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哨向]

　　第七十一章

　　帝国没有蛇，确实没有，而记录中存在蛇，意味人类到达这里前，历史中曾与蛇相伴，这是一个相当奇怪的地方。

　　所以，谁来解释应该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蛇，或是说，从来没有见过人首蛇身图腾的莱茵斯特尔公爵，为何会用这样一幅画作为致幻手段？

　　好吧，也许是他曾经翻查记录时无意看到了蛇的影像，从而爱上这种线条优美的冷血动物，进而将它变成自己的作战手段。又或者，他从记录中看到这张图腾……屁呀！记录中怎么会有图腾？

　　老实说，当远离故土，寄居他乡的人类遇到闻所未闻及捉摸不透的问题时，他们的第一反应便是查找记录，试图从记录中得到答案。因此，第一拨开往洛基小镇的调查团队早就将记录翻了个底朝天，可别说是人首蛇身图腾了，就是完完整整关于蛇的图画，他们也没从记录中找出一幅。只有，蛇的解剖示意图。

　　所以莱茵斯特尔公爵见过蛇或者人首蛇身，然后拿它当绝招使？不可能。

　　自认见多识广的隆美尔公爵自己都没见过蛇，怎会相信足不出户的老对手见过蛇？还钟情于那类型生物，于是，他才对斯图亚特公爵说：“……不可能。”

　　斯图亚特公爵也觉得不可能。

　　帝国之内，除了常年战斗在伊达瓦前线的军人，谁会认识蛇这种生物？娇生惯养，咳，养尊处优整日待在尤克特拉希尔星系的莱茵斯特尔公爵若真认识蛇，莫非是他去过伊达瓦星域？如果不是去过伊达瓦星域，那是莱茵斯特尔元帅告诉他的？

　　好像……有那么点可能。

　　莱茵斯特尔元帅是英灵殿背后的势力，英灵殿曾出兵伊达瓦，伊达瓦存在什么样的敌人，他们会不清楚？只是把疑似人类与敌人杂交出的生物画做的图腾作为哨兵固有技能标志是几个意思？崇尚它们的力量？或是弄个别人没见过的图案拿来唬人？

　　唬人是唬不到了，恶心人还差不多。斯图亚特公爵握紧克洛诺斯的镰柄，再度加固隆美尔公爵身周的精神屏障，转过身，眼底充满讥诮与厌恶。

　　“齐格鲁德。”斯图亚特公爵盯着莱茵斯特尔公爵的三叉戟发问：“刚才那个图案是什么？”快人快语，一针见血，不必藏着掖着，反正已经持兵器正面相冲，加句质问又何妨？

　　“不是眼熟吗？你还问我？”只可惜莱茵斯特尔公爵不配合，趾高气昂挑起眉，哂笑着，眼神犀利，“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眼熟这个图案，真是了不起呢。”

　　斯图亚特公爵：“……”现在眼熟这个图案的不止他了，去过洛基小镇的军官基本都眼熟。再说眼熟这个图案怎么就了不起了？这杂交生物值得他如此骄傲吗？

　　斯图亚特公爵越想越恶心，数秒钟后，提着克洛诺斯冲出自己的精神屏障，劈开刚刚在隆美尔小姐帮助下恢复原样的精神场，劈向莱茵斯特尔公爵暂未收回的精神绪。

　　是的，精神绪，对方毕竟不是他的敌人，他不能一上来就赶尽杀绝。而且莱茵斯特尔公爵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这位公爵并非皇帝和隆美尔公爵，长期缺乏向导的精神疏导。莱茵斯特尔公爵的精神一直很稳定，现在又有了精神结合向导，可谓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说实话，得亏才是精神结合啊，外加隆美尔小姐这位2S级向导特别手残，斯图亚特公爵才能提镰刀就上。

　　不久前，完全结合过的2S级向导莫里斯持雷瓦汀而来，未结合的神级向导大公殿下都在心里掂量过，要花多久才能拿下对方。因此天生便适合作战的哨兵，尤其是拥有向导的哨兵，比起单纯的向导，哪怕为攻击型向导，只要精神等级不是天差地别，皆具有不可忽视的优势。

