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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人（二）
方羲这是第一次熬药，从小到大他的身体都极少生病，即使是风寒了一碗姜汤下去也好了，方琪华也是如此，倒是宋辉的身体不大好，但是也轮不到他来熬药就是了。
熬药的时候他分外的小心翼翼，简直比当年科举的时候还要紧张，生怕火大一些小一些就影响到了药效，那放药材的时间都要精准到一个瞬息。
好不容易熬好了药，方羲又拿着扇子扇了一会儿，确定药汤的温度能够直接入口之后才端了进去：“菀青，喝药了，温度刚刚好不会烫嘴。”
陆菀青看见药汤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却接过去一饮而尽，似乎她完全不怕药汤的苦味似的，只是在她放下药汤的时候口中却被塞进了一颗糖果。
这是一颗桂花糖，璜山附近种植桂花的人非常多，每年桂花总是被做成各种各样的食物，桂花糖就是其中最受欢迎的一种，方羲喜欢随身带着糖果哄孩子她是知道的。
“你这是把我当成小孩儿了？”陆菀青笑着问道，她不爱吃糖却也没把糖果吐出来。
方羲把药碗放好，一边替她擦了擦嘴角，一边说道：“可不是吗，你是我的大小孩，肚子里头还有我的小小孩，吃了药嘴巴里头容易发苦，要是不吃颗糖去去苦味的话，咱们生下来一个苦瓜脸的小小孩可怎么办。”
陆菀青似乎觉得这话挺有意思，挑眉问道：“哦，以前你还叫过我姐姐，现在辈分倒是跳的快，都能厚着脸皮说我小孩儿了。”
方羲脸颊微微泛红，不过在自家娘子面前厚着脸皮继续说道：“你是我的陆姐姐，也是我的小女孩，这又没有冲突。陆姐姐，你可要早些好起来，这个小小孩还没出生就喜欢折腾人，等他出生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陆菀青不知道想到什么，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眼中流露出方羲不懂的眼神。
他不知道这一刻陆菀青在想什么，但却忽然觉得陆菀青距离他很远，似乎下一刻就会永远的消失，让他无端端的生出一些害怕来。
但是陆菀青并没有消失，她反倒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来，伸手将方羲的手放到肚子上，让他感受着肚子里头孩子的动静：“阿羲，你感受到了吗，那是我们的女儿。”
方羲压下方才的奇怪想法，靠近肚子听了听里头的动静，笑着说道：“虽说我也喜欢女儿，但孩子还未出生如何知道男女，万一生下来一个儿子的话，你也别太失望，咱们可以再生，一直到生出一个女儿为止。算了，还是要了，一个就够辛苦了。”
陆菀青却笑着说道：“我有预感，这一定是个可爱的小姑娘。”
方羲似乎也受到了她的影响，笑着说道：“小姑娘好啊，我可以给她买漂亮的衣服首饰，带她吃好吃的玩好玩的，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她会甜甜的喊我们爹爹娘亲。”
在方羲的话中，陆菀青似乎也看到了那样子的场景，她脸上的笑容更加温柔了，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注定看不到那样子的画面。
但即使方羲再用心，再舍得花钱，滋补的药材一碗碗的进了陆菀青的肚子，她的身体还是迅速的虚弱下来，曾经跟着他们爬上璜山都不带喘气的人，现在却连家门都难出了。
方羲一次次的请来大夫，甚至还去府城找了名医，但一个个却都看不出问题来，只说着孩子吸收的太过厉害，以至于大人的身体受到了损害。
一般来说，除非是家里头穷苦到无法进补的妇人，不然母亲的身体是不会虚弱到这种程度的，他们给出的办法只有继续进补，加大进补的程度。
方家的银钱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但陆菀青的身体却毫无起色，方羲一度起了将孩子打掉的心思，但陆菀青却说什么也不同意。
即使方羲有办法将药材放入补汤里头，陆菀青一闻便能闻出来，她不会跟她争吵，只是默默的将药汤放到一边拒绝食用，以表达自己的决心。
方羲无法，他总不可能强行压着陆菀青灌下去，只得暂且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打听起珍贵的滋补药材来，只是他们家虽然不贫，但也不富裕，人参鹿茸这般的药材普通年份的倒也罢了，若是百年人参的他碰都碰不着。
