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当权

　　“怎么不能是我？”来人扬眉反问，“我虽无功无禄，但胜在手下功夫好。”
　　“嘴皮子上的功夫也好。”白然悠悠然接话。
　　“其实……”来人突然露出贱兮兮的笑容，轻佻道，“我其他方面的功夫也好。”
　　“萧翊！”冷琰终于听不下去了。
　　“今日只是来认个脸，定下上课时间。时候不早，我便先回去了，明日正式开始。”白然起身，面色冷凝，看了眼冷琰后便向外走。
　　“亦瑶，送白傅出府。”冷琰点头应下，对亦瑶打了个手势，看着两人相继离开后才转身恨恨瞪着萧翊，“有趣吗？”
　　“当然有趣。”丝毫不把冷琰的愤怒放在眼里，萧翊依旧面带笑意拿起茶壶就着白然的茶盏添满，品了一口，淡声道，“琰琰还小，不懂成人间乌七八糟的事儿。”

　　“别人身上会有乌七八糟的事儿是正常。你？”冷琰嗤笑，“无非就是那档子事，白然现下是我老师，不管他到底如何固执不配合那是你们之间的事儿，别在我这儿闹得太过，届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萧翊敛起脸上的表情细细端详冷琰，半晌后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笑道：“我自有分寸。倒是你……哎呀，要是让小皓子知道他费尽心思养育的纯洁娃娃已如此早熟，怕是要哭天抢地喽。”
　　“萧翊。”冷琰哼笑，“你来我这儿永远不能好好说话是吧？”
　　“朝堂相关之人整日里拿腔作势，各怀鬼胎，行事说话没个真心。琰琰难道也要学他们那般？”萧翊淡声询问，手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是两回事！罢了，我不跟你争论这个。”冷琰蹙眉，伸手揉上额头，“皓去山南，你怎么没跟着一起？”
　　“他去是赈灾，若是有事，手下那几个贴身护卫就够了。”萧翊笑眯眯品茶，“若是真有个什么一二，我这等高手出现，岂不招风？”
　　冷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
　　“何况……”萧翊突然放下茶杯凑到冷琰面前，悄声道，“相比山南，你这里才危险。”

　　“哦？这么说留在京中的我反而要惨些？”冷琰慢条斯理的把玩着手里的茶盏。
　　“那倒也不会，午前有我，午后有白然，充其量是夜间休息的时候，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萧翊说的一本正经。
　　冷琰用力将茶盏置在石桌上，低喝：“够了！萧翊，你来到底有事没有？”
　　“自然是有，不过我方才便已经办完了。”
　　“那滚吧！别打扰我补觉。”冷琰起身朝寝室的院落走去。
　　“明日辰初，我们准时操练。”萧翊叮嘱，看也没看离去的冷琰倒尽壶中最后一滴茶，细细品了，面上晃过沉醉的表情，“唔，果真是好茶，难怪小白然喜欢。”

　　冷琰回屋一觉睡到己正才醒，在亦瑶的服侍下吃了些东西便递了牌子进宫去请安。
　　“怎么样？府中一切用度可还齐全？下人们用着可还习惯？”逸贵妃坐在主座上满面慈爱的看着冷琰，“皓儿要个把月不在京中，你可还能忍受？”
　　“阿娘快别拿我说笑了。”冷琰翻了个白眼，手下慢条斯理的扒着柚子，“今儿早清被皓抓着磨叨了半个时辰才放人，现在我脑子里还嗡嗡的呢。”
　　“皓儿平时看着话少的很，看来也是分人的。”逸贵妃以手掩唇，笑得开怀。
　　冷琰又翻了个白眼，没吭声。
　　“对了，我听说皓儿给你找了白然做老师？白然算是替父当值，本事、学问也是大的，皇上原本还想让他去崇文馆中教学，却没想让皓儿抢了先。”逸贵妃看着一心吃柚子的冷琰，眉眼带笑，“昨儿晚上皇上还跟我提起这事，感叹皓儿愈发有当父亲的模样，说要尽快给他指婚。”
　　“那看来等皓回京交差领赏后，婚事也就定了。”冷琰不咸不淡的回应，眼睛依旧盯着手里的柚子。
　　“差不离了。”点头肯定，逸贵妃拿起桌上的茶盏细细抿着，片刻似又想起什么般，抬头道，“这皇子们不论在宫中还是在崇文馆都学习都有个伴儿，你这在府中跟着白然是否有些形单影只？不若……阿娘给你指个竺家小子，跟你一起，也好有个伴。”

