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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虑
“师弟为何要偷那龟壳？”裴意问。
“上辈子这东西落在极玄教手上了，给我添了点麻烦，我得看好它。”许之弃说。
这当然不是他费尽心思要去偷龟壳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许之弃对龟壳给出的预言耿耿于怀，如果那个预言只是关于他，他大可不管，可是其中还有师兄，他就必须好好查查了，最好能避开不必要的祸端。
为何那块龟壳测算他的未来后会自行破裂？为何那些血丝都扎到他心窝里了还主动退去？这些让他疑惑不解。
而庆绮文说他修炼的是魔功，封雪安断言龟壳是魔器，重生以后他不断地与魔族扯上关系，更让他心绪难平。
裴意没对他的解释发表看法，反倒轻笑一声，说：“我还以为你和你师兄是连体婴，你竟也会背着他做坏事。”
“不许提我师兄。”许之弃皱眉。
裴意这人着实古怪，总是话里有话地聊到谢寻云身上，许之弃不太高兴。今晚这事儿确实是他对不起师兄，他明明答应过师兄没有秘密的，却自己悄悄来偷龟壳，还无时无刻不在欺瞒着他。
裴意刚刚那句话正好戳了他的痛处。
“领地意识还挺强。”裴意咕哝道。
上辈子衔烛派覆灭以后许之弃一直孤身一人，裴意是他前世今生收下的第一个“跟班”。不是没人想跟随他，但上辈子他不需要，如今是修为太弱，不得不依赖别人的力量。
进了库房许之弃才觉得这个小弟收得不亏。
裴意身为衔烛派大弟子，除了修炼以外还帮封雪安管理许多宗内事务，视察库房也在其中，他了解这里的结构，知道龟壳放在哪里，免了许之弃到处转悠的麻烦。
库房里是一个个直达天花板的柜子，柜上密密麻麻全是抽屉，有点儿像药堂，抽屉外都有名字，罩着牢不可破的护罩。
对一般人来说牢不可破，对许之弃却不是，他轻松破开阵法，将储宝囊伸进护罩内，把龟壳装了进去。
裴意挑眉：“许师弟真是深藏不露。”
许之弃带着东西走到一半，回身对裴意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跟你回房啊。”裴意一脸无辜。
“……不用。”
“不不不，这是小弟应该做的。”
“你要是不回房我现在就弄死你。”
许之弃神色不像开玩笑，裴意这才犹豫道：“那……我就回去了？”
许之弃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裴意站在原地看他一路飞奔，“啧啧”两声，甩开扇子，故作风流地晃两下：“问世间情为何物啊……”
龟壳失窃的事没瞒多久，第三天执法殿封山的时候许之弃和谢寻云正在院中练武。
许之弃心里透亮，却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问他师兄：“这是怎么了？”
谢寻云摇摇头，用长枪敲了敲许之弃的屁股：“不关我们事，师弟，爬起来，我们继续练。”
“师兄，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不行！你别忘了你是要先通过预选才能参加宗门大比的，现在不努力，预选通不过怎么办？”
“通不过就通不过啊……”我又不稀罕大比。
许之弃说到一半见势不妙，改口道：“一定会通过的，师兄给我开小灶这么久，还通不过岂不是丢师兄的脸。”
谢寻云脸色好看了些，又开始埋怨庆绮文：“师父不知道闹什么脾气，一直不肯收你做正式弟子，不然师弟哪儿需要比什么预选赛。”
他抬头瞥见许之弃头上的灰发，心肠一软：“师弟是不是累了？”
“没有，我是怕师兄累了。”
“掌门给的丹药也没用，失去的生机哪天才能补回来？”谢寻云唉声叹气，活像为孙子操心的老太太。
他气叹到一半，忽然一队穿执法殿服装的弟子从门口跑进来，个个站得笔杆儿直，领头的掏出块乌漆嘛黑的令牌，说：“执法殿问话。”
谢寻云莫名其妙，将长枪往身前一掷，枪尖插入地下数寸，枪身微晃，他插着腰道：“这座山头是我师父的，师兄知道吧？”
“知道，庆长老的地盘执法殿管不着，但是今天这事和两位师弟有关系，不得不来打扰。”这位师兄面如铁板，心里嘀咕，谢师弟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却和土匪似的，只怕都是被庆长老带坏了。
谢寻云还算好说话：“哦，那师兄请问吧。”
“谢师弟可还记得前几日带上山交给掌门的一件器物？”
“嗯？你是说一块龟壳吗？”谢寻云想来想去，他只给过掌门这个。
“我们也不知道，掌门没说，只说东西丢了，让我们到这儿来问问。”
