觉得不太准。
　　眼下的字迹，书写的自在随意，线条还算柔和。

　　深冬的月光，总让人感到分外冷清，就仿佛厉醒这个人。
　　他的冷，不针对任何人或者事，而是一种彻头彻尾对所有一切都漠不关心。

　　整整三天没来上课，无人知晓原因。
　　有时她不经意回眸，恍惚间竟会觉得这个人从未出现过一般。

　　“觅觅？”
　　江森雨定睛一看，立刻从三班门口冲了上前，风扬起她的长发。

　　“我带的口红都快热化了。”江森雨弯腰捞起地上散落的作业本：“你倒好，蹲这晒热气呢？”
　　“不是，作业本不小心掉了。”温觅捡起其他几本，低声解释。

　　俩人朝三班走去，长廊上夏风穿过，吹动着楼下的芒果树枝丫。

　　江森雨的目光不经意落到温觅怀中抱着的作业本上，意外发现“厉醒”的名字，便慌乱从温觅的怀中把作业本抢过去。
　　厉醒已经莫名其妙旷课三天，关于这件事情，班级里传的沸沸扬扬。

　　而对于温觅无意识回眸看身后座位的这个举动，江森雨没办法选择视而不见。

　　“觅觅，我再帮你拿一些。”江森雨拿过厉醒的作业本，顺手压到最后，主动带动话题：“好热啊，好想让后羿把这个太阳也射掉。”

　　“放假那天我好像在校外听过一首儿歌，名字叫《种太阳》。”温觅抱着课本，回忆道。

　　“对对，我也听过，歌词唱什么来着。”江森雨附和道，眼神微垂。
　　“好像是种什么太阳，然后一个送给南极，一个送给北冰洋。”温觅一字一句回忆道。

　　“别了别了，姐全部送给他。”江森雨连声拒绝，用手推开教室门。

　　凉气迎面袭来，教室里吵吵闹闹。
　　温觅的视线不经意略过第四排，心中竟觉得空落落的。

　　她抱着作业本走上讲台，把作业本整齐摆放在讲桌上，便转身回到座位。
　　江森雨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带着一股子气：

　　“让他来花夏，天天三十五度。”
　　“连续八个月，热死他丫的。”

　　陆之临从后门走进，拉开椅子坐下，笑着问：“热死谁？”

　　江森雨没回头，自然也没回答。却在听到第二句话后，立刻转过身：
　　“老徐刚找我，让我去厉醒家看看他。如果周一见不到他，就让他滚蛋。”

　　温觅的身子下意识朝后挪了几分，似乎想听的更清楚些。
　　上课铃声突然响起，陆之临急忙道：“放学后一起啊。”

　　“好。”江森雨爽快回：“都担心死我男神了。”
　　“江森雨…”陆之临笑的一脸灿烂：“你正牌男神坐你身后呢！”

　　江森雨白了他一眼，没搭理。转过身，就看见温学霸认真写着练习册。

　　“觅觅，一起去啊？”眼看老刘已经走进教室，江森雨弯腰拿课本挡着脸，快速问道。
　　陆之临在身后压低声音愤愤道：“我非把他绑回来，这丫翘课居然不喊我！”

　　数学课本被摊开放在课桌，温觅的目光正视前方，低声回：“好。”

　　-
　　放学后，教室里的同学接二连三的离开，只剩下三个人。
　　又拨打了三次，手机被扔在课桌上，教室中传来一阵暴躁的男声：

　　“你爱接不接，又不是我女朋友。”
　　“他就是欠收拾，明明放假那晚还通着电话。”

　　“陆之临，你给我好好说话。”
　　“放假那晚…”温觅犹豫了一秒，缓慢道：“其实那晚…厉醒应该是在和我通话。”

　　刹那间，俩人的目光齐齐投向了温觅，有疑问，更多的是陆之临眼中的震惊。

　　“他接了？”陆之临不敢置信。

　　“嗯，那时他声音听起来很正常，也没说不来学校。”温觅回忆道，为了证明，她翻开通话记录：“一共通话13分08秒，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

　　话刚说完，空气中传来“砰”的一声。
　　陆之临一脚踹上一个座椅，椅子翻滚在地。他转身靠坐在课桌上，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觅觅，别担心，厉醒肯定没事的。”轻轻搂过温觅，江森雨忍不住骂：“陆之临，你别乱发疯！”
　　“没控制住。”这位太子爷难得低了头。

　　听闻厉醒的创作时间多数都在晚上，创作环境是关上房间所有的灯。
　　通常情况下，19：30以后，他的手机会处于关机或无法接通的状态。

　　创作时的厉醒，最烦被人打扰。
　　初二那年俩人相识不久，陆之临自然不知道这个规矩。

　　某天傍晚不小心拨打过，厉醒当下没接，陆之临便连续轰炸三次。
　　那次放假，陆之临约厉醒开黑。一开始，他以为那家伙不会玩。

　　在河道处，他们遇上对方法师，上路水晶塔下不远处还有对方赶来的坦克、以及射手。
　　这孙子躲在草丛，不敢出来。

　　陆之临当下发送撤退信号，知道躲不过，率先冲上去。
　　想着这样总算能为厉醒争取撤退时间，后来被对方一套技能带走。

　　紧接着，对方发现草丛里的厉醒，以为可以来个双杀。
　　俩人座位隔了一排，陆之临噼里啪啦敲击键盘。

　　陆爷能五杀：走啊，你打不赢[消息显示全部人可见]

　　结果，陆之临等待复活的几十秒中，就听到耳机中传来：
　　“first blood”
　　“double kill”
　　“triple kill”

　　当着他的面，厉醒秀了波三杀。
　　也就是说，厉醒分明可以救他，却眼睁睁的站在草丛中看着他被对方一招带走。

　　虽然后来厉醒全线支援，带陆之临秀了无数场。但是那次的印象实在深刻，导致他现在都记忆犹新。

　　……操！

　　“走，陆哥今晚带你们去见识一下阿醒真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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