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将军是女郎[重生]

作者:不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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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死去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子的么?

      容嘉卉只觉得自己好似睡了千百年般,当她的头脑再次清醒过来的,却只觉浑身无力,眼前一片黑暗。

      “嘉卉!嘉卉!”

      好像有人在叫她……

      这个温柔的女声,好熟悉好熟悉……

      娘亲……

      竟是娘亲么?在她二十二岁那年身染重病死去的娘亲,一直以来,最最疼爱她的娘亲……多少次,她委屈得不得了时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回娘家,然后扑进娘亲的怀里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是,她没有,一开始她是不想让娘亲难过,后来,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的娘亲……

      “嘉卉!你别吓娘啊!你醒醒啊!嘉卉!嘉卉!”

      “夫人,大夫说了,嘉卉真没什么事,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爹爹?还有爹爹,爹爹居然也来了?那这是又过了多少年呢?不过,醒过来?难不成这做了鬼,也是要醒的么?这地府倒是与她想的着实不一样呢,她如是想,这时,她的耳边,爹爹和娘亲还在继续说着。

      “你说得倒是轻巧,敢情不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不心疼我心疼!”

      “夫人你……”

      “我什么我?!”

      “没什么……”

      “你给我滚开!别挡路!”

      容嘉卉听着娘亲的脚步声,感觉到她走到了屋外,中气十足的声音透着门窗传了进来:“你们几个到底怎么伺候大小姐的!居然让她栽水里头去了!是要气死我么!麻嬷嬷,你让人给我把这群不省心的家伙都给我拖出去,杖五十,通通发卖了!省得碍眼,我们容家可养不起他们这群不中用的货。”

      听着众人的求饶声,容嘉卉是一愣一愣的,栽水里头去了?不对,她记得她可不是这么死的,虽然丢人,但她确实就是被寒瓜给噎死的,她这么机灵的一个人,身边又一般都跟着八只脚,从小到大,可是从未栽水里过,娘亲此话究竟是何意?难不成,那柳家说她是失足落水?不不不,她怎么就越绕越乱了。

      带着几分疑惑,她努力抬起了似有千斤重的眼皮,睁开了双眼,眼前的模糊逐渐褪去,映入眼帘的,并不是她的紫檀木四进千工拔步床,而是挂着淡紫色霞影纱帐的黄花梨木雕花架子床,好熟悉的床……

      这好似就是,她在娘家时睡的床……

      难不成,这爹娘还在地底下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侯府,连床都打得一模一样,雕着一样的花儿?又或者,其实只是她眼花了?

      她伸出手,揉了揉眼睛,再看,眼前的景象毫无变化,并非眼花……

      此时,发现宝贝女儿苏醒了过来的镇国侯容琛一喜,忙对屋外还在跟奴才发脾气的夫人喊道:“晓荷!嘉卉她醒了!”

      还在训斥奴才的于氏一愣,急忙走了回来一把推开正要凑过去跟女儿说话的容琛,就坐到了床边。

      容嘉卉这时已经撑着自己坐了起来,软趴趴地靠着床,此时她的一头长发还没全干,退烧后的小圆脸也显得有些苍白,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正愣愣地看着于氏。

      她都多久没见过如此容光焕发的娘亲了。

      她哽咽着道:“娘亲……”

      一开口,她自己都震惊了,这个稚嫩如孩童的嗓音,真的是她么?

      她颤抖着,伸出手看了看,这双手……这确实是她的手,可是却莫名小了许多。

      怎么一回事?!

      她惊讶不已,一双朦胧泪眼又重新看向了娘亲……

      娘亲确实依旧是她的娘亲,一样的眉,一样的眼,可却不是她最后看到的娘亲,她娘亲死时,才刚三十九,而眼前的娘亲,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保养得宜貌似少女,却多几分成熟的风韵。

      这是怎么一回事?进了地府,还能都年轻十岁?又或者,她看向窗口,阳光亮得刺眼……

      其实这不是地府?