那大夫倒是也是个有心人，难得见着为了妻子愿意这般花钱的男人，私底下跟他说：“丁小子，你也别去药材店问了，百年人参这样的好东西，别说咱们璜山一带了，就是府城那边也不一定能有，但凡出现了一根，那些大户人家肯定早早的买回去备着，不到万不得已可不会拿出来用，在外头你就算是有钱也买不着。”
方羲记得五内俱焚，却不敢流露出自己的焦虑来，在陆菀青面前只当做寻常，只是显得愈发体贴了，但陆菀青是什么人，哪里能发现不了。
这一日她拉住方羲的手，笑着说道：“阿羲，你不必担心，我很好。”
方羲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色，很想问一句哪里好，却压了下去，勉强笑着说道：“那就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去帮你做。”
陆菀青却不回答这话，转而说道：“阿羲，你能帮我把柜子里头的剑拿出来吗？”
方羲心中觉得奇怪，在他们遇见的时候，陆菀青身上确实是带着一把佩剑，但他从未见陆菀青使用过，她平时也从不练剑，看起来也不像是习武之人。
不过陆菀青说了，他还是将那把剑拿了出来，笑着说道：“等你生完孩子，我陪你一起练剑吧，说起来当年我在学堂还学过两招。”
说着这话，方羲下意识的想要拔出这把剑，却发现剑柄纹丝不动，就像是跟剑身完全融合在一起似的，他很快醒悟过来，笑着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原来这是一把假剑啊，怪不得你从未用过。”方羲下意识的以为这白色的佩剑是假的，其实只是个模子，如今尚武之风日盛，许多文人都喜欢带着这种假剑，好看也不危险。
“是啊，只是个样子货。”陆菀青笑着说了一句，见方羲还在努力的拔剑也并未多说什么，转而提醒道，“阿羲，把剑给我吧。”
方羲将剑递给她，因为知道是假剑的缘故，他倒是不担心陆菀青一个不小心伤了自己，只是有些奇怪以陆菀青的性格，不像是会带着假剑招摇过市的人。
陆菀青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意，伸手抚摸着手中的佩剑，她的动作带着轻柔，似乎眼前的不是一把假剑，而是她的挚友亲朋一般，这把剑看起来与普通的佩剑没什么不同，一定要说的话或许是更加精致一些，上头布满了霜华和弯月的雕刻，汇合成一把美丽的剑鞘。
她看着这把剑，眼中带着一丝怀念和追思，但不知道为何又被哀愁掩盖，最后化为一句：“等我们的女儿出生，就把这把剑留给她吧，全当是一个念想。”
方羲皱了皱眉头不愿意听见这话，这话说得好像陆菀青觉得自己时不长久似的，但他忍住了到了喉咙的话，接过那把剑又把它塞进了柜子里：“好，将来你亲自交给女儿。”
没等陆菀青说什么，方羲又说道：“菀青，我去姐姐那边一趟很快就能回来，若是有事的话你大声喊，我能听见。”
方琪华因为不放心弟弟，出嫁的时候也嫁的比较近，两家人中间不过是隔了几户人家，几乎稍微大声一点就能喊着对话，陆菀青也没怀疑什么。
方羲上门的时候，正巧看见方琪华搬了个椅子坐在门口，正在给儿子宋昱剥菱角吃，宋昱这会儿倒像是个孩子了，完全没有学堂上那种威风凛凛。
“阿姐，阿昱。”方羲笑着打了招呼，顺手摸了摸宋昱的脑袋，却把他的小发髻都弄乱了，害的宋昱一边吃得脸颊鼓鼓，一边忙不迭的护住自己的发髻：“舅舅，要乱啦。”
方琪华笑着继续剥菱角，拨开一颗就直接塞进了方羲的嘴巴，那动作一看便知道不是第一次了，口中还笑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阿昱似的，快别闹他了，待会儿哭了你可得自己哄，别把孩子欺负哭了就塞给我。”
方羲将口中的菱角嚼了一下，清甜的味道十分可人，他笑着收回了手，反手探出一颗糖果：“好了阿昱，别生气了，给你吃糖。”
宋昱气哼哼的接过糖果，却还是很不给舅舅外加先生面子，抱着自己已经剥好一小碗的菱角走了，似乎生怕他舅舅吃光了他的菱角，可见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方琪华眼中带着笑意，大约在她的心中这一个是大儿子，一个是小儿子，她笑着说道：“怪道阿昱身上藏着糖，我就猜到八成都是你给的。”