　　“姜琰谢过阿娘好意，不过这事儿还是算了吧。”冷琰放下手里的柚子皮，拿起湿布巾擦手，面上不惊不喜，“您也知道皓贪独的性子，他力排众议把我从宫中带出养到府里，就是不想让我跟其他人有过多接触。倘若等他回来发现舍了宫里这群人，却又多了亲家人，肯定又要发火。我可不想凭白受他这火气，太吓人了。”
　　“嗯，你说的也在理。”逸贵妃顺着冷琰的话简单回想了下，便点了点头，“那便等他回来我再与他说说，哪能不让你见人，人都养孤僻了，不好。”
　　“那就劳烦阿娘费心啦。”冷琰把布巾扔到一旁，抬头对逸贵妃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逸贵妃让冷琰突然给的笑容弄一愣，随后伸手隔空连连点他，笑骂：“你这鬼机灵的！”
　　“姜琰知道阿娘疼我。”冷琰跟着淡笑。
　　“得了，桂枝，把那柚子给安侯爷装两个让他带着。还有今日送来的红肖梨和冬枣，都给安侯爷装些。”逸贵妃对身边的侍女吩咐，又转过头去看冷琰，“皓儿不在京中平日里也没人经管你，水果每日都多吃些，现下虽然入秋却还有些热，天还干，别上了火。在府中少吃些肉食，让厨房多给你做些清淡去火的素菜。”
　　“知道了阿娘，您快别念了，这些话皓早清儿都磨叨过一遍了。”冷琰有些痛苦的捂住耳朵，面色萎靡的看着逸贵妃。
　　“得了不念了。不过……过些日子我要抽查，若是让我发现你不听话，看我怎么罚你。”逸贵妃剜了冷琰一眼，又看向站在一旁的亦瑶，淡声道，“你主子鬼主意多，平日里你要多上心些。我知晓他课业繁忙，但也必须每半月递牌子进宫来请安让我看看，这事儿便交与你经管。”
　　“是。”亦瑶俯身领命。
　　“让阿娘费心了，姜琰会听话的。”冷琰起身对逸贵妃拜了拜，笑道，“时候不早就不打扰阿娘休息了，我再去找泽泽玩会儿。”
　　“去吧。”

　　“主子。”冷琰与亦瑶慢悠悠走去丽贵妃院落，亦瑶突然上前两步低唤，欲言又止。
　　“无碍，有事回府再议。这两日你再选两个信得过的人在跟前伺候，省的你去忙，我找不到可用的人。”冷琰面色平静，因不爽这炎热的天气眼中有些恼怒，“还有，给你半月时间，能否弄来一个顶事儿的总管？”
　　亦瑶思索了下福身道，“主子恕罪，能否给属下一个月的时间？”
　　“好，那便给你一个月。此事不用事无巨细汇报，挑重点的时间节点报给我就好。”冷琰点头，双眼因在思量微眯，低声呢喃，“竺家。”

　　冷琰到丽贵妃那儿后恰好赶上姜泽骁在崇文馆学习未在院内，冷琰便陪着丽贵妃说了会儿话，又拿了两盒子点心浩浩荡荡的去了荣妃处。
　　“看看这手里头拿的，一会儿走我要是不给你带些东西，好似有些说不过去了。”荣妃一早便得了信儿竟跑到院中去等冷琰，见他迈着方步过来的时候又迎了过去。
　　“可不是，荣阿娘一会儿可得给我拿些好玩意儿。”冷琰上前握住荣妃的手，边说边往屋中走，“怎么还出来了？我一个小辈儿反倒让荣阿娘出来迎，岂不太不像话。”
　　“哪里那么多规矩，荣阿娘迫不及待想见你，迎一迎谁还能说个一二。”荣妃回的满不在意，吩咐跟着的下人，“去把侯爷爱吃的点心端上来。”
　　“荣阿娘疼我。”冷琰轻笑。