      于氏平日里最见不得女儿这幅可怜模样,她伸手将女儿揽进了怀中,柔声道:“嘉卉,你怎么样了?有什么不舒服都跟娘说,你知道吗,你可真的急死娘了。”

      容嘉卉乖巧地依偎在于氏怀中,圆圆的脸上,却满满是疑惑。

      她明明已二十有四,嫁做柳家妇守了八年活寡,如今怎么又变回了孩童般的年纪?难不成,她其实并没有被噎死,而是太想家了在做梦,也许现在,二十四岁的她正躺在她那所谓的千工拔步床上喊着爹爹娘亲。又或者,那十数载的光阴才是梦,一个长达十几年的梦?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以前她还觉得可笑,如今她自己却是都为着这样的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给绕糊涂了。

      “夫人饶命!”

      听着外头丫头们的求饶声,容嘉卉猛的又清醒了些,一时间也是有些于心不忍,作为嫡长女,她一直被千娇万宠着长大,每天一睁开眼,就有一屋子的人来服侍,光是贴身侍女就有四人,更别提小丫头们了,她们都跟着她吃好穿好的,一个个细皮嫩肉的,而五十杖,就算是七尺壮汉,也哪里还有命在,若是因为她的原因死这么多人,她以后还能如何安寝。

      虽说她此时对于落水什么的还完全不清楚,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真的无辜,但她还是拽了拽母亲的袖子求道:“娘,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您就别打她们了,也别卖了她们了好不好。”

      于氏当时见女儿昏了半天一直不醒正在气头上,所以一开口就是要责五十杖,可事实上,二三十就足够要命了,待到她回过神来时,也是觉得自己罚得有些太重了,可她又拉不下脸改口,见女儿都开口相求了,遂决定顺了女儿的意,点了点头,给自己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玉茹使了个眼色,玉茹会意,便退了下去。

      安排完这些,于氏温柔地伸出手,理了理容嘉卉有些乱的长发,也是好在那群丫头们及时找人来救了,女儿此时除了脸色苍白了些外,其他方面都无大恙,若是宝贝闺女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可真想死了算了。

      而此时,见不会打死人了,容嘉卉的一颗心也是安了下来,她看着眼前母亲替她整理头发时温柔的模样,不禁心头一酸,她的爹娘,从来都是这么宠着她惯着她,可当真是出嫁了失去了,才知道爹娘到底有多么好。

      思至于此,她扑进于氏怀里,抽噎了几下后,便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她一抽一抽的,带着浓厚的鼻音道:“娘亲,我真的以为……真的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于氏心中一涩,可不是么,她当时看着湿答答被捞上来的女儿,心简直都要碎了,看着女儿昏迷不醒时,她不知求了多少菩萨保佑,只要女儿醒过来,就算是要了她的命都行。

      她轻抚着容嘉卉的头发,道:“没事了,娘在呢。”

      “嗯嗯……”容嘉卉一边哭着,一边胡乱应道。

      她死死地抱着于氏,感受着于氏身上传来的温度,就算是梦也好啊,她能再次见到娘亲,抱抱娘亲,就已经足够了。

      在休养了几天后,容嘉卉也终于从丫鬟那里搞清楚了自己落水的原因,敢情是因为在花园里头玩游戏呢,这倒是真像她会做出来的事,她们说她当时正蒙着眼睛抓丫鬟,大家都是小姑娘家的,玩得开心了就浑然忘我了,一不小心,就玩到了河边,她一个不慎,脚底打滑,可不就栽进去了,好半天才捞上来,可是吓死人了。

      不过是落个水而已,其实也才多大点事嘛,她素来最是闲不住,躺了这么多天,她觉得自个整个人都要发霉了,她一开始还担心着这其实只是一场美梦,只要她一睁开眼睛,眼前依旧是脸色不耐的柳阡辰,而母亲,则孤零零地躺在祖坟。

      而现在,经历了几天的吃喝拉撒睡后,她已经再也无法把这当成是梦境了。难不成,其实那十几年才是个梦?是她失足落水所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做的梦,一梦就是十几年。

      这个想法,恕她自己都无法信服,可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又或者,是那菩萨怜惜她估计不到三十就得郁郁而终,于心不忍,就让十几年前的她做了这么个梦来提点她?