　　“啊！”隆美尔小姐见斯图亚特公爵气势汹汹，尖叫一声，然后，被莱茵斯特尔公爵用精神绪推到一边保护起来。

　　“弗雷，你藏得够深，居然是金伦加的向导，我今天就要看看，你们金伦加的向导有多么厉害，让所有哨兵趋之若鹜。”将自己的向导安置好，莱茵斯特尔公爵不再束手束脚，扬起三叉戟，冷笑着，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表情。

　　不论身体健硕及坚韧强度，单论格斗技术，金伦加的向导们，其实不逊于任何哨兵。然而，这个世界没有这样好的事，向导对上哨兵，就要受身体素质制约，起点便远远低于哨兵。

　　以冷兵器你来我往比试一番后，斯图亚特公爵和莱茵斯特尔公爵，互相对敌人的能力有了初步判断。于是，斯图亚特公爵决定，结束纯粹打斗，在打斗中加上精神攻击，并且，使用到隆美尔公爵的哨兵固有能力。

　　莱茵斯特尔公爵不是傻子，他见对方短暂停手，便猜到了对方的后续行动。

　　“赫蒂。”他没有回头，唤了隆美尔小姐一声。

　　隆美尔小姐右手垂下，骤然捏紧精神增幅装置，倏忽间，莱茵斯特尔公爵的三叉戟尖便又亮了起来。

　　人首蛇身图腾。

　　呃，亮起的时机总在隆美尔小姐使用精神增幅装置之后，难道光靠莱茵斯特尔公爵的精神力无法启用这个哨兵固有能力？

　　斯图亚特公爵站在幽蓝光线交织而成的网笼中，眼眸也被染成细碎的蓝色。

　　不对，没有哨兵不能使用自己的固有能力，那么说，单纯只是“图腾”这个固有能力？以前，莱茵斯特尔公爵的致幻方式是怎样的？是这样忽然浮现出一副图腾吗？好想不是，没听人提过，应该不像现在这么奇葩。等一下，莱茵斯特尔公爵，他换了兵器啊……

　　苍茫天地，峰峦连绵，群星闪耀，日月轮回。

　　就在斯图亚特公爵再次看到图腾，思维稍稍发散的瞬间，公爵周围的景物忽然模糊消褪，变作他从来看不懂的景致。

　　布鲁克斯大师管那个世界，记录中吝啬言语，含混记载的世界，叫做大荒。

　　“主人，你进入了幻境。”

　　星河之下，大荒土地广袤，辉煌壮美。只是，这里空无一人，唯能听见风声和身侧精神体传来的声音。

　　青隐拿脑袋蹭了蹭斯图亚特公爵的手背，然后，移开脑袋，用它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好熟悉。”片刻后，青隐仰起毛茸茸的脑袋，仰望头顶满天星斗，如此道。

　　向导和自己的精神体天生通感，青隐觉得熟悉，斯图亚特公爵对这番景致，心里自然泛起一股似曾相识的错觉。

　　我所居兮，青梗之峰；我所游兮，鸿蒙太空；谁与我逝兮，吾谁与从？渺渺茫茫兮，归彼大荒。

　　“青隐。”斯图亚特公爵抬起手，摸了摸青隐被夜风吹起的鬃毛，低声道：“你说熟悉，是因为你曾经跟我一起听过布鲁克斯大师的故事，见过他的精神领域，对吧？”

　　神秘的布鲁克斯大师，曾被校长邀请到金伦加讲解大脑封闭的方法。那一天，他不但带领一群小向导进入自己的精神领域，还拿出一本纸质书籍，指着上面的方块字，要给小向导们讲故事。

　　然而，当小向导们了解故事的男女主角仅是普通人，便立刻失去了兴趣。因为，向导命中注定成为哨兵的伴侣，情窦初开的年龄，当然更想听到哨兵和向导的爱情故事，而不是普通人的爱情故事。