　　“如何？府中用度可还齐全？”荣妃拉着冷琰一起坐到主座，“白然做你老师一事宫中已经传遍，谏议大夫们的折子递上来不知道多少。眼下铭王不在京中，恐有些人会找你的晦气。让府中下人把门看好了，若是碰上不懂事的直接乱棍打出便是，真较起真宫外有韬王、永王，宫内有我与逸贵妃，看谁能说出个一二来。但你若是先前便软了，后面可就再难硬起来了。”
　　“谨遵荣阿娘教诲。”冷琰笑应，“今儿个回去便让亦瑶在府门口安排两个功夫好手，有荣阿娘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荣妃笑骂：“惯会卖乖。”
　　“荣阿娘可知皇上要为皓指婚的事？”冷琰对着盛点心的盘子挑挑拣拣，漫不经心，“方才逸阿娘说等皓办完差回京，婚事也就跟着定了。”
　　“听到一些言语。”荣妃细细看了冷琰的面色，确定并无抗拒后才接着道，“似是逸贵妃先提起的，说是看上了中书侍郎的孙女，今年恰是舞勺之年。”
　　“中书侍郎？”冷琰拿着挑中的点心惊诧抬头，“逸贵妃父亲是中书令，已是位高权重。现在皓再跟中书侍郎结亲，竺家在中书省岂不只手遮天？”
　　荣妃听出冷琰话语之中隐含的嘲讽，心中有疑，便没出声接话。
　　“荣阿娘可知皇上答应了没有？”
　　“许是没有。”荣妃摇了摇头，“皇上若应下，宫里宫外一定有动静，眼下却是一片静谧。”
　　“必是如此了。”冷琰这才把点心扔进嘴里，继续低头挑拣，“不知道逸阿娘这步是以进为退还是真被猪油蒙了心，一时孟浪。”
　　荣妃还在思索刚刚冷琰对逸贵妃和竺家的态度，没应声。
　　“还要劳烦荣阿娘多帮小琰关注着此事了。”冷琰抬头，满面笑意，“毕竟是皓的婚事，我也得看看最终是谁嫁进铭王府当这个管家之人。万一要是不好相与，我也好及早抽身。”
　　荣妃这才笑骂：“管她是什么人，铭王定不会让你受了屈就是。哪怕真有万一中的万一，还真能让你没了去处？”
　　“荣阿娘所言极是。”冷琰笑着应了，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个人又聊了些后宫轶闻民间趣事，冷琰才和亦瑶拎着一堆东西出了宫回府。
　　傍晚时分的街道有些热闹，虽然冷琰乘坐的马车走的大多是车道，但仍能偶尔听到些小贩叫卖声，隐约还有些欢笑声。
　　这样一番盛世祥和的听觉感受，勾的冷琰不禁抬手撩起了车厢内的帘子，倚在窗边，懒洋洋的望了出去。
　　夕阳火红的余晖洋洋洒洒倾泻在各式房屋的青灰色瓦片上，顺着瓦片的弧度映在厚重的青石板上，偶尔照在人的脸上，镀上一层柔光。偶尔照在金属制品上，闪过一道道金光。
　　看着街道上穿着古朴的人们，古典的建筑，摊铺上贩卖的古老的玩意儿，自己是局外人的感觉更甚。冷琰面色变得有些讪讪，松开手，任由车帘将外面的光芒敛去，闭目养神起来，脑子里却开始梳理眼下的局面。