      越想越离谱了,罢了罢了,总想着这个做甚,越想越无解,反正她现在只有十二岁,又不是二十四岁,又何必管他是做梦还是重活一世呢。

      就是,那位定远侯钟离络是真的存在的么?若是他还在,那就能证明这一切都不是梦了,她记忆中的那么多人,只有他,是在她十二岁后才出现的。

      不过,若那一切并不是梦,他依旧存在的话,现在任何事都还没有开始,她才十二岁,那姓钟离的好像差不多就是她十二岁时过来的,就算记不得到底是哪个月哪一天了,反正现在是还没来。

      也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希望他来,也许是想要抢占先机,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许又只是想看他一眼,一别十一载,她也是真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了……

      眼看着太阳西下,天空都被染成了红色,她同那些总说着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丫鬟说自己要小憩,不许来打扰,待她们走了,她便翻出了窗偷偷跑出了房间,谁爱躺谁躺着去!

      虽说白天艳阳高照,到了傍晚,迎着彩霞,微风徐徐,倒是舒适得很,她在夕阳下走着走着,闹腾的她心中难得的满是宁静。

      此时正当六月盛夏,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极好,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美不胜收,看得她不禁有些意动,栽水里头那事她压根没印象,自然对这池塘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在岸边蹲下,伸出手就想要去折一枝荷花来摆在房间。

      她俯着身,小手正要触碰到花茎时,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暴喝:“你在做什么!”

      这突然出现的一嗓子吓得容嘉卉顿时抖了一抖,不是吧,才刚出来就被抓包了啊,她一慌,忙想站起来,结果腿一软,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她努力想让自己往岸边靠一点,摔岸上总比摔水里头好些,结果,还是一头栽了下去。

      这水池子估摸着足足有一丈深,经历了一天的暴晒,还带着余热,这些带着暖气的池水一口口地往她嘴里灌着,她一边扑腾着,一边想把水吐出去,结果却是越喝越多,她可真是自找死,父母让她呆在房间,果然是为她好啊……

      渐渐的,她有些扑腾不动了,迷迷糊糊间,她只觉自己腰上好像多了一只手,揽住了她,她莫名的安了心,眼一闭,便放心地昏了过去。

      再度睁开眼睛时,她已经回到了自己房间,丫鬟见她醒了,面露喜色,忙跑了出去通知老爷夫人。

      容嘉卉坐起身,摸了摸自己还没全干的头发,眨巴眨巴眼睛,就看到了几个人走了进来,面带愠怒的父亲,皱着眉头的母亲,还有……

      她眼睛一亮,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颀长模样漂亮的十来岁少年郎,他的容貌,跟她记忆中逐渐模糊的钟离络重叠在了一起。

      还不等她开口,容琛便训斥道:“你怎么就是不长记性呢!还敢玩水!要是我们没过来,你淹死了都没人知道!让你乖乖呆着,你怎么就总是不听话呢,你……”

      要不是您那一声,才不会栽水里去呢,容嘉卉腹诽道,不过她可不敢说出来,只得低垂着头乖乖听着自家爹爹训。

      严父慈母,看他说得这么重还越说越气的样子,于氏在一旁都有些听不下去,她扯了扯容琛的袖子道:“阿琛,你快别说了,我想嘉卉也知道错了,以后肯定不敢了,你不是打算要加个护栏么,加上不就好了,况且,要不是你那一嗓子,嘉卉又哪里会被吓得摔下去。”

      容嘉卉不禁点了点头,果然还是亲娘最好,况且她不没事么,其实就喝了几口水而已。

      容琛横了于氏一眼道:“慈母多败儿,你就是太护着她了,她啊,就是这么被你给宠坏的!”

      见这人现在是逮着一个人就开炮,于氏才懒得搭理他了,她见钟离络站在一旁都不说话,含着笑摇了摇头,然后便拉着他走到了容嘉卉的床边,道:“嘉卉,这位是你的钟离络哥哥,今年该满十五岁了,刚才可是多亏了他立马就把你给捞了上来,喏,还不快谢谢哥哥的救命之恩。”

      还当真是钟离络啊,容嘉卉想着这位后来的大好前途,脑筋一转,一时间笑得是越发灿烂,“谢谢钟离哥哥。”

      看着眼前五官精致的圆脸女孩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钟离络白皙的脸上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她偏过了头,有些不自在地道:“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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