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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濯清涟而不妖
回到“烟云谷”时,已是残月高悬……
春芙战兢的迎了上来,看见他怀中睡熟的宋富贵时,惊了一惊,心虚的扯着衣角,问道:“先生,她……”
“睡着了!”
皇甫玉冷冷的答了声话,将宋富贵轻轻搁到被子里,这被灌了“迷魂汤”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比如,真的成了个小疯子或是小傻子,若是这样,那……那就养她一辈子吧!
这想法一起,他自个都惊了一惊,摇了摇头,青龙派的传人,如何能疯能傻,又如何轮得到他来养?定定的在旁待坐,纹丝不动的守了几个时辰,总算见她小脸上的红晕退了大半,这才微微轻舒口气……
外头又起夜风,替她轻扯了扯被角,正要前去掩窗,又见艳香飞乍乍的飞飘而来,急哭道:“先生,不好了……莫冥将春芙姐抓走了,说她,说她……”
“说她是同伙!”
被窝里乍传出甜糯又愤怒的语声,她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来,脸色此时有些发白,还艰难的咳了两声,这回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倒真不是装的,而实实在在是这“迷魂汤”未退的症状!
同伙?
艳香的脸色也是青白一阵,在串通莫冥掳人这事上,他也觉春芙姐是做错了,但莫冥挨了宋富贵的揍,眼下要牵怒于春芙姐,那也不能不救啊!心下理亏,也就只好结结巴巴的强辞夺理:“你……你砸坏了莫冥宅子里好多……值钱的摆设……人家人家……才抓春芙姐去抵债的……嗯,抵债,定是这样的!”
说出这种诨话,艳香也有点悲伤,他做为一个美貌有品味的存在,这不要脸的行为是从那哪学来的?不正是近日观摩了这青龙派宋富贵的所作所为!原来,不但阿萌被带坏了,他好像也被带坏了呢!
“哦!是哦!”
宋富贵呲了呲牙,倒是对他的不要脸表示了赞赏,爬起来摸出灵火石,笑眯眯的道:“那我就烧了你们山谷,你就好去对那个恶魔说,你们已成了无家可归的穷酸了,一文钱也还不出了……嗯,据我祖父和曽祖父欠巨债的经验,这欠债的才是大爷!”
“这……这……”
艳香颤抖的挠着头皮,明明觉着她是胡扯,但怎么又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无言以对!
“行了!我去一趟!”
皇甫玉轻抚抚衣袖,朝外拔步,袖角却被一只细白的小手拽住,扭头见她还愤愤然的磨牙:“你要去救了那害我的妖精,我青龙派就与你们势不两立!”……
当然势不两立这种话,说得还是过早了些!
当那茅屋外燃起了炊烟,飘来了饭香,她又觉抓心挠肺啊,但挣扎半晌,这回倒也难得的骨气战胜了饿火,缩在被子里哑着嗓子扬言:“我青龙派传人,要吃也是吃妖精的肉,喝妖精的血!”
这话听得阿萌流泪,艳香颤抖,听得皇甫玉也微微蹙眉,连饿都能扛了,这看来真是上了怒气啊!微微一思,起身去谷中采了些甜草,掐了最嫩的尖端,拈细干净后,混在苞米中熬成甜粥,端进茅屋搁到她手边,淡声道:“我没听说过青龙派传人是要喝血吃肉的!”
“我才不吃心坏妖精做的饭,怕被药不死也要癫!”
热气腾腾的粥香中,宋富贵艰难的维持她青龙派传人的傲气,艰难的撑着眼皮,暗咽口水……
“是我做的!”
皇甫玉顿了顿,从袖中又取出那檀木色的“纳神”盒子,递到她手里,道:“春芙害你,的确是她大错!我刚收了她的元神,便交于你处置吧!”
“呃……这么大方?”
宋富贵愣了又愣,很不相信的打开“纳神”盒子,一股子芙渠香从盒子里飘出,嗯,倒真是那女妖春芙的元神……
这种心坏害人性命的女妖,她青龙派传人自是没理由手软!正要掏张灵符来将这元神收了,却听那元神中飘出急声……
“公子,公子,大下雨了,你身子弱,快回屋啊!”……
细雨之中,一方宅院朴实的小荷花池旁,端坐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一身白衣,捂心重咳,急得一旁的老仆老泪纵横……
唔,白衣公子!
虽说只见个萧索的背影,但宋富贵觉着这公子十有八九长得不错,戏里不都写,翩翩公子,都是一身白衣,敢穿白色这么寡淡色儿的袍子,一定也得对自个长相很有自信吧?
见那公子又摁心咳了数声,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然后很不出意外的咳喷出一大口血,血花在那荷池水面缓缓沁开,沁在那池中一朵盛开的芙蕖,淡白的花瓣顿被染成了些微的桃红色,娇艳灼目……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那公子抬手仰头灌下一樽清酒,望花痛声道:“先父一生高洁,清廉自守,就留下满屋书卷和这一池芙蕖,他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奸狞……也要来挖,来毁!”,说到此,还忽然激昂掷樽:“可只要我王平还有一口气,便不会让他们得逞!”
