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暮她朝

　　来江水镇已经三天了，这三天里，她无事可做。上午背背单词，做做英语试题，午睡后，就起来看书，偶尔会和卓佳闲聊。

　　日子过的既轻松又无聊。

　　不过夜里从十点到凌晨那段时间，她总是被窗外的灯吓到，珍姨对她说那是夜里捉幼蝉的人。

　　知了确实是在夜里钻出来的，所以人们大半夜打灯来捉，她稍微也能理解，但是为什么要吃呢？

　　为了弄清楚，姜苜特意上网查了一番。才知，这知了富含蛋白质，确实是可以吃的。

　　她把这件事当做怪谈说给卓佳听，卓佳惊地连发给她一大串惊叹号。
　　姜苜想象得到卓佳目瞪口呆的样子，心里宽慰了不少，至少被吓到的不止她一人。

　　这几天，并没有见到纪辽过来，姜苜觉得庆幸，他那天的举动把她吓得厉害，她几乎一见他就到了胃里一阵不适的程度。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的时候，那就是她例假来了。

　　早上从洗手间出来后，姜苜赶忙去找卫生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分明记得，自己来时明明放在了包包里，怎么会没呢？

　　无奈，她去找珍姨，不过，巧的是珍姨今天不在家。王婆婆年纪大了，用不上那个，自然没有，她将女儿的行李翻了又翻，也没找到。

　　姜苜提出自己去买，王婆婆念她人不生地不熟，不敢让姜苜一个人去。但是，婆婆自己腿脚不利索，也已经很久没上过街，思来想去，王婆婆想到了纪辽。

　　纪辽在家不会有什么事，况且他又会骑机车，来去很方便。

　　打定了主意，王婆婆对姜苜简单讲了，姜苜听完内心是拒绝的，她为什么要找一个男生带她去买……卫生巾。

　　姜苜不好明说自己的窘境，只说太麻烦了等等。王婆婆不怕麻烦，执起拐杖就去找纪辽，姜苜拦都拦不住。

　　婆婆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姜苜悔得直摇头。

　　这真是太难堪了。

　　＊＊

　　姜苜在院子里踌躇不安时，就听越来越近的隆隆声，她不确定是不是纪辽，毕竟机车都是这个声音。
　　但是很快，王婆婆院子前就停下来一辆机车，少年腿长，毫不费力地撑在地上，透出一种不可言说地自信与霸道。

　　姜苜一时有些呆。

　　“喂，走不走。”纪辽双手抱着臂，冲屋里的人一扬下巴。

　　“那个，其实，我不打算去了，也没那么急……”她也不知道婆婆有没有对纪辽说她要买什么，按理来说应该是不会的。

　　毕竟女孩子脸面薄。

　　纪辽目光在她殷红的脸蛋上转了一圈，显然不明白她在扭捏什么，“婆婆去了江婶子家，一时不会回来，别啰嗦了，快走吧，别下雨了。”

　　夏天的暴雨总是突如其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就已经阴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下雨。

　　姜苜无法，一方面她确实很需要去买，另一方面人家都已经到了门口，她再推辞，就真的令人厌烦了。

　　纪辽将机车调了个头，懒洋洋扫她一眼，“上来。”

　　姜苜凝神望着比她腰还高的座位，一时有些懵，她没做过机车，还不知道怎么上去。

　　纪辽看她犹疑的样子，大概也猜到了，他伸手指指车，好心指点，“先踩这个，机车会晃的话，就把手搭我肩膀上。”

　　“奥。”姜苜呐呐点头。
　　她觉得自己好笨，连这个都需要人指点。

　　单脚踩上车时，机车果然晃了下，吓得姜苜小小的轻呼了声，连忙把手搭在了纪辽肩膀上，纪辽只觉得左肩被她触摸的部分很温热，甚至有些怪异。但来不及细想，她已然坐稳，将手快速抽了回去。