方羲自己又捡了一颗菱角吃了，他们这边的菱角是水红菱，成熟之后果皮是鲜艳的火红色，剥开来却是白色的，不煮熟直接吃也清甜可口，完全可以当水果吃。
方琪华看了看他的脸色，问道：“这是怎么了，有话要对阿姐说吗？”
方羲叹了口气，他的手指剥过菱角之后就也染上了一丝水红色，方琪华看得心中担忧，伸手替他擦了擦手指，才又说道：“你从小就是这样，有话要说的时候就憋不住想吃东西，吃东西又不专心闹得到处都是，好啦，我是你阿姐，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莫不是菀青的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方琪华有些担心的问道。
方羲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只是将大夫那一日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陆菀青却皱了眉头，又安慰他：“不要太担心了，这几日我让你姐夫去城里头问问，他们家以前也富过，好歹认识的人多，说不定能找到一些门路买到药材。”
方羲的姐夫宋辉所在的宋家也曾是璜山的大户人家，只是败落多年，这些年也从未见过宋辉与城中的大户人家走动，方羲知道姐姐这话是真心，姐夫估计也能去问，只是这个几率太小了，就像是那位大夫说的，别人家就算是有，也不愿意卖出来的。
他犹豫再三，还是开口说道：“阿姐，我想要进璜山找找。”
“不行，我不同意。”与方才的温柔截然相反，方琪华柳眉倒竖，冷声说道，“璜山是那么好进的吗，外围早就被人翻遍了，根本找不到什么好东西，里头满是财狼虎豹，就算是猎户也不敢随意进出，你一个人进去岂不是送死。”
“阿姐，你先别激动。”
“我也知道危险，但是菀青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难道我要看着她这么虚弱下去吗？”
“小时候我常常跟着爹娘进山，不也从未出事过，现在我长大了，自然更安全了，阿姐，我跟你保证，我找到了药材就出来，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不同意，菀青不能不管，但咱们可以去买药材，若是没钱可以卖房卖地，但不能拿你的性命来冒险，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因此出事岂不是让菀青内疚一辈子。”
“阿姐，当年我伤重濒死，菀青一个姑娘家都有勇气深入璜山，这才寻来药材让我起死回生，我是个男人，难道我还比不过她吗？”
“但是，但是除了菀青之外，从未有人在璜山之中找到过什么灵药啊！”
“菀青能找到，我也能找到，阿姐，我不在的时候，菀青就拜托你了，阿姐，你相信我，我从小在璜山长大，肯定比菀青熟悉这片山林，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方羲不知道说了多久，才把方琪华说动了，只是她眼中的担忧散不去，他们骗陆菀青只说去城中寻药材，其实却要进山。
进山之前，方琪华千叮咛万嘱咐，别的不提，只一句：“就算没找到药材，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你要记住，我，菀青，还有菀青肚子里头的孩子都在等你。”
方羲点了点头往山上走，“放心吧阿姐，我一定会回来的。”
“阿羲。”方琪华忍不住喊了一声，见方羲回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说道，“阿羲，家里头的菱角也熟了，阿姐等你回来一块儿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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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觉得时间线有点乱的，可以先看亲人，再看奇林，这里加了一个倒叙手法哈哈哈~~~
最爱你们，来一个么么哒~
今天也是双开的一天，我是勤奋的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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