谢寻云转头问许之弃：“师弟知道吗？”
许之弃摇头。
他回头便说：“我们不知道。”
执法殿本来想进门搜查一番，他们以为谢寻云能懂，结果谢寻云两句话就想打发他们。
“这……谢师弟能否让我进屋查看？”
“你要搜我的屋子？那不行，”谢寻云不恼不怒，“这整个院子都是我师父的，我没资格让你进去，你还是去找他老人家吧。”
执法殿的人进退不得，他们要是敢找庆绮文哪会在这里和谢寻云废话。
领头者的本命灵是一对流星锤，他锤子一甩：“全山上下都要搜查，一视同仁，师弟为何偏要做特例？”
谢寻云脸色不变，把他的长枪从地里拔出来，在面前划下一道长痕。
“不是我要做特例，这是师父定下的规矩，我劝师兄别跨过这条线，否则我们只能上执法殿请师长理论了。”
领头者脸上阴晴不定，似乎在估量谢寻云这话的威力。最后还是一挥手，带着执法殿的弟子们离开了。
谢寻云远远地喊：“如果我们想要那东西，之前就不会把它交给宗门了。”
执法殿的人不知听没听见，反正脚步没停。
他们走出视线范围后，谢寻云才回头，又问许之弃：“师弟与这事有关吗？”
许之弃被他盯得心慌，平日骗人不眨眼的也心跳加速。
“无关。”他说。
谢寻云看了他一会，点点头，转身坐在青石上。
太阳快落了，孤鸾峰镀上暖红。谢寻云披着一身余晖，背对着许之弃一动不动，露出略显瘦弱的脊背，一肩担起整片霞光。
许之弃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害怕。
他走到谢寻云身后，小声问：“师兄，我们不练了吗？”
“不练了。”谢寻云起身走回屋里。
经过许之弃时他似乎想说什么，停留了片刻，终究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师弟长大了。”
“师兄！”许之弃追了两步，追到门外。
门没有锁，他也没有进去。
他知道师兄已经发现他在撒谎，师兄比谁都了解他。他也知道有些事已经变了，他再也不能像他曾以为的那样，有机会做回无知无忧的真正的少年人。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些从嘉平城送上山来救治的凡人都好好活着，能吃能睡，无一死去，派里便着人把他们送回了嘉平。
虽然逃过一劫，那些人眉心的黑气却依然未消。掌门说龟壳已毁，不会再吸收他们的生机，但种下的种子是无法拔除的，永远像一颗失效的火爆符，贴在他们额前。
谢寻云看着他们下山，又想到他师弟。这些人只是被种了种子，师弟却是实实在在被吸了不少生气，封雪安给的丹丸药材吃了个遍也不见好转。
他去查过医书，医书上说能恢复生机的东西就是能增长寿元的东西，都是世间无价的珍宝。于是谢寻云去求师父让他下山，为师弟寻找灵药。
“你又怎么知道灵药在山下呢？”庆绮文装腔作势，“年轻人总是沉不住气，错过机缘。”
“师父！事关师弟的安危，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庆绮文看徒弟急了，撇撇嘴，说：“我不能告诉你，掌门师兄会怪我的，他最近生了很多次气，再气就要气出毛病了。我只能说，留在山上，好好准备大比，有利无害。”
谢寻云得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回去琢磨了半天，猜出这次大比可能会出现回复生机的宝物，只是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出现。据他推测，这种奇物，很可能是大比前三的奖品。
想通此节，谢寻云练功的动力更足，起早贪黑拉着许之弃修炼，日日不辍。
预选开始的前几天，山外传回消息，说失窃的龟壳出现在西贺洲拍卖会上。谢寻云听到愣了一愣，没说什么，但那天他对师弟格外纵容，似乎在弥补自己的愧疚。
他以为他冤枉了我，许之弃望着师兄练枪的身影，想着想着嘴角就翘起来。
他们住的院子终年花繁，姹紫嫣红。师兄说每年这个时节，花色太多太艳，看得眼累，差一片留白。
现在师兄在花丛里练枪，白衣翻飞，动若游龙，这院子终于不差什么了。
“在下连夜奔走帮你制造假消息，你一句感谢都没有，却在这里和师兄你侬我侬，真是令人寒心。”
许之弃耳边忽然传来人声。
谢寻云有所察觉，收枪转身，看到来人有些惊讶。
“裴师兄，你怎么到这儿来？”他问。
裴意摇着扇子从许之弃身后走出来，含笑道：“自然是大比在即，来探师弟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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