　　纪辽怔了一怔，神色如常地启动，姜苜紧张地抓住了车座旁的扶手。

　　纪辽骑车一向爱高速，今天因为载着姜苜特意调低了，但对第一次乘机车的姜苜来说，还是有些快。
　　纪辽在透过镜子瞥见她紧张的神色，微微叹了口气，又调低了些。

　　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少女，遇事不惊吓，见了生人还紧张。当初她默许他乘坐那辆车时，轻轻地一颔首，那种上层的镇定和骄傲，不知怎么，就突然没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知道她叫姜苜，但是不知道是哪个，是木头还是沐浴？

　　“我叫姜苜。”她已经适应了纪辽的速度，慢慢地不再紧张。

　　纪辽点头，“哪个苜？”

　　“采采芣苜，薄言采之。”姜苜念了首诗经里《芣苜》里的一句。

　　纪辽蹙眉，“听不懂，怎么写？”

　　姜苜，“……”

　　“草字头下加一个眼睛那个目。”

　　纪辽在脑海里想象了下，了然地点头。

　　这会天更阴沉了，天空中阴云掠过，纪辽神色微凝，看来是快要下雨了。

　　“要下雨，坐稳了，我开快了。”他朝姜苜叮嘱。

　　姜苜也注意到了天气，立即抓稳了，纪辽提上了速度。

　　少年后背的T恤衫在风中鼓起来，头发也飞舞着，姜苜眯了眯眼，突然觉得在风中肆意的感觉也很不错。
　　纪辽不知道她要买什么，图简单将她带到了街上的超市。

　　姜苜下了车，纪辽手里转着钥匙，“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好，我很快出来。”姜苜瞥一眼乌云密布的天，冲进了超市。

　　经过工作人员的指引，她很快就找到了货架，找了一番也没有常用的牌子，其他的她不知道质量怎么样，只能照着价格最高的拿了两包。

　　为了做遮掩，还特地买了一些零食。付完帐，姜苜匆忙走出超市时，她愣住了。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路面上还积了水，行人纷纷躲避。

　　纪辽手里接了一捧水，见她闯出来便愣住的样子，觉得好玩，屈指一弹，水珠溅到了她的脸，姜苜一惊，疑惑地望向他。

　　纪辽耸肩，一笑，“走不了了，在这避会雨吧。”

　　超市为了招徕客人，在门口另辟出空间开了个奶茶店，纪辽寻了个靠窗的四人坐。

　　纪辽先坐，他大咧咧地按照自己的习惯坐在了外侧。姜苜迟疑了下，最终坐在他对面，呈对角线的位置。

　　不知道为什么，姜苜不太想和纪辽面对面，感觉挺奇怪的。

　　纪辽好像没发现她的不自在，坐下后，就掏出手机，低头敲敲打打的。

　　姜苜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有装有卫生巾，不好放在桌子上，便放在身旁的椅子上，很无聊，便看窗外的大雨。

　　感叹今天真倒霉，还遇上了大雨。

　　纪辽怕王婆婆担心，给孙齐发消息，让他对王婆婆说，这里下雨，他和姜苜就暂时先不回去了。

　　孙齐似乎嗅到了八卦的消息，不敢置信地，“你和那女孩什么情况，什么叫不回来了。”

　　纪辽无语，他明明说的是暂时不回去了。到孙齐嘴里，怎么就变成了不回去。

　　纪辽没再理会，锁了手机，抬头就见姜苜怔怔望着外面的雨出神。
　　纪辽手撑在桌面上，两指并起，敲了敲姜苜前的桌面，等到她回神，纪辽问，“喝什么？”

　　这是要请她喝东西，姜苜下意识就摇头，“不了，谢谢你，我没什么要喝的。”

　　纪辽全然不顾她的回答，“奶茶？”

　　不再等她再说什么敷衍客套的话，纪辽转身去了吧台，留下一脸怔怔的姜苜。

　　这人啊！

　　他看了看招牌，“拿一杯果汁，再拿大杯的奶茶，”顿了顿，想起自己起身时无意中看到她的包装袋，虽然欲盖弥彰地买了零食，但是仍然露出了卫生巾几个字，纪辽又对服务员不自然地加了句，“奶茶要热的。”

