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执着

　　先生，你可不能后悔。

　　晚饭过后，落落和长生坐在房间的窗台上看星星。
　　白帝城的最高处，很容易让人生出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落落晃着两条腿很是开心，“今晚的星星好多好亮啊，先生快看！”
　　有些走神的长生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嗯，很漂亮。”
　　落落停下晃动的腿，仔细地看了长生一会儿，有些担心地问，“先生，你不开心吗？”
　　长生笑了笑，点了点她的额头，“我没有不开心。刚刚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那先生在想些什么呢？”落落抱住他的胳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
　　长生低下头想了想，安静的夏夜里，星空下，现在，应该是个合适的时机。
　　“落落，我有话想和你说。”
　　“嗯，先生请说。”
　　好像该怎么说还是个问题。
　　终于，“落落，我不想你再做我徒弟了。”
　　落落慢慢坐直身体，手不再抱住他的胳膊，头也从他的肩膀处抬了起来。
　　有些不可置信地小声问道，“先生，你是不要落落了吗？”眼睛里已然有了泪光。
　　看着一脸受伤的小姑娘，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引起了误会。他原本是怕直接说出来会吓到落落，所以才想循序渐进地慢慢告诉她，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他握住落落的手，慌忙地解释，“没有，落落，我没有不要你，我不会不要你。”
　　落落的一颗心稍稍安稳，可是仍然不解，垂着脑袋，声音闷闷的，有些许控诉和抱怨的意味，“那先生刚刚为什么说不要我再做徒弟了？”
　　长生尝试着组织措辞，可是却又实在不知道该怎样说。好可此时，若不尽快说清楚，只怕落落会更加胡思乱想。
　　“落落，”他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抬头，不许乱想。我说不让你再做我徒弟是因为……因为，姑娘家长大了都要嫁人，落落也一样的。”
　　他稍稍停顿，落落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盛了太多迷惘。
　　“但落落，我早就说过，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
　　小姑娘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所以，落落，你嫁我，可好？”
　　四周仿佛突然寂静。
　　鸟啼蝉鸣皆自消隐。
　　轻风带着夏夜的温热在耳畔呢喃。
　　房间里上好的沉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记不清这是一起看过的第几夜星空，只是今晚，仿佛每一颗星星都显得格外不一样。
　　落落还维持先前的姿势，一动未动。长生也是，只是更用力地握紧了落落的手，因为紧张。
　　似乎过了很久，没有人说话。
　　长生在落落睁大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期待的，忐忑的。
　　落落眨了眨眼睛，似乎终于是反映了过来。
　　长生在刚刚彼此沉默的时间里设想过她的无数种回答，但却独独没料到这一种。
　　落落眨完眼睛后歪了歪头，依旧看着长生的眼睛，小声却又很坚定地，“先生，你可不能后悔。”
　　长生的一颗心在胸腔里瞬间柔软，生出了无数根须，很牢固的攀附着，从此刻开始的时光。
　　眼前歪头看着他的落落和记忆里的落落重合。
　　那时是在国教学院，他亲手将落落的名字一笔一划地添在名册上。
　　陈长生，白落衡，两个名字挨在一起。
　　名册也上只有两个名字，而他和她就是偌大的国教学院中唯一的彼此。
　　当时落落大概是怕他反悔，所以才会一把抓住他的衣袖郑重严肃地说道：“先生，你可不能后悔。”
　　好像他一直都没有告诉过她，那时答应收她为徒，他没有后悔过，从来都没有。
　　今日，他刚刚问她，“落落，你嫁我，可好？”他更不会后悔。
　　天边有一颗流星划过，悄无声息。
　　长生靠近落落，额头轻轻抵住了她的额头。
　　少年清润温柔的嗓音在心底晕开一朵又一朵梨花的样子，“落落，陈长生遇到白落衡，是此生最不悔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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