　　后来，他们缠着布鲁克斯大师讲述哨兵和向导的故事，书被丢在一边，遗忘于像极这个世界，被布鲁克斯大师称作“大荒”的，自己的精神领域，那片古老而苍凉的土地上。

　　“卧槽你们这群熊孩子，我的精神领域我做主！”

　　斯图亚特公爵记得，那会儿布鲁克斯大师试图反抗来着，可惜失败了。而青隐再次用脑袋蹭了蹭斯图亚特公爵的手背，打断公爵的遐想。

　　“不是，主人，我对这里有印象，仅仅是因为‘有印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斯图亚特公爵：“……”不明白，还有点懵。

　　便在懵逼一刻，有人从现实破幻境而入，在斯图亚特公爵背上狠狠拍了一下。

　　“费雷·冯·斯图亚特，我都提醒你了，你个蠢货还是中招了。”

　　斯图亚特公爵皱眉，第二次陷入无语，表现为继续：“……”

　　谁中招了？是故意进来见识一下好么？

　　“你现在进来，我才是真中招！”斯图亚特公爵回身，几乎是对着隆美尔公爵咆哮道：“你进来做什么？专门气我吗？你果然跟我有仇！”

　　幽蓝神秘的图腾化作光线交织成网，笼罩住前方呆滞不动的3S级哨兵与向导。隆美尔小姐手捏精神增幅器，大着胆子走向同父异母的哥哥。

　　“齐格鲁德，你不要动手。”隆美尔小姐死死盯着隆美尔公爵英俊的面庞，指甲陷入掌心，“向导在法律上有豁免权，他们不能把我怎样，我来对付他。”

　　向导稀缺，饶是犯下滔天大罪，也不会判处死刑。对向导来说最严重的刑罚，不过监/禁一辈子，再提供基因替众多优秀哨兵繁衍后代，以自由换取生命而已。

　　而隆美尔小姐要对付隆美尔公爵，当然不会把自己逼到这种程度。她只需做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算最后真的追责，她也承担不了什么责任，因为，对方本来就精神不稳定，这可是全帝国都知道的事情。

　　然而，刚完成精神结合不久的隆美尔小姐低估了莱茵斯特尔公爵的保护欲。莱茵斯特尔公爵扬起三叉戟挡住隆美尔小姐的身体，不赞成地出声，禁止她继续向前走。

　　“赫蒂，不用你去，我去。”他说。

　　“我……”隆美尔小姐有些不高兴了。

　　她转过头，望向莱茵斯特尔公爵，准备表现出自己的坚持。却没想正在这时候，对面铺天盖地袭来黑色阴影，刹那便将她与莱茵斯特尔公爵卷入其中。

　　“齐格鲁德，赫蒂，你们不知道海姆达尔的哨兵固有能力是什么吗？还在这里作妖？”

　　伸手不见五指的阴影中，莱茵斯特尔公爵和隆美尔小姐似乎听到斯图亚特公爵在他们耳边说话。

　　隆美尔小姐一惊，慌忙中抓住莱茵斯特尔公爵的手。

　　隆美尔公爵的哨兵固有能力是吞噬，吞噬一切。但是，进入幻境的斯图亚特公爵怎么这样快就清醒了？来自金伦加的3S级向导果真这么可怕，她已经用了精神增幅装置，连同她的哨兵一起，两人也抵不过对方吗？

　　“海姆达尔！”

　　惊慌中，她又一次听见斯图亚特公爵的声音。然后，莱茵斯特尔公爵把她扯入怀中，紧紧抱住。

　　数秒钟后，她感觉到操纵吞噬的精神力有些不对劲，她才明白，失控了，隆美尔公爵失控了。失控的不仅是隆美尔公爵的精神力，还有……隆美尔公爵的哨兵固有能力。

　　吞噬，就像一个永远饥肠辘辘的野兽，吞噬3S级哨兵精神覆盖范围内，所有生物的精神力。

　　3S级哨兵的精神覆盖范围，也就是所谓的精神场，如今正与其他哨兵向导的精神场交叉笼罩着隆美尔公爵府邸方圆两公里。

　　两公里，皇帝与大公刚一脚踏过这个界限，进入吞噬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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