　　女服务员可能没想到大夏天的会有人要点热奶茶，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热的？”

　　纪辽垂下眼帘，“嗯。”

　　纪辽回去等，姜苜手摸了下桌面，对纪辽，“谢谢你。”

　　纪辽笑了下，瞳孔里倒映出她局促的模样，“不用客气，来江水镇请你喝奶茶，这是应该的。”

　　姜苜又去看窗外的雨，这雨似乎下得更大了。

　　不一会服务员端着饮品过来，纪辽将大杯的奶茶推到她面前，自己则要了果汁。

　　奶茶是热的，握在手里分外暖，姜苜抬头瞄一眼纪辽，见他神色如常地拨弄着手机。

　　他的果汁是冰的还是热的？还是单单只有她的奶茶是热的？

　　他不会知道了吧？
　　姜苜分外尴尬，这可真是……

　　喝进去的奶茶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只想快点回去，摆脱这尴尬的境地。

　　天公不作美，她的奶茶都喝完了，雨都不停。

　　墙上的挂钟走到了五点，他们来时才四点多一些，没想到这么快就五点了。

　　姜苜脸上不由泛起忧色，这么久不回去，婆婆会担心的。

　　纪辽的手机终于耗尽最后一格电，他从屏幕中抬起头，辩清了她脸上的担忧，宽慰她，“我已经让孙齐通知婆婆，我们在这躲雨。你不用太担心。”

　　姜苜没想到他这么细心，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简单地奥了一声。
　　纪辽转头望向窗外，天已经灰了，雨势小了很多，但仍然还没停。再等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况且，万一又下大了呢？

　　纪辽权衡完毕，站了起来，“我们先走，天不早了。”

　　姜苜一怔，“可是雨还没停。”

　　“没事，我带了雨衣。”

　　姜苜，“……”

　　有雨衣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还要在这等了那么长时间。姜苜说不出的郁闷，简直不明白纪辽是怎么想的。

　　她跟着他出了超市大门。

　　雨确实不大了，但还是像帘子似的，密密斜斜地扑在人脸上，很不舒服。

　　纪辽从车筐里拿出雨衣，蓝色的，交给了姜苜，“穿上吧。”

　　姜苜接过来慢慢往身上套，穿上了，露出光洁的额头，但是领口那里有点紧，她觉得很不舒服。

　　纪辽身子斜靠着车，在朦朦雨中笑开，眸子清亮，神色无奈，“你穿反了。”

　　啊？
　　姜苜看看身前，大囧，果见帽子在挂在她身前，她脸一红，就要脱下来。

　　“别，你可以转一下。”纪辽指点。
　　转一下？
　　怎么转？
　　姜苜原地转了一圈。

　　纪辽亲眼见她原地转了一圈，懵了一秒后，就捂着肚子笑开了，“哈哈……你怎么这么……笨？”

　　笨？
　　姜苜又羞又恼，瞪向纪辽。

　　她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什么，在纪辽放肆的笑声中，正确地将雨衣的前面转到了身前。

　　纪辽终于止了笑，长腿一跨，就上了机车，他努力忍着嘴角的弧度，对姜苜拍拍身后的座位，“上来吧。”
　　姜苜静默了一瞬，默默爬了上去，纪辽差点又要笑，还是忍住了。

　　机车启动了，姜苜见纪辽什么都没穿，就明白了他是将唯一的雨衣给了自己，刚才的羞恼淡去了不少，她戳戳纪辽的后背。

　　纪辽回头。

　　“我们可以共用一件雨衣。”反正这雨衣宽大的很。

　　“这点雨不算什么，我淋一下不会有什么事，”顿一顿，纪辽看着她，神色些许的微妙，“况且，你现在还是少淋些雨好，女孩子特殊期间特殊照顾。”

　　雨天霹雳啊！
　　淋死他算了，共用个鬼雨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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