王平?
宋富贵又是一愣,这名好生耳熟,对了,不是王谦之他爹,王丞相的名讳么?唉呀呀,难怪觉这院子有点眼熟,不就是王谦之他们家后院?
记得听爹说过,王丞相的父亲官至侍中,是个硬骨头的忠臣,因为不与什么奸党同流合污,而被逼自尽,而王丞相年轻时也被奸党陷害逼迫,一度身陷囹圄,重病缠身,险些没命……
嗯,看这虚浮的脚步,一步三晃,的确是病得很重啊!这不,刚挪了两步,还一头栽进了荷花池里,在老仆的惊呼声中被捞起来后,便已是虚脱得一动不动了!
可眼看这就要断气儿了,却没一个医人敢来府中!细想,这也不奇,被奸党视为眼中钉的士人,自然都是落不得好下场!
王家上下哭成了一团,倒是那老仆镇静了一回,忽似想起了什么,当下就从后门奔了出去,半夜时分,总算领了一男一女从后门而入……
……
看见那俩身影时,宋富贵睁着大眼儿险些没笑出声来,这,这……不是她爹和她娘吗?
当然,也都正是十几岁的时候,嘿,没想到她爹年少时长得还挺俊的呢,就是带点憨气,当然了,还是她娘美,不愧一直都是十里八香最美的仙姑!
老仆领着他俩进了房间,急哭着就要下跪,道:“我家公子这病得都喘不上气儿了,宋掌门和夫人快想法救救他啊,老奴给你们跪下了!”
“嗳,等等!这桩婚事,是我爹定的,但我没应,我可还不是他宋大禾的夫人,哼,我才不喜欢穷酸咧!”
十几岁的秦仙姑神态举止与如今的宋富贵真是如出一辙,惹得年轻的宋大禾俊脸发颤,道:“你……你你,我找你来救人的,扯那些有的没的?王公子是忠义之士,忠义,你懂不懂?”
秦仙姑翻个白眼,但倒也给年轻的王丞相细诊了诊,然后将药囊一收,道:“看你们王家被封,也挺穷的了,我认识个卖棺材的,去报我的名儿,给你们个便宜价!”
“公子啊……”
老仆跪地嚎啕大哭,哭得宋大禾也急得顿足,揪住秦仙姑道:“你不是改了名叫‘仙姑’,号称不死人吗?”
“是‘医不死人’,没说本该死的也能不死啊?你个瓜怂!”
秦仙姑的白眼翻得利落,但走到门口,犹豫一瞬后,又回头试探着道:“倒也还有一个法子,就是,就是……去取一善妖的元体入药!”
“不可!王某曾在杂书中看过,若是善妖,便可能修心成仙,取其元体,与杀良民何异?”
兴许是回光返照,王丞相竟是缓缓睁了眼,竭力吐字,看向宋大禾,道:“宋掌门是义士,王某感激不尽……此地不可久留!”,说罢,便又吐了口大血,惨白惨白的再度厥了过去……
“嘤嘤嘤,公子好可怜……”
拔着门框忽探出来一张粉嫩的女童脸……
呀!虽是个女童的模样,但张稚气的脸上已看得出如今春芙的模样!当是刚化成人形不久的单纯样子!
宋富贵一愣,见小春芙哭着哭着,就忽给她爹和她娘下了跪,稚声稚气的说:“公子是个好人,是公子拼命阻拦,才保住了我和姐姐们没被坏人挖去!我愿用我的芙蕖元体给公子入药,报答公子大恩……嘤嘤嘤,求你们一定要救救公子!”……
看到此处,宋富贵已是小嘴大张,分外愕然了,那心坏的女妖春芙,竟也有这样舍己救人的时候?
这也忽然想起,她曾看过她爹年轻时写的手札,曾以寥寥数字记了一件事,“善妖勇救忠义,忠义求于玄衣隐士,移至青水渡养残命”……
呃,这话的意思是说,春芙的芙蕖元体残损,王丞相好转后,定觉得不能连累春芙丧命,便去求了一“玄衣隐士”,将春芙挪到青水渡将养保命!
而至于那“玄衣隐士”嘛!宋富贵抬眼瞅了瞅皇甫玉身上那身玄色儿袍子,扯扯嘴角,道:“就算王丞相得了春芙的救命之恩,但这跟我有什么干系?她害得我险些没命,这是赖不掉的吧?唉呀呀,要不是我运气好,说她欠我条命也不为过呢?”
“有理!”
皇甫玉点头,端过那粥碗,取勺轻搅了搅甜粥,让甜香气蒸发得汹湧一些,道:“春芙既也算属我‘烟云谷’的妖,她欠你的,当我来还,你想要什么?大可随便提!”
“啧啧啧……你个住茅屋的穷酸,能有什么?”
宋富贵吧咂了下嘴,嗅了嗅那粥香,总算是按捺不住饿火,但顿又起了点恶作剧的心思,贼兮兮的眨着大眼儿道:“但你这么有担当,我做为个名门正派,怎么能不成全你呢?那要不你听我使唤,给我做一辈子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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