　　现在对外姜羽皓依旧是铁杆的二皇子党，替二皇子掌控着户部这块肥肉。私下里姜羽皓一直没停止招揽人才，他把主意打在了那些新入仕的年轻人身上，不得不说这一步走的很精明。
　　老臣固然根基稳，但花花肠子太多，而且就因为根基稳掌控性极低。不像这些新人，抓住他们的软肋，投其所好，很容易就可以获其衷心，也可顺势拉拢一两个其身后的家族。倘若万一中的万一，有人背叛，收拾起来也容易。
　　萧翊就是最好的例子，通过他姜羽皓不仅掌控了萧左谏，在朝堂议事谏言时掌握了很大的主动性，重点是还掌控了萧翊母家那边的左武卫大将军。左武卫属于十六卫，遥领天下军府，虽然不具备真正的战时指挥权，但战时都是由皇帝临时派行军大元帅为最高指挥官，而这个行军大元帅多为亲王。
　　也就是说……倘若在特殊时候，姜羽皓有心与左武卫大将军联手，借势掌控一部分兵权并不是难事。
　　而萧翊，这个人确实一如冷琰当时判断的那样，有趣的很。不愿意入朝为官，随便考了个举人就“急流勇退”没去考进士，自然在萧、穆这两个官宦世家看起来就是“不思进取”。
　　但好在穆家世代武官居多，萧翊的一身功夫在穆家还算能吃得开。又因为在萧家是长孙、长子，虽然老一辈对他有些恨铁不成钢，但该宠还是宠的。就是冷琰至今还没弄明白萧翊是怎么跟姜羽皓结成这个铁打的交情的，而且能得姜羽皓这个几乎丧失了“信任”这项技能的人的信任。

　　再回看整个朝堂，撇开姜羽皓这个隐藏的“争储”人员，太子与二皇子党算是势均力敌。二人手下分有一名皇子支持，只不过若拿姜羽皓与姜泽骁相比，还未涉朝堂的姜泽骁影响力及分量自是比不过姜羽皓。
　　而且二皇子还是正宫皇后所出，论身价自是比太子贵重也来的更名正言顺些。不过太子毕竟是皇帝已经承认的储君，手下的官员势力不能小觑，大多是朝中老臣，手把重权。
　　因而这五年太子与二皇子之间的争斗一直不分伯仲。但现在姜羽皓势头渐露，引来一些老谋深算的人员注意，不管是要拉拢示好还是要提前打压，都要对症下药。
　　而这个“症”，恰是四年前姜羽皓抛出去的冷琰。
　　但有些意外的，冷琰没想到第一个出手的竟然是看着他长大、姜羽皓的生母逸贵妃。难道是姜羽皓戏做的太好，以致这个女人忘了她们一开始定下的初衷？
　　随着马车停下，冷琰也慢慢睁开了眼，眼中一片清明带着一丝恣意的笑。
　　现如今，该是他冷琰“莽撞接招”的时候了。

　　“小侯爷回来了？”凌伯在门口看见马车连忙迎了上来，“还没用膳吧？我这就去吩咐她们去做。”
　　“凌伯。”冷琰搭着亦瑶的手蹦下车，侧头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迈步往府内走去，“这都酉时了，府中竟还没备晚膳？我没差人来告知不回来吃，自是要回来的。再退一步，哪怕你不确定，是不是也要差个人去宫里问问？”
　　“是我欠缺了，还望小侯爷海涵。”凌伯跟在身后低声请罪。
　　“涵？这事儿我还真涵不了。”冷琰突然停下，一个甩袖转身，上前两步紧逼凌伯，“你身为铭王府总管，自打我和皓搬进来就错误百出，擅自揣测上意，屡次以下犯上，现在更是做事怠慢！我铭王府，要你何用？！”
　　“小侯爷息怒！”对上冷琰冷凝的一双眸子，凌伯不自觉俯身跪下，“我绝没有以下犯上意思，还望侯爷明鉴。我对铭王绝无二心！”
　　“哦？对铭王没有二心……”冷琰扯了扯嘴角，“那听来，是对我有不满了。”
　　“小侯爷明鉴，我对铭王忠诚便是对您忠诚。”凌伯对着冷琰连连磕头。
　　“凌伯当真好风骨。”冷琰哼笑，“起来罢，凌伯是竺家送来的下人，我还真能拿你怎样不成？”
　　“多谢小侯爷。”
　　“哼！”

　　不再看凌伯，冷琰转身大步离开。原本面上愤怒而无奈的表情在走出一段距离后消失殆尽，肉嘟嘟的脸上再次露出笑意，眼中却满是狠戾。
　　“亦瑶，看见了吧？这就是竺家